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5章
作者:陈鲜
在父亲的眼里,二十三岁的大女儿仍是小姑娘。
“满城皆知又如何?我方学群嫁女,嫁谁都是看我们方家的面子。”方学群这话说得傲气,却是实情,只要是在西南地界择婿,都是说方家嫁女儿,不会管是谁家娶媳妇。
“可是,我看大姐那个样子……”方颖珊一改往日的骄横跋扈,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大概十分中意如今的张三。
方学群仰头叹息,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倘若张三既不交出进货渠道,又将颖珊哄骗到手,这笔买卖就亏大了!
“绍伦,你当初看走了眼,这不是条狗,是条狼。”方学群放下茶盏,“这狼崽是你捡回来的,还得靠你去挟制住他。”
方绍伦愣了一下,“爹,需要我怎么做,您明说。”
“这事你跟他去谈,”方学群抚着胸口,“他在你面前还能有几句真话。”
张定坤很记方绍伦的恩情,从小到大都对他多有维护。
谈是可以,但是,“甘蔗没有两头甜,爹你到底想要哪一头?”
方学群沉吟片刻,“最好让他打消跟颖珊结婚的念头。”
这倒出乎方绍伦的意料,“既然大姐中意他,药材这块咱们又要抓自己手里……”
方学群摇头,“绍玮暂时还稳不住这一大摊子,烁华、烁章、闵礼,包括那几个的培养都还需要时日。让他再攥两年也不要紧,咱们接过来就要吃得下。此为其一。”
“最重要,你大姐中意他,他却未必钟情你大姐。他从沪城带了个相好回来,在理城还养了一个,这些事都瞒不过我。”
方学群是过来人,火眼金睛,方颖珊眼底的痴迷和张定坤的漫不经心,他看得一清二楚。
方学群为什么娇宠女儿?只因这世道对女儿家着实不公平,男人娶个有助力的妻子往家里一放,丝毫不影响他在外花天酒地。颖珊如果真嫁给张三,苦日子在后头。
方绍伦飘洋过海才回到家,就接到了这种拆人婚事的艰巨任务,不免有些愀然不乐。
不过,如果张三肯取消婚事,闵礼不必再跟着他跑北边,年后棉纱厂的兴建多半会交给闵礼。
大概不痛快的只有大姐,可按方学群的说法,张三还未娶妻就在理城养了小,的确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他步伐略有些沉重的回到自己房间。
方家人丁还算兴旺,但宅第阔大,已成年的这四个可以一人一栋楼分住。
即使他三年未归,房中的摆设一如从前,仆从洒扫得十分干净,三姨娘管家是很有一手的。
阿良估摸着时间,帮他在柏木浴桶中注满了热水,轮船的一等舱虽然配了浴室,洗漱还行,洗澡着实不太畅快。
方绍伦倚靠在浴桶壁上想着这些纷繁杂乱的事由,没有留意到门上的一声轻响。
等到水有凉意,他才起身,随手拿块浴巾系在腰间,又扯了块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趿着软底的拖鞋走到卧室去,冷不防一道笑声传来,“大公子总算洗完了?”
方绍伦扯下毛巾,抬眼看去,躺在他那张大床上,一手支颐的不是张三又是谁?他长衫的盘扣解开,面色酡红,一脸沉醉的看着他。
方绍伦不免吃惊,“你怎么在我房间?谁让你进来的?”
“我来找大公子叙叙旧嘛,门又没锁,”张定坤一脸不以为然,“没想到碰到美人出浴,眼福不浅!”
他一双鹰眼扫视着他周身上下,夸张的吹了个口哨。
方绍伦立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但男人怎么可能认怂?他只要有半点的慌乱都算着了这贼坯的道。
他十分镇定的扔下毛巾,转身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棉睡袍裹在浴巾外头,淡声道,“叙旧?咱们一不同庚二不同窗三不同僚 ,无旧可叙。夜已深,请回吧。”
“但咱俩同过……床……”张三拍了拍身下的软垫。
他还有脸提这事!方绍伦攥起一旁抹头发的湿毛巾劈头盖脸打过去,要不是现下裹着睡袍不方便,他非得飞起两脚,踢死他不可!
张定坤也不躲闪,硬赖在他床上,翻滚了两下,任他抽打,连连讨饶,“对不住,绍伦,我说错话,我刚在饭桌上就说错话,喝了点酒越发糊涂了,是特意来跟你道歉的……对不住对不住……”
他在方绍伦面前向来舍得下脸面,一叠声的讨饶。
方绍伦扔下毛巾,冷笑道,“你怎么会说错话?既捧了绍玮,又省得我们兄弟生龃€€,张三爷精明得很!”
张定坤狭长的双眸里闪着愉悦的光芒,“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三哥。绍伦,再叫声听听?”
方绍伦被他无赖嘴脸震惊到无话可说,隔了三年,这狗贼还是这副德性!
“绍伦,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他一脸语重心长的看着他,“怎么留洋一趟回来,还是这么直性子?”
方绍伦熄了怒火,纯粹觉得没必要跟张定坤这种人掰扯,他那套处世哲学,方绍伦掰不过来,也融不进去。他也不是三年前,轻易就会被他气得跳脚了。
他走到窗边摆着的沙发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唰”一声擦燃洋火点了根烟。
“哟!出息了,留趟洋回来,烟酒都来得了。”张定坤见他不答腔,不舍的从床上起身,一撩长衫,姿态闲适的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
方绍伦唯恐他要久坐深谈,忙道,“今儿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做东,在玉楼东请你。”虽然接了任务,但方绍伦不打算在这种情形下跟他多说什么。
张定坤笑嘻嘻的凑近他,“该我请大少爷才是,替你接风洗尘……”
方绍伦完全没留意到他是何时将他浴巾的一角攥在手里的,又伸脚将他翘着的二郎腿一撩,手上猛地一抽,那条裹着下半身的浴巾就到了张定坤手里。
他忙把睡袍下摆拉过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张三你干什么?!”他低吼道。
张定坤一脸无辜,“这浴巾湿的,裹着容易生病,我这不关心你嘛!”他嘴里说得无辜,脸上的笑容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方绍伦疑心惊鸿一瞥,已经让他看了去,气得咬牙,举手一挥,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打顺手了不是?!”
两人各自发力,一时僵持住。
张定坤似没料到他有如此臂力,勾勾唇角,“不错!这陆军士官学校没白读。”
他微一拧眉,用了十分力,方绍伦略有不敌。且他衣衫不整,难免旁顾,被张定坤攥着手腕,顺势往后一推,到底被压回了沙发里。
张定坤趁机探身飞快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行了,不打扰大公子休息了,告辞。”
他一把抓过丢一旁的斗篷,火速退出了房间,溜得比兔子还快。
方绍伦回过神来,拿起一旁毛巾使劲在唇上擦了擦,气恼的往地上一甩,进了浴室。
这一晚的梦里颇不清净,一会是张三|十五六岁的时候,穿着麻衫短打,背着他趟过银水河,“大少爷,张三永远是你的狗。”
一会是张三攥着他的胳膊铁钳似的,“绍伦,你别走!你不想抢我帮你抢!”
一会是真有条狗,在梦里不断往他身上扑,最后一下啃住了他的嘴……彻底把他惊醒。
第5章
月城入冬后,早晚凉意渐浓。寒风开始凛冽起来,不时呼啸而过,卷起堆堆枯叶。
清早的庭院里,充斥着竹扫帚“哗哗”的打扫声。青石板路被一层薄霜覆盖,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冷清。
方家的府邸开始上灯,厨房冒起了炊烟。
孙妈妈看方绍伦走下楼梯,慈蔼笑道,“大少爷还是起这么早,来碗米线还是包点?”
“姆妈早,酸汤米线吧,好久没吃过了。”方绍伦在餐桌前坐下,顺手拿起桌上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沪报》。
每日的早班火车会送来沪城当日最新鲜的几份报纸,其上刊登着社会新闻、奇闻轶事、商业广告等,方绍伦看得津津有味。
方颖琳也起得早,看见她大哥坐在餐桌前,忙忙的过来打招呼,“那个八音盒我好喜欢,谢谢大哥。”
方绍伦点头笑道,“喜欢就好。”
他在家休整的这两天,先把给各房的礼物分送了。谁都不差这点东西,但这是他远游而归的礼数。
自接了电报,先去买了船票,但东瀛到华国并不是日日都有班次,等待的间隙里急急忙忙采购了一番。
这个时期的东瀛物资确实更丰富一些,他们学习了唐宋时期的染纺技术,且保留得相当不错,所以方绍伦带回来的几箱绸缎布料颇受欢迎。
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方颖珊都摸着荔枝红的料子,满意点头,“到底洋货,颜色就是正,比我之前做的那件好。回头让‘唐记’的老师傅帮我缝一身旗袍,喜宴那日穿着敬酒。”俏丽的面庞上洋溢着喜悦与憧憬。
方绍伦顿感压力,父亲交待的任务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完成。
他犹疑着,想先探探大姐的口风,“我记得张三,之前大姐是不大看得上的……”
方颖珊嗔怪的看他一眼,“哪里看不上,只是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罢了。”
方绍伦的嫡母,方夫人缠绵病榻多年,方颖珊侍疾,极少外出交际。
之后到了适婚的年龄,原本属意周家的姻亲宋家,但那位兄长英年不寿,方颖珊算是守了望门寡。
只是没过小定,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敢提起,但婚事到底被耽搁了。
她原本脾气就不算好,这么一蹉跎愈发言语尖刻,动辄打骂下人,这次回来看着倒是和善了许多。
“其实……张三只是皮相可看,论门第家世、学识文化,哪里配得上大姐……”方绍伦想提前打个预防针,却犯了忌讳,深陷爱情的女子哪里能容得旁人说一句情郎的不是呢。
方颖珊变了面色,柳眉竖起,“哦哟哟,大弟是留洋人士了不得,都不把定坤放眼里了,一口一个张三的,爹都不常这么叫他呢!”
她嗔怒的白了他一眼,“亏他一向厚待你,再三催我给你拍电报,不光为着爹的病,也是要请你回来喝喜酒,你就这么看待他?我可跟你说,咱爹这次要不是定坤……做人得讲良心,绍玮这点就比你做得好!”
她劈里啪啦一顿呲达,一甩披肩的波浪卷,抱了那两匹料子,“噔噔噔”的上楼去了。
方绍伦挨了骂,不免有些气恼。他说的是实情,又不曾编造。
按张三当年所言,他乃村野流氓,兄弟三人从冀南逃难而来。
冀南是炮火纷飞的重灾区,多少家庭湮灭于无情战火中,一路饥寒交迫,张大张二没撑住,只有这个张三,一路走到了月城。
城门口流民的盘查其实相当严格,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过去的,最后被方绍伦捡回了家,也算福大命大。
“定坤”二字是他后来上了学,认了几个字,自己取的,这名就取得有些豪,也是方学群胸怀宽广,不以为杵,一路重用,才让他如今坐大。
他蹙眉坐在客厅沙发上思索着对策,门房送了张请帖进来。展开来是一行熟悉的字体:
“方君绍伦尊启:
今君远游而归,载誉而返,舟车劳顿,特备薄宴携董君、胡君、袁君及长柳先生为君接风洗尘,明日酉时于玉楼东恭候尊驾。洁樽候教,恕不介催。
定坤敬上。”
方绍伦不禁讪讪,才背后说人没文化欠学识,他就整了这么文绉绉的一篇来了,而且语气颇恭敬。
这笔小楷也很眼熟,毕竟张定坤的字是他一笔一划教的。
捡到张三那一年,他刚在族学发蒙,自己才会写几个字,就饶有兴致的带了个学生。
“不认字怎么行?睁眼瞎似的,来,本少爷教你。”才刚进学的人,都有点好为人师。
自己上午学了,下午回去教给张三,两人在他的小书房里轮番糟蹋笔墨……这笔锋比当年略有进步却也有限,仅能称得上端正。
他看着请帖上的这几个名字,董君?大概就是他在车上说的西岷大学新聘的校长了。
胡君应是指他的拜把兄弟胡启山,张定坤、胡启山,还有一个左云,号称“月城三结义”。
袁君自然指袁闵礼,长柳先生又是何人?带着点疑惑,第二日方绍伦准时赴约。
他穿着向来随意,昨日穿了西装,今日便换一件长衫,但不是张定坤那种招摇的款式,灰青色的窄袖,领口的盘扣扣得严严实实,外披一件大衣,手拿一顶礼帽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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