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32章
作者:陈鲜
门房端了一个火盆气喘吁吁的送过来,方绍伦这才发现房子里没有烧热水汀,冷冷清清。
张定坤在火盆上搁了个铁架子,放上铸铁壶开始烧茶水。
“怎么不烧暖气?晚上不冷吗?”月城白天有太阳还算暖和,晚上有点冷。
“我怕什么冷?!”张定坤一进房间就把西装外头的大衣脱了,等火盆端进来又解开了两粒衬衫扣子。
“孤身只影,要冷着点才好哩。”他又睨一眼方绍伦,“太暖和了想头就不对了。”
方绍伦跟他对视一眼,立马站起身,“是有什么话要说?我得走了。”
“啧,这么急干什么好歹喝杯茶……年前,你姐跑到长柳书寓把柳宁臭骂了一顿还差点打起来了。”张定坤丢下这一句,起身往右侧走,“稍等,我换件衣服,这西装搁家里穿真是不舒坦。”
大姐去长柳书寓了?是听说长柳先生是张三相好吗?方绍伦蹙起眉头。
“多亏我去的及时,严令封口,不然老爷子又得为这事烦心……”张定坤在隔间嚷嚷着,方绍伦上了当,目光不自觉的跟过去。
一个光裸的脊背,肩宽而结实,腰却劲瘦,肌肉条条,块垒分明。
他惊鸿一瞥,忙收回目光。
无论沪城求学还是留洋东瀛,都住过男生宿舍,赤裸的躯体没少见,却不知为什么瞥见张定坤衣裳不整的样子,脸庞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大概是离这炉火太近了些,他干脆起身,在厅堂里转悠。
三间房是个大通间,左右各以两根立柱隔断,中饰€€扇,右侧是卧房,张定坤在那里悉悉索索的换衣服。
中间是厅堂,后座立了“天地国亲师”的神龛,又立了块牌位。
方绍伦视力极好,隔着点距离,也能看清楚其上写着的一行小字:张氏祖宗灵牌位,下头横着一行:诚供香火。
他看着那两行字几乎要笑出声,这样也行?果然很有张三的行事风格。
想想袁府密密麻麻一大片,月湖的府邸也是错落有致的几行,再看这孤零零的一个,难怪张三宗族观念不强,自然也不怎么要脸面。
不过,他逃难至此,族亲失散,情有可原。
方绍伦将目光转向左侧,立柱的前端竖着木桩和沙袋,大概是练功室。
后端却有一张宽大的书桌椅,旁侧还立着书架,更神奇的是上头还排列着不少书籍。
这令他感到惊讶,张三向来不爱读书,还在他身边当跟班那几年,他练字看书的时候,他多半在一旁打瞌睡,只要喊声“出门子”,立马跳起来。
如今还看起书来了?难怪几封书信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他待走近了瞧瞧,张定坤已经换了衣服走到他身后,笑着喊他,“绍伦。”
方绍伦回头,一眼看见他伟岸的身躯换了一袭簇新的长衫。
长衫无论样式还是颜色都十分别致。一般都是窄袖,他这套是宽袖大摆,侧衽的梅花盘扣,珠光白的衣料上刺绣着山水图案。
这个款式也得他这种身高撑起来才不显累赘,很是威武的立在光影里。
张定坤爱装扮是早有苗头的,才到他身边的时候,哪怕麻衫短打,也要浆洗得十分干净。
等年龄渐长,位置渐高,一套套的西服、长衫几乎不重样,皮鞋也要从沪城手工定制,还擦得锃亮……
方绍伦见他一脸求夸奖的表情,忍不住踱步过去,叹道,“兴许就因为这副皮相,所以家姐念念不忘?”
“长柳先生弃了沪城的繁华跟到咱们这穷乡僻壤,也是受了这副皮囊的蒙蔽吧?”长得人模狗样,还穿得跟花孔雀似的。啧。
张定坤看他嘴角带笑的样子,恨不得扑上去,把人紧紧攥怀里,再狠狠亲个嘴……
但好不容易哄得人不计前嫌,可不能再莽撞了。只能暗地里深吸口气,将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攥紧了。
沉声道:“绍伦,这就是我今天要找你说的正经事呢。”
方绍伦不解,“这事我就算知道了,也没法帮你。”
难道他还能去说教方颖珊一顿?他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都是你自己言行轻狂惹下的风流债……”
“这你可真误会我了,”张定坤摆手道,“你也不是别人,今儿我得告诉你一天大的秘密,你先答应我,绝不外传。”
“秘密?”方绍伦瞪大眼睛,“你再想想,我……”
家里老爷子正要制他防他,要是听到与此有关的秘密,他说还是不说呢?大少爷一脸纠结。
心里想什么,脸上就看出来了,张定坤暗暗好笑,“放心吧,这秘密事关长柳先生的身世……”
佯装机密的看看四周,凑到方绍伦耳边,极小声道,“长柳先生真名叫张柳宁,是我嫡亲的妹子……”
方绍伦一惊,转头看去,没料到他凑那么近,脸颊扫过他的唇瓣,跟一道电流擦过似的。
张定坤忙退开些许,一脸歉意,“抱歉,抱歉。”
方绍伦这会顾不上跟他计较,蹙眉道,“你妹妹?亲妹妹?张三你不是说……”
张定坤叹息着,“谁说不是呢?我也以为咱家就剩我这一根独苗,没想到当年城破,柳宁跟着大部|队南下,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她一路吃了许多苦,后来又沦落到长三堂子里头。三年前,就是你去东瀛那一年,我到沪城办事,郭三宴请,谁想正正好……”
他表情哀痛,方绍伦不由得缓声劝慰,“如此乱世,你们兄妹能重逢,也是大造化,今后必定否极泰来,顺顺利利。”
“但愿吧,”张定坤不动声色攥住他拢在炉火上的手掌,期盼恳求的姿态,“绍伦,我得拜托你一件事,这事非你不可。”
“什么事?你说。”
大掌包裹住修长的十指,触之微凉极细腻的手感令人心头快慰,面上却长眉紧皱,颇表为难,“我妹妹的事暂时不便公开,还得请你帮我私下跟大小姐分说一二。”
“为何不能公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少爷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妹是极有主意的人,不愿意待在内宅等着嫁人。长柳书寓说是我相好开的,别人听着也不膈应,要说是妹妹,多少于名声有损。再说……”不舍的放开软玉一般的手掌,故作沉吟。
他垂下眼眸,盯着那暗红炉火,低声道,“我都这个年岁了,还没个房里人,有个相好的名头帮我挡挡也好……”
炉上一壶滚水,已近沸腾,“滋滋”作响,一如方绍伦窘迫里夹杂着困惑的心情。
第30章
张定坤拎起滚开的铸铁壶,起身烧杯烫盏一顿忙活。
一边借烹茶之机,一边极小心的观察着方绍伦的表情,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心里越发有谱。
看样子,大少爷心里其实清楚,他蹉跎至今,都是为了他。
若无情意,怎会有愧意?前两回委实急躁了些,得调整一下策略了。
片刻之后,张定坤端了两盏香茗过来,递一盏给方绍伦,“小心烫。”
语调柔和,顺势坐回原位,啜饮一口,身子往后躺,刻意拉开彼此间距离,予紧张的人以安全感。
他倚靠着沙发,悠悠的叹着气,“唉,绍伦,你不明白我的苦处。你上回让我早点订门亲事,我如何不想?这冷锅冷灶的,有时候累了一天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纯粹抽胡说,但他表情太过真诚,方绍伦不免上当,点点头,“既如此……”
张定坤不待他发表建议,垂下眼睛,径直絮叨,“可是没办法呀,我对女人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郭三带我到堂子里,那些窑姐儿论姿色是没话说,美丑我还是分得出来,可只要靠过来我就浑身不舒坦,不想让郭三看出来还得强忍着。就连你姐靠我肩头上,我都恨不得把她摔出去,只有对你……”
方绍伦忙打断他,“别说瞎话张三!”他赶忙转移话题,“你如今说起谎话来眼都不眨了,我明明听说你理城还养了一个相好……”
话一出口,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这话说得跟吃醋似的。
张定坤露出个得意的笑脸来,“你也听说了?我散布消息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一定要弄得人尽皆知的。我告诉你罢,你可不能转头跟老爷子去说。”
他微微倾身靠向他。
“理城那年不是匪乱吗?抢了我们好几间铺子,我带了家丁护院前去围剿。当地有个镖局,总镖头便是被山匪所害,他膝下无子,却有个极争气的女儿,闺名叫红欣,那可是个让人佩服的好女子,枪法极好,有勇有谋,助我们缴了匪乱,还亲手了结了匪首,替她爹报了仇……”
他颇有说书的天赋,将剿匪的细节徐徐道来,好几处转承起伏,扣人心弦。
方绍伦听得又惊又叹,不由问道,“红欣小姐由此对你情根深种?你二人就此结缘倒是佳话。”
“哪能呢,”张定坤皱眉,“我都跟你说了,我对女子毫无感觉,再厉害再好,除了佩服别无他情。你不信我?”
方绍伦转过脸庞,张定坤续道,“红欣小姐立誓不嫁人,想重振镖局,便与我商量,借我名头一用,只当欠我一个恩情。我那时生怕老爷子当真首肯我跟你姐的婚事,便命人将这事散布出去,老爷子那般疼爱大小姐,要知道这出风流韵事自然不会肯了……”
他用比方才说柳宁身世还要隐秘的口吻,凑到方绍伦耳边,低声道,“绍伦,不瞒你说……我至今仍是纯阳之体,每天早上……”
“咳咳!”方绍伦打断他话语,几步走到门前,看看厅堂外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借电话一用……”
张定坤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惹恼了大少爷便是前功尽弃,收敛了神色道,“我送你。稍等,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转身进了左侧书房,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方盒子,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方绍伦好奇接过,入手挺沉,掀开盒上按钮,一枚小巧精致款式新颖的勃朗宁出现在他眼前。
方绍伦眼睛一亮,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这玩意的。
他伸手便从镌刻的卡槽里将它拿出来,又飞速将旁边一梭子弹装上膛,放在手心掂了掂,不轻不重,刚刚好。
“这是……‘花口撸子’?”乌漆漆的枪身,但造型秀气,枪口一圈压花,估计是勃朗宁的新款。
张定坤点头,“可不是咱国内仿制的那种,正宗比利时的货。送你的新年礼物。”
他觑着方绍伦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泛出笑意。
张三爷不笑的时候一张脸是很有点严肃的,单薄的眼皮,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尤其当他斜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颇有些骇人的气势。
但只要笑起来,露出一侧的虎牙,一脸讨好表情的看着你,你便会觉得这人外精内憨,有十分忠厚可靠的感觉。
这副样子连不少见多识广的大人物都被迷惑,更别提比起来算得上涉世未深的方绍伦了,他很有点歉疚的别开眼睛,“我可没东西送你。”
“用不着……”张定坤大手一挥,却又顿住,“要还是想要一样的……”
他忐忑祈求的望着他,“我都多少年没听你唱两句了,今儿正好有空,又没旁人,你能不能给我唱一段?你之前在袁府都唱了,未必咱俩的交情就比你跟袁敬浅上那么多?”
要是之前那副理所当然不可一世的调调,方绍伦多半要撂下盒子拔腿走人,可他这么臊眉沓眼的软语相求,倒让人有些拉不下脸。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让我唱呢?我唱得又不好……”
“你这还叫不好那就没有好的了,”张定坤听出话里的松动之意,极尽恭维,转身从卧房的柜子里拿出一把琵琶来,“来,我给你伴一段。”
方绍伦顿感惊讶,“你还会这个?”
“你都留洋学本事了,张三就不能有点长进?”他乐颠颠的坐在大靠椅上,将琵琶竖在腿上,这造型与身上的中式长衫极为相符。
扒拉两下校准了音,手腕摇动,《贵妃醉酒》的伴奏音在静谧的房间中回响起来。
方绍伦看炉火哔啵,夕阳透过玻璃窗子映照在堂前的地阶上。琴音圆融,端坐的身姿又极优雅,不免有几分意动。
等弦声催促两遍,便搁下盒子,随手拿起茶几上一把泥金折纸扇,华丽的唱腔随扇面徐徐展开:“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升……”
他学梅派的唱腔十分有功底,嗓音并不似女子,但平和中正、圆熟匀称,自带一种甜美,句尾的坠音学得很到位,清亮之中蕴含一种撒娇的韵味。
张定坤痴痴凝望着他手执纸扇,缓步轻移的身姿,耳朵里听到那浅斟低唱,心神俱醉,一时间不由得停了手。
方绍伦回身见他痴傻的样子,顽心顿起,拿折扇敲了他一记,“定坤兄,你这也忒没见识了,上回在沪城言老板唱的可比我这几句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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