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109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不然呢?”

  “你岳父家你都不去拜访一趟?仔细回家静芬捶你。”方绍伦叹口气,“我就算被革职了,也得去跟魏伯伯和厅里说一声。”

  “极是极是,”袁闵礼神色讪讪,“我跟你同去。”他确实把这茬子抛到九霄云外了。

  两人一块去了沪政厅,一上台阶就碰到鲁胖子带着罗铁和马千里急吼吼地从门厅里走出来。

  鲁胖子看见方绍伦,上来猛拍他肩膀,“老弟你总算回来了?老子被一脚踹你这旮旯里来了,你可真会躲懒儿,这一屁股的糟心事!既然你回来了,我可要撂挑子了……”

  “别别,服从上面安排。”这事哪里是他们决定得了的,方绍伦跟他对了个拳头,“这事交给老哥再没有更合适的了,烂摊子也不是谁都收拾得了,能者多劳,老哥就辛苦些。”

  罗铁和马千里跟在他身后,仍叫他“方队”。

  方绍伦叮嘱了两句,“跟着鲁哥好好干。”摆摆手,“你们赶紧忙去吧。”

  转过头,其实也有一分伤感,他在城防这地界干了近两年,真让顶了职位,心里也怪不是滋味。

  袁闵礼略感愧疚,说到底,方绍伦是为了陪他去东瀛才丢了这份工作。不过私心里他还是希望方绍伦跟他回月城。不管心里怎么想,将来怎么打算,只要他回了家乡,总有能留住他的人和事。

  然而这份期待,等见了他的泰山大人,就被粉碎得十分彻底。

  魏司令并没有过多责备方绍伦,毕竟方绍伦是陪他女婿去东瀛治伤,而且疗效不错,他看袁闵礼步态稳健,无需再拄文明杖,很是满意,“东瀛的医术确实有独到之处。”

  “但不止医术,海军建设在目前阶段也是远超华国,器械所大概是看中你留洋东瀛的背景,才发来的聘任书。”他将一份公函递给方绍伦,“周所长又往我这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你回来了就往他那去报道。”

  方绍伦和袁闵礼都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器械所?是什么单位?”方绍伦打开公函看了一遍,袁闵礼就抢过去,反复查看。

  “简单说,就是造船、造舰的。”

  “那我可一点都不懂……”

  “要你懂什么,难道还能让你去砸铆钉、烧焊接?据周所长说,重要是看得懂东瀛文献,最好在东瀛有一定社会关系网络,如今华国这一块不论图纸、装备、技术支持都来自东瀛。”

  袁闵礼心下一沉,忙插嘴道,“以东瀛和华国如今的关系,哪里会真心支持我们?”

  魏司令点了点头,却又说道,“国际关系和技术支持有时候是两码事,深了我也不懂,你往周所长那去一趟吧。”

  出了魏司令办公室,方绍伦让袁闵礼回魏公馆休息,“你这腿还得少走路。”

  袁闵礼自然不肯,“不碍事,我陪你一块去了解一下。”这聘任来得太巧,而且这岗位少不得要跟东瀛打交道,他脑海里闪过三岛春明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由分说跟着挤上了车。

  器械所分为两块,办公区域设立在美租界内。周所长的办公室也装修成美式风格,显得豪华大气,他从大转椅后起身,热情地与方袁两人握手。

  他是个四十出头中年人,是最早一批赴美的官派留学生,说话简明扼要,透着点实干派的精神。

  “绍伦啊,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他很亲热地喊着方绍伦的名字,“我这地界真是求贤若渴,如今学有所成,还不忘初心的人士真是不多了。愿意往我这清水衙门来的就更少了。”

  这一上来就把高帽子给人带上了,袁闵礼不禁皱眉。但这话听在方绍伦耳中感觉不同,大少爷听到“清水衙门”几个字,立马环顾了一圈装修豪华的办公室。

  周所长混到这个年纪自然深谙察言观色,“哈哈”地笑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们这地界少不了要跟国际公司打交道,倒也不好太寒酸。”他起身拿起大衣,“走,我带你们去制造基地看看。”

  制造基地位于城郊,近海,场地十分开阔,龙门吊横跨半空,巨大的钢梁和机械构件在空中交错排列,仿佛是钢铁搭建的森林。

  不少穿着蓝布大褂的工人正在劳作,焊枪喷吐着炽热的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火星四溅。车床、铣床、刨床等各种机械设备“轰隆隆”地运转着。

  周所长指着不远处停泊在港湾的几艘战舰,“那还是晚清时期的东西,早过了服役期限,但是也没办法,聊胜于无。”

  “我们跟东瀛造船厂交道很多,如今建造材料、动力系统都没法自主生产,必须从东瀛采购,图纸、装备均由他们提供,如果协调到位,也能得到一些技术支持。”

  “所以,绍伦,我们确实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加入。既精通东瀛语,又毕业于军校,光这点就已胜过许多普通留学生。”周所长诚恳地看向方绍伦,“不过这事投入大、周期长,你在学校应该听过一句话,‘十年陆军、五十年空军、百年海军’,军舰是核心。”

  “这次爆发的冲突,我们为什么被动挨打?不就是双方海事力量悬殊过大吗?”周所长看着绵延的海岸线,发出一声感叹,“道阻且长,但不得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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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沪城到月城的交通没有受到此次事件的影响,方绍伦和袁闵礼走下站台,等候家里的车子来接。

  这一路方绍伦沉默不语,袁闵礼知道他又陷入了思考当中,此刻实在按捺不住,挽着方绍伦肩膀,“绍伦,难道你真的打算去那什么器械所吗?”

  “我得跟家里商量一下。”方绍伦心里颇为纠结,留洋三年,他其实极为盼望着可以为国为家做点事情,不过造船这行当他确实一点都不懂,也不知能不能发挥作用。

  袁闵礼心中焦灼万分,他直觉这件事情必定是三岛春明的安排,如此依赖东瀛的各项支持,方绍伦要真去了,往后可不就得时不时去找他帮忙么。

  他看透了这诡计,却没法明说,他不能拿臆测当证据。情急之下,他握住方绍伦手掌,“别去,绍伦,你答应了跟我回来一块做生意的。”

  方绍伦看着那双满含祈求的眼睛,一时间怔住了。他忍不住后退一步,想要甩开他的手,袁闵礼却跨步向前,像三岛春明那样紧紧地抱住了他。

  爱一个人哪里瞒得住呢?他看着三岛春明充满侵略意味地拥抱方绍伦,看着方绍伦一步步踏入三岛春明精心编织的陷阱,他一向冷静自持的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不要去绍伦,留在月城吧,我求你。”

  过于震惊令方绍伦默立不动,袁闵礼却像得到了允许,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更为温软的触感攀援而来,移向那张渴慕许久的红唇。

  方绍伦猛地推开他,“闵礼!”

  他看了他一眼,蓦地转头,向着月湖府邸的方向急匆匆走掉了。

  袁闵礼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如刀绞。

第93章

  中午时分,方绍伦回到了月湖府邸。已过了饭点,孙妈妈给他留了饭菜。他坐在厨房的小方桌旁吃饭,孙妈妈拿着绣棚子在一旁“吭哧吭哧”的纳着花样子。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已经久不动针线了。

  “您怎么又做上这个了?让丫头们做,再不济也有五姨娘呢。”

  “五姨娘有五姨娘的心意,我有我的,”孙妈妈爱怜地看着他,“等有了确信,赶紧报上来让老爷高兴高兴。老婆子知道你们男人家都要忙外头,不过芳籍这孩子心思重,绍伦你抽空要多回来陪陪她。”

  “哦,知道了。”方绍伦随口答应着。

  吃完饭头一件事,当然是去书房拜见他爹。父子俩一见面,方绍伦先把器械所的聘任书拿出来,妄图蒙混过关,逃脱一顿责骂。

  方学群对于他卸任城防队长一职倒是持赞成态度,当初让儿子去沪城,主要还是想跟魏家结门亲事。亲事既不成,世道又乱成这样,自然没必要继续当劳什子城防队长。只是他嫌被革职名声不好听,“自个不干了,不管荣解还是调任,都好。非得擅离职守……”

  方绍伦忙问道,“那您觉得这器械所我去不去呢?”

  “怎么?我说不去你就不去?”父子几十年,方学群还能不了解他这个大儿子?他端起参茶啜饮两口,“这单位倒是个清贵地界,原先江南造船厂就有名声的了。跟海事也能勾连上,多少是个便利。”

  他并不强求方绍伦回沪城,作为叱咤西南的豪商,他的眼光有独到之处。世道越乱,越不能龟缩一隅,否则火烧到家门口,还不知道哪里来的风。

  原本按他的设想,大儿子留洋归来,在沪城讨房得力的妻室,结交些场面上的朋友,随时掌握时局动态。二儿子学做生意,固守月城,守着祖宗家业,方家不说兴旺发达,总不至于败落。

  只可惜他算得到事态走向,算不到人心背离。

  “你想去就去吧,这是个清闲差事,每个月多回来两趟也就是了。”方绍伦插科打诨还是没躲过一顿训斥,“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有点成算了!总要分得清亲疏远近!自己家里人不着紧,倒把那些外四路的放心上。你看看你老婆,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既然娶了就得好好对人家,下次再这么四不着六的小心家法伺候!”

  方绍伦唯唯诺诺出了书房,等回到自己那栋楼,看到迎出门来的沈芳籍着实吓了一跳!“芳籍,你怎么瘦成这样?!”

  已是春末,沈芳籍仍穿着夹衣,然而那衣服像挂在身上似的,纤瘦的肩膀简直就撑不起来。巴掌大的小脸,瘦脱了形,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方绍伦,泛出令人怜惜的水光。

  “怎么了芳籍?谁欺负你了?”方绍伦拉着她的胳膊走到房里去,“还是惦记着家里?我回之前去看过大宝小宝,学校在租界里头,一点事没有,你大可放心。都长高长壮了,等放暑假就带他们回来看你,陪你住两个月……芳籍!”

  沈芳籍“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方绍伦大惊失色,慌忙去拉扯她,“你这是干什么……”

  “方大哥!”她跪着不动,眼泪汪汪地瞅着他,“我……”嘴唇发白、颤抖着,再说不出一个字。

  方绍伦心急如焚,蹲下身去,扶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芳籍……”

  沈芳籍看着那张关切的面容,愧悔涌上心头。她不该打开那只盒子,不该偷偷藏匿了一只“雪茄”,更不该在那个孤寂的夜晚将它点燃……

  她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夜夜独守空房,总有寂寞侵袭无法抵挡的时刻,那加料的香烟催生了情欲,当翻窗而来的身影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她失去了理智和矜持……

  一夜沉沦的后果令人无法承受,沈芳籍抬起一只手放在腹部,眼泪像珠串一般滚落在地上,啜泣半晌,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我……我怀孕了。”

  方绍伦惊得往后一退,坐到了地上。

  “方大哥!”沈芳籍膝行到他跟前,又颓然地俯下身体,“方大哥,我对不起你……呜呜……对不起……”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声堵气噎。

  方绍伦半晌才回过神,一个使劲将她扶起来,扶到床畔,“先别哭,是谁欺负了你?芳籍,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别害怕。”

  沈芳籍抬起一双泪眼,凝视着眼前的面庞,又羞愧地低下头去,片刻之后,才低声道,“……是二少爷……”

  她话音刚落,方绍伦已经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他冲到方绍玮的院子里,周蔓英和灵波正指挥小丫鬟们拿蒲匾择着刚采摘的金银花,奶妈抱着小含章在晒太阳。

  看见他进来,丫鬟和奶妈起身行礼,蔓英叫了声“大哥”。方绍玮踉跄着从屋里走出来,满身酒气,青天白日的就在家里酗酒。

  方绍伦扑上去,二话不说,就是两拳。下人们惊叫起来,周蔓英忙挥手命她们带着娃娃下去。

  方绍玮摸着腮帮子,“你他妈……”抬起一双醉眼,看见是他哥又软了声气,垂着头往后躲。

  方绍伦气愤难平,揪着他脑袋,“噼啪”又是两嘴巴。他动了真火,两巴掌下去,那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两兄弟从小没少打架,方绍玮武力值不如他哥,但向来是不肯吃亏的,打不赢也要硬扛,今天倒是节节退让。

  周蔓英战战兢兢地上去劝架,“大哥,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说……”灵波在一旁叉腰看着。

  方绍伦醒过神,看一眼蔓英和灵波,揪着方绍玮衣领往外拖,兄弟俩拉扯着走进一旁小花园。

  环顾四周无人,方绍伦才将方绍玮狠狠一把推搡在地。

  方绍玮晓得东窗事发,一个劲哀求,“哥,我错了错了……真错了……”

  方绍伦气得脸色煞白,蹲下身揪着他胸口衣襟,“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作践她?”

  “作践”两个字刺痛了方绍玮,他抓着他哥揪着他衣领的那只胳膊,“哥,我不是,我没有,我是真心喜欢她!”

  方绍伦愣住,方绍玮已经抱着脑袋呜咽起来,“哥,我是真的喜欢她,从看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他突然双膝并立,挽住了方绍伦一条腿,抬起一双醉眼,“哥,你又不喜欢女人,你把芳籍让给我好不好?我求你。”

  “喜欢?你懂什么叫喜欢?你要真喜欢她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你叫她怎么做人?”方绍伦一脚踹开他。

  方绍玮又扑上去扯着他裤脚,“哥……”一块长大,他早摸清他哥的软肋,想要的东西,抢不到也能求得到。

  两人拉扯着,却听一阵“乒乒乓乓”的脚步声,老管家满脸喜色地跑了过来,五十来岁的人了还跟小青年似的飞扬着步伐,可见其喜悦,“大少爷,刚大少奶奶昏倒了,二房姨娘看过了,又请了大夫,是有喜啦!老爷高兴得什么似的,您快去发赏……”

  兄弟俩对视一眼,方绍玮愣在原地,方绍伦甩开他,径直跟着老管家走了。

  来到厅堂里,方学群果然一脸喜色,冲方绍伦道,“一个月拢共回来几天?不在房里陪着,到处乱窜!老婆昏倒在地上都不知道,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又转头吩咐老管家,“快备香烛纸钱,总要敬告先人,请祖宗们保佑才好。”

  虽说生了含章他也高兴,但封建传统观念作祟,自然还是盼着孙子。

  孙妈妈递上备好的红封,一旁侍立的仆从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容,上来道“恭喜”,方绍伦只能发了赏钱,又到祠堂祭祀了祖先,才回到房里。

  沈芳籍躺在床上,旁边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方绍伦命她们下去,又把门关好,才回到床畔,看着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愧悔难当,“芳籍,是我对不起你,没管教好绍玮……”

  “方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不知检点……”两行泪水滑落在消瘦的脸庞,沈芳籍哭得难以自抑。方绍伦忙扯过巾帕递给她,又轻拍她肩膀安慰了半晌。

  等她平静下来,才续道,“芳籍,我接了器械所的聘任书,你跟我去沪城吧,圣约翰的医术靠得住,我会打点好医生。”

  错已铸成,只能想法子补救。他带着怀孕的妻子去沪城上任,合情合理。如今医术比过去发达,时日还浅,总要将对身体的损害降低到最小。

  沈芳籍却蓦地颤抖起来,“方大哥,绍伦,我……我……”她当初为妾半年,肚子毫无动静,私心里觉得自己恐怕无法生育,万万没有想到……她一只手抚上腹部,眼底流露出难以形容的光彩。

  方绍伦愣了愣,“……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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