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103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嗯。”

  袁闵礼叹了口气,“你别怪他,他也是没办法。当初去东瀛,就是周舅爷担心他跟绍玮抢家业,撺掇着方叔送他去的。回来两个月,又立马赶他去沪城做事……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他似乎自悔失言,掐灭了烟,“时局不好,炮火连天,总担心他在沪城的安全。”

  沈芳籍点头,“我知道袁大哥是为绍伦好。”

  袁闵礼送她出去,“我上回跟他说,我这腿脚不便,让他回来帮忙管管厂里的事,他一味让我找绍玮……你得空帮我劝劝他。”他放低了声音,“一家人不说外话,绍玮向来好玩好享乐,哪里比得上绍伦……”

  沈芳籍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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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沪城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一些,刚过五点钟,天色已暗沉。北风呼呼地刮着,街面上被扫得干干净净。

  司机将车停在楼道口,俊秀的身影跨出车厢,几步就上了楼,打开公寓门,将钥匙挂在门厅,摘下围巾、手套,佣人殷勤地迎上来帮他脱大衣,他摆了摆手,“用不着。”

  厨娘显然听到门厅的动静,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少爷回来了?马上就能开饭了。”她戴着白色圆帽、嘴上挂着个围兜,是大户人家厨娘十分讲究卫生的作派。

  张定坤在沪城等他期间,左挑右选,将这三人配齐了,又签了长契。他自己是泥坑旁都睡得着的人,却觉得他家大少爷理所当然要有人伺候。

  方绍伦也没有推辞,他明白,对张三来说,接受他的安排和照顾就是一种无言的承诺。

  他没急着吃饭,开口问道,“电报拿回来了吗?”算算日子该到了。

  “拿回来了,给您放茶几上了,还有一封请柬,自称是关家人送过来的。”

  “关家?”方绍伦蹙了蹙眉,将请柬撇到一边,先打开那只牛皮纸信封,抽出来薄薄一张字条,又“嚓”一声塞了回去,红晕漫上他的耳廓,惊鸿一瞥的几个字却刻印在脑海里:“昨夜梦君几度云雨”。

  这个张三!一个字几十块用来发小黄文!不是“吻你千万遍”就是“爱在心口”,这也是方绍伦不敢亲自去电报局的原因,虽说装在信封里,电报员早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窗口后的眼神总带着探究和戏谑。

  尴尬是有的,但是不能否认,甜蜜更多点,在即将到来的寒冬,有人念着你爱着你,怎么能不叫人感到温暖呢?

  羞恼随红晕慢慢散去,他扔掉信封,又看了一遍,塞到裤兜里,随手打开那张请柬。

  “绍伦兄台鉴:

  余素喜绘事,此次跟随导师国外写生,以拙笔涂抹,得数十幅油画,虽未臻妙境,亦自得其乐。特定于‘寻珑雅馆’举办小展,诚邀阁下拨冗莅临,不吝赐教。

  小展定于本月十四开幕,望阁下勿辞,届时驾临,以慰鄙怀。

  敬颂时绥!

  关瑾

  即日”

  哟,关文珏回来了?还要开画展?

  对这位喜着奇装异服、个性鲜明的关兄,方绍伦有三分佩服。家世相近,但他比他大胆得多,年纪极小就明确自己的取向,被放逐到欧洲也不改其志,很有点敢爱敢恨的作派。

  但他对张三的追逐也令他厌烦,不光出言挑衅,还跟到英国去,方绍伦当时不能说一点恐慌都没有。

  在大少爷的认知里,这样东西属于别人,这个人跟别人两情相悦,他是绝不会伸手的。但关文珏显然是只要抢得到,就是他的。

  他将请柬搁到一边,准备去吃饭,手边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来,直接用东瀛语说了一句,“摩西摩西”。

  “怎么知道是我?”三岛春明在电话那头笑道。

  “这个时间除了你也没别人了,”方绍伦也笑道,“今儿不管什么局我都不去了啊,家里饭菜都上桌了。最近有点累,想好好休息一下。”虽说他也是热衷玩乐的年纪,但最近跟着沪城这些公子哥们混,频繁的宴饮让他觉得乏味。

  “恐怕你休息不了……”电话被转交到另一个人手中,魏世茂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今天过生日,在德庆楼摆酒,绍伦兄也不给面子嘛?”

  魏世茂和魏静怡留洋东瀛,跟三岛春明有交集,这次他跑回来过年,更是天天都跟三岛春明混在一块。

  又过生日?每晚的宴饮不是有人过生日就是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换成别人,方绍伦指定得推了,但魏世茂开口还真不好推却。

  他在魏公馆住过一段时间,眼下这份工作也多得魏司令照应,魏世茂又只是假期回来一段时间,他只能笑道,“那必须给,等着,就来。”

  起身穿了大衣,拿着手套走出了门。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沪城是东方排名第一的大都会。而德庆楼则是沪城出了名的销金窟,它位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交界处,采用会员制,会费相当高昂。

  整体建筑风格为英国维多利亚式,内部设施豪华,占地广阔,设有中西餐厅、豪华赌场、土耳其蒸汽浴室等设施,大量穿着性感的女招待穿梭其间,为客人提供贴心服务。

  一旦成为会员,所有享受全部免费。羊毛出在羊身上,赌局抽水也高得吓人,但其高端形象吸引了不少富商巨绅、达官贵人和各界名流,一晚上一掷千金的大有人在。

  听说伍爷有参股,但他本人极少去楼里休闲,有次方绍伦去伍公馆吃饭,伍爷还特意叮嘱他,“……偶尔玩玩无妨,经常在里头混的不要与之深交……”这样的场所必然背景深厚复杂,伍爷身在名利场,有些股份想不想都得来一份。

  方绍伦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越是国难当头,国人越容易纸醉金迷、纵情享乐,沪城赌博已蔚然成风。金钱能够滋生的罪恶实在太多。

  阔大的玻璃门两侧站着年轻英俊的门童,躬身替他拉开门,轻柔的音乐瞬间进入耳膜。

  女招待迎他上了二楼的豪华包厢,包厢里站着的两个走上来替他宽衣,三岛春明和魏世茂跟五六个公子哥正在喝酒,桌上珍馐罗列,却没动筷子。

  “特意等着你来开席。”魏世茂拖着他坐下,一只小巧银杯酒盏已搁到他眼皮底下,“来迟了,先罚三杯。”

  “哪里迟了?菜都还热着呢。我可是接到电话就出门了。”方绍伦不敢轻易应战,酒喝急了容易醉,在座好几个海量,几轮下来非整趴下不可。

  三岛春明替他解围,姿态优雅地举杯,“头杯酒该敬寿星才是。”众人给面子的端起酒杯,一齐敬魏世茂,算是拉开了这局的序幕。

  平日里聚一块无非吃喝玩乐,饭桌上总免不了拼酒,各种由头都能成为满饮的借口,方绍伦自感今日状态不佳,时不时尿遁,众人自然不依,揪着他笑闹,拉扯间裤兜里那张电报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方绍伦暗叫“不好”,伸手去捡,却被旁边一个箍住了肩膀,另外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大声诵读出来,顿时“哈哈哈”的笑声响彻包厢。

  “……几度云雨?哈哈,是嫂子吗?月城到沪城用不着发电报吧?”魏世茂只知道方绍伦结婚了,没见过新娘子。这里头知道内情的只有一个三岛春明。

  方绍伦窘得面红耳赤,不敢去看对面那道灼灼的目光。可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也没放过他,拿筷子敲着碗,改了一首当下的流行歌曲,尖着嗓子哼:昨~夜~梦~君~几~度~云~雨……

  这真他妈的€€€€只恨地上无缝!

  经此一番,方绍伦不得不端杯。找借口提前走人家说你开不起玩笑,可但凡敬酒推脱,这八个字必定要拿出来当酒令,大少爷不好再装相,拿出真酒量,一杯一杯灌过去,将这些碎嘴子都堵上。

  三岛春明看着饭桌对面那张逐渐蒸腾起红晕的面庞,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那只小小的陶瓷瓶。这样的场合,不管掺在哪杯酒里都是轻而易举。稍作安排,便能得偿所愿。

  张定坤便是这样,得到了他、控制了他,并最终驯服了他吧?让原本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青年,甘愿被欲望驱使,臣服于情爱。

  他手指攥紧,片刻后又松开。他不屑于效仿他人,若只是为了肉|体的欢愉,他何至于此。

  从饭局到赌桌再到按摩室,方绍伦不可避免的喝醉了。七八分醉,尚余一二分清明。

  众人簇拥进蒸汽浴室,像掉进了王母娘娘的瑶池里,云雾蒸腾间眼迷神昏。

  方绍伦手脚绵软,有人替他剥去衣物,一件件,慢条斯理。他认得出是三岛春明,心里顿感难堪,好在他很快替他围上了浴巾,令他松了口气。

  他搀他坐进池子,“醉酒不宜久泡,随便洗洗,去睡吧。”穿着清凉的女招待走过来替他按摩着脑袋,方绍伦渐渐模糊了意识……

  等清醒的时候,床头微光倒映在他的眼角,宽阔的房间里并排摆放着两张床,除了他没有别人,但浴室里却传来暧昧的声响,水流涔涔,有人似痛苦似欢愉的低叫……

  方绍伦稍一凝神,忙把被子拉过头顶。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岛春明走过来将被子掀开,“醒了?要不要喝水?”他赤裸的胸膛上犹有汗珠滚动,肩颈处红痕毕现。

  方绍伦顾不上回答,转目四顾,“人呢?”

  “走了。”

  “走了?……是青松?”

  三岛春明摇头,“楼里找的,干净顺眼就行。”

  方绍伦瞪大眼睛,“可是青松……”

  “绍伦,我对他没有忠诚的义务,他对我也没有,”三岛春明给他倒了杯水搁在床头,又点了根雪茄咬在嘴里,“其实肉|体的欢愉很多人都能给,你大概是没有试过别人?”

  方绍伦坐起身喝了口水,“确实没有。”

  “想不想试试?”三岛春明将烟架在烟灰缸上,浴巾一扯往旁边床上一扑,手肘撑头,看着他露出狡黠笑容,“任君采撷。”

  他裸着的身材相当有看头,修长的线条,白皙的肤色,那些纵横的伤痕像画笔的涂抹,镌刻在他的背上。之前在学校从没这样敞开过,大概是觉得方绍伦已经清楚他的底细,无需再遮掩。

  方绍伦抓起一只枕头丢过去,“省省吧你。”他捡起架在烟灰缸上的雪茄吮吸了两口,这事的愉悦毋庸置疑,但如果没有情感的融合,他无法深入别人,也绝不肯让别人深入自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不行?”他确实很好奇,一样的流程,一样的高潮,换个人,为什么不可以?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哪个都能带给他快乐。

  “因为……”烟雾升腾,方绍伦垂头低声,“我爱他。”这三个字说出口,奔涌的情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那是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

  静默片刻后,三岛春明出声打断他的沉思,“或许……我应该谈个恋爱?”这种浪荡的日子该结束了。

  哪个都能带给他快乐,但哪个都不能令他完全快乐。频繁地宣泄欲望,并未给空寂的心灵带来满足与安宁,他仍渴望着对面床上的那个人,愈发的渴望。

  可他看着雪茄在方绍伦指尖燃烧,侧脸的轮廓隐在光晕里,鸦翅般的眼睫垂下来,试图隐藏那份落寞,突然就深刻意识到了他的身心,已有归属。

  三岛春明心底漫上一丝苦涩,不管甘不甘愿,他都来迟了。

  如果他能爱上别人,享受灵肉的结合,拥有“昨夜梦君几度云雨”的旖旎情思,或许就能忍得住破坏、掠夺的欲望。

第89章

  画展开幕那天,方绍伦携三岛春明一同前往。

  三岛春明直言想谈个爱情,只是遇不到心仪的对象。方绍伦看着那张请柬,萌生出介绍这两位认识的念头。

  关文珏外表俊俏,见识丰富,又特立独行,对世俗规则不屑一顾,春明向来欣赏这一类型的人。缘分的事谁说得定呢?

  他兴致勃勃地提出这个建议,三岛春明似笑非笑,“关家?”

  方绍伦把关文珏家世、留洋的背景一通介绍,末了问道,“如何?”

  “极好。”

  得到首肯,方绍伦特意送了张拜帖去关府,言明将给文珏兄介绍一位新朋友,又叮嘱三岛春明务必€€饬得个性些。

  他记得张定坤穿一身樱草绿的西服登场时,关文珏惊艳的眼神,之后念叨过多次“三哥品味不凡”,大概艺术生比较青睐有个性的着装。

  与三岛春明在画展门口会合时,方绍伦眼前一亮:一件及膝的黑色皮草大衣,必要这种个高且腿长的人士才能驾驭,否则显矮。领上一圈油亮的皮毛,衬得白净面庞愈显精致,周身并无别的装饰,但有这一件就尽够了。

  张定坤也穿过皮草大衣,不过款式不同,气质有别,在他身上是狂野,在三岛春明身上却是矜贵。

  方绍伦嬉笑着给他打了个千,“见过光华公子。”东瀛古典著作《源氏物语》中的光源氏曾被称为“光华公子”,拥有出众的外貌和丰富的情史,拿来调笑三岛春明绝对合适。

  他近来心情松快许多,在沈芳籍的帮助下,他爹总算停止对他的围剿,安心在松山养病。张三虽然远走印缅,但两人心心相印,也算尘埃落定。新结交了一批朋友邀约不断,工作上也没什么纰漏,称得上百事顺遂。

  不过这份好心情,在走进展馆,看见那幅悬挂在大厅中央的巨幅画作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寻珑雅馆”是一栋园林式建筑,赏画的同时还能赏景,画界名流以能在此办展为荣,凡有展览,各界人士都是趋之若鹜。此刻大厅里人头攒动,装束各异的众人高举着酒杯,热络地攀谈,品评着画作。

  此次画展展出了百余幅佳作,多以油画为主,但最受瞩目的是大厅中央那幅人体油画。

  人体素描和油画在画展上并不罕见,民国初年,沪城的美术学校已使用男性模特进行写生。前两年一位女画家的自画像《赤条条的我》也引起过广泛关注。

  这一幅以巨幅尺寸和极为写实的笔触瞬间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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