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51章
作者:陈鲜
他站在舞池的边缘,高大的身形十分醒目,方绍伦一转头就看到了,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他来了。
今天出来的匆忙,随手在茶几上拿了几块零钱,劳累人家姑娘跳了半晚上,一星半点的打赏实在拿不出手。难道还去向魏世茂或者关文珏借钱?张定坤来得正及时。
他几步走过去,掀开薄绸风衣,伸手就去掏他长衫的口袋,“带钱了没有?”风衣掀开,一股脂粉的香气扩散开来,方绍伦皱了一下眉头。
尤其张定坤还按住了他的手,口气颇不善的问道,“干嘛?”
方绍伦愣了一下,他从他手头、身上拿东西是从不用打招呼的,照旧拂开他的手,只是原本拿了一叠,却只抽了两张,冷声道,“算我借你的。”转身回到舞池,牵着沈芳籍的手走到一边去了。
张定坤的目光在他牵着姑娘的那只手上流转一圈,抬步去了包厢。
第45章
等方绍伦踏进包厢,魏世茂和关文珏领着朋友分坐在张定坤两侧,一群人觥筹交错,喝得畅快,聊得热火朝天。
“绍伦快来,尽顾着陪美人跳舞,一晚上也不见你进来。”关文珏说完这话睨了张定坤一眼,方绍伦讨厌这些弯弯绕绕,只点点头并不坐过去,取了杯酒,靠在沙发边。
扫了一圈,不见魏静怡的身影,魏世茂会意,“她先回去了,哎,要来的是她,要走的也是她,这女人的脾气总是难捉摸。”
方绍伦松了口气,他一时情绪上头,说了也就说了,冷静下来,要再见面,还真是有些尴尬哩。尤其张三又在场,万一让她看出点什么,简直没脸见人。
他不免看向张定坤,发现狗东西的目光颇有兴致的凝注在关文珏脸上,“……这个发音很有意思。”
“penicillin(盘尼西林),”关文珏再念了一遍这个英语单词,“它在英语中的意思是青霉素,是一个细菌学家在青霉菌中发现的。”
旁边有公子哥插嘴,“在霉菌中发现了可以杀死细菌的东西?不可能吧?”
“对,但需要提纯,什么发酵液、乳糖、结晶我也不太懂,应该是很麻烦很有难度。”
“这倒不稀奇,向来有以毒攻毒这个说法,”张定坤沉吟道,“只是如果不提纯,大概解药会变毒药。”他转头夸奖关文珏,“文珏,你真是博闻强识,学的艺术,却对医学也如此关注。”
被他欣赏的目光看着,温柔的语气包裹着,关文珏脸庞漫上红晕,“三哥过誉了,这事在伦敦引起了轰动,据说是医学史上一大变革,我难免有所耳闻。”他似乎又忘了张定坤的嘱托,张定坤也没有当众纠正他。
方绍伦放下酒杯,“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了。”
张定坤在人群中站起身,“刚跳那么开心,现在知道累了?行啦,回家吧。”
“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话一出口,大少爷就极后悔,说得跟吃醋似的。
狗东西却不怕气死他,笑眯眯的回头看向关文珏,“一时半会哪里聊得完,回头我约文珏喝咖啡吧?最近有没有空?我过两天要回西南了。”
“有有有,”关文珏一叠声道,“三哥你尽管打电话,我总是在家的。”
方绍伦一转身就走出了包厢。
等回到公寓,他气冲冲从皮箱里翻出两张钞票来,摔到门厅上,“还你。”
张定坤伸出一只手来拖住他,“听说你要打断我的腿?你今儿陪姑娘跳了一晚上,这双腿大概可以不用要了。”他转头煞有介事的喊赵武拿棍子来。
方绍伦想不到关文珏连这都说,大嘴巴!他很是气恼的甩胳膊,却甩不开,张定坤攥得紧紧,黑亮眼睛带着笑意,“绍伦,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没有?当着我的面,跟姑娘跳舞,还牵着她的手。”
“跳舞不牵手难道牵脚?”大少爷向来嘴硬。
“绍伦,你看不出来那姑娘喜欢你?你还给她钱。”
“人家挂着舞小姐的名头……”
“不能给那么多,”张定坤太知道他家大少爷手脚散漫的性子了,“你英俊潇洒又慷慨大方,人家女孩子会爱上你的。”
“放屁!爱情是这么容易产生的?那我早该谈上爱情了!”方绍伦用力甩开他,“噔噔噔”一阵风似的,跑上楼去了。
张定坤叹了口气,大少爷把爱情的难度想象得太大,事实上,有时候爱情的产生就在一瞬间。
当他犯错罚跪,有人把嗦了两口的棒棒糖塞到他嘴里的时候;
当他被冤枉偷窃,有人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我们家张三不可能偷东西!”
当他第一次出远门送货,有人把积攒的零花钱塞他兜里,“都说‘穷家富路’,喏,这是我攒的零花钱,借给你了!”
当他历尽艰险从山匪手里逃出来,有人扑过来搂着他腰,“张三你没死!太好了!货丢了就算了你可千万不能死了!”
在每一个瞬间他都爱上了他,在无数个瞬间爱情重叠,变深、变沉、变得无限大,撑满他的心房,任何人都挤不进去。
洗漱完,张定坤扛着枕头去了隔壁,一拧门把手,锁了。他屈指轻叩,“绍伦,开门。”
“别吵,我睡了。”
“还早得很呢,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
“不吃。”
“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不听。”
门外的动静消失了,方绍伦恨恨的翻了个身。
片刻之后,一阵锁芯转动的声音,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径直拧开了床头灯。
方绍伦把枕头砸过去,“把钥匙放床头柜上,你可以滚了。”
张定坤一抬脚上了床,方绍伦伸腿就踢,被一把捉住了脚踝,“跳了一晚上腿酸不酸?我给你揉揉吧。”他倾身从床头柜里摸出按摩膏。
他手掌宽大,指节有力,一触到皮肤便有舒适的酸软感。方绍伦本来还要踢他,这力道一施展,便想“等他按完再踢”,也就松弛下来,把头转到一侧去。
张定坤低声道,“今天‘莫尼卡’开业,伍爷是大股东,我自然要去道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少不了要敷衍一番,我不愿意把我的软肋现于人前,所以没带你去。”
软肋?什么软肋?方绍伦后知后觉把脸庞埋进枕头里,狗东西真是会说情话啊,一个形容词就能让人怒气消散不少。
“后来又去了一趟韩文君家,郭三这事得给个了结,然后就急着回来陪你,结果你反倒陪小姑娘跳舞去了……”
他见方绍伦撇过头去不搭理,想了想,又温声道,“我应该要跟你说一声的,但是我做事不习惯汇报过程,从来只给结果。这是你爹教我的,没有人喜欢听理由,只看结果如何……”
“少拿了我爹来压我,谁管你去做什么?!”方绍伦回头瞪了他一眼,“昨儿一个文君,今儿一个文珏,你跟这‘文’字有缘得很!”
张定坤一愣,笑容漫上了眉梢。他伸手欲搂他肩膀,一看手上还有油膏,拿过床柱子挂着的围巾随手一擦,方绍伦一眼瞄见,跳起来捶他,“老子这开司米围巾你随手就擦!”
“明儿买十条赔你!”张定坤从他手里抢过,扔床底下,一把搂住他肩膀,“绍伦,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醋?”方绍伦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怎么可能!”心下却是戚戚然,吃醋都来了,不会真要谈个爱情吧?可是说好了只出肉|体的啊。
张定坤却是一副了然的表情,俯身在他脸上狠狠啄了一口,咧嘴笑道,“听我跟你说,不管文君还是文珏都是很有价值的人。博新要进机器,很有可能跑一趟英国,关文珏跟那位细菌学家的夫人有些交情,我可以试试看,拿到他说的那个,penicillin。”他顿了一下,把那个英文单词念出来,竟然十分标准。
“你爹要办个西药实验室,还想搞个制药厂,你大概是知道的,要是能拿到菌株,这玩意要是研究出来,金山银山都能挣来,你信不信?”
“至于韩文君,你应该已经见识到了,有时候借力打力才最省力,舆论掌握好了,就是一把利刃,这个人可是我从几大报社所有主编里头筛选出来,刻意结交的。”
“绍伦,所有人对我而言,只看他有多大的价值。唯有你是例外,”他轻咬着他的耳垂,“我只看你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绍伦,”他掰着他的下巴,逼他与他双目对视,“我爱你。”
他逮着机会就要说这三个字,大少爷迟早会习惯,总有一天会回应他的。张定坤对此深信不疑。
方绍伦被那双棕色的瞳仁牢牢的攥住,剔透的玻璃珠子里只有自己的倒影,火热的唇已迎面而来……
许久之后,方绍伦气喘吁吁的推开他,“你是想把我憋死吧?!嗓子眼都给你堵上了!”他随手往下一捞,“你这什么啊?!北地的老甘蔗差不多就这样吧?!”
张定坤笑得得意万分,“北地的老甘蔗,绍伦你吃过没有?甜得很。要不要尝尝?”
“滚!”比流氓大少爷怎么会是老流氓的对手,只能言简意赅加拳打脚踢。
但老流氓的武力值也很不容小觑,两条胳膊一压,方绍伦简直动弹不得,很有些惊恐的嚷道,“别乱来,昨儿……今天又跳舞,我真是累得不行了。”
张定坤当然知道,这事要有节制,要只图自个痛快,这都蛋子怕是要开花。他叹口气,松开双臂,将试图逃离的人捞回来,从背后搂着他,“好了,大少爷,别乱动,让我搂一会就好。腰酸不酸?我给你揉揉。”
他厚实的手掌移到腰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方绍伦轻柔的喟叹一声,放松的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那个啥‘莫妮卡’开业热闹吗?”
“唔,热闹。伍爷之前让我入点股子,我没同意。”
“伍?”方绍伦念着这个姓氏,“漕帮那个大当家?很大年纪了吧?”
“哪里,五十开外,比你爹还小两岁。”
“别提我爹!”方绍伦垂下眼睛。
“好,不提不提,不过绍伦,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爹多半想拿你的婚事做点文章。”
“瞎说,别把我爹说那么市侩。”
“哼,绍伦,”张定坤在他耳后低笑,“不然他为什么让你来沪城,又不安排长随,又不安排住处。你要回去告诉他,不娶魏家姑娘,看他拧不拧你耳朵。”
“拧就拧呗,反正我爹不会强求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不念医科他骂归骂,不还是肯了?”
“那是,老爷子还是疼大少爷的。”张定坤舔了舔他的耳垂,轻嘬一口,“我们家大少爷是最招人疼的。”他不愿意惹得方绍伦又生气,反正大少爷是他的人了,往后那些风雨、烦扰,该他来承担。
“‘莫尼卡’比‘美东’漂亮很多吗?”方绍伦感受着身后沉稳的心跳,不自觉收起了尖刺,放缓了声音。
“嗯,漂亮很多,你一去就会喜欢的,那舞厅气派得很,大理石柱子,穹顶花窗,弄得跟西式教堂似的。”
“沪城人最喜欢这种调调了,应该会很赚钱吧?伍爷让你入股子,你咋不入呢?”
“热闹是热闹,赚钱却不见得。”张定坤在方绍伦面前是绝无虚言的,“伍爷人脉太广了,又好面子,那些股东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朋友一堆。我那几个钱,何必跟他们一块扔水里?响都听不着一个,棉纱厂正是现成的借口,帮我把这事回绝了。”
“人脉广,朋友多,不是正要这样才好赚钱吗?”方绍伦于经商一道确实毫无天赋。
“爱面子的人,不必等朋友掏腰包,自个就把单签了。股东多了,核算就是个麻烦事,做事的谁也不敢得罪,最后就是一团乱账。”张定坤亲亲他脑后的黑发,“绍伦,这些事你不用学。”
方绍伦才懒得学,他最讨厌这些人情世故带来的纠葛麻烦。他打着哈欠,缓缓沉入了梦乡里。
张定坤将放在腰侧揉捏的手合拢来,紧紧抱住他,轻嗅着颈间的清香,只觉得无比满足。这是他的大少爷,救他性命,伴他成长,连自己都给了他。上天待他着实不薄,他合上眼帘,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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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芳籍回到家已是深夜,两个弟弟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继母钱氏手里拿着一杆烟枪从卧房的门帘后闪身出来,看见她柔声道,“回来了?饿不饿?灶上有两个煮鸡蛋。”
如今大姑娘是家里顶梁柱,怠慢不得。
沈芳籍摇头,“我不饿,大宝小宝吃吧。”两兄弟低低的欢呼一声,争先恐后的去了。
她看了一眼那杆黑乎乎的烟枪,皱眉道,“又抽上了?”
钱氏点头,“从下午晌就咳个不住,血都吐了两口,实在没法子……”
见沈芳籍仍旧皱着眉,钱氏哽咽道,“我也知道这福|寿|膏费钱,但你爹也不是原来就抽,都这个境地了……让他能舒服一日算一日吧。”
沈芳籍看着那张布满了破洞的蓝布门帘子,一瞬间宛如张着巨口的怪兽,似要将她吞噬。脚下凹凸不平的泥巴地面似在旋转,许久才恢复平静。而帘子后寂静无声,没有平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在门口站了半晌,没有走进去,只是回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钱氏。
钱氏一脸惊喜,“今儿又碰到大主顾了?”
沈芳籍点头,贴身放着的另一张纸币火块似的灼烧起来。陪舞这几个月以来,她从来没有私藏过一块钱,方绍伦大方的馈赠,让她头一回起了一点私心。
钱氏还在那里喜滋滋的盘算,“有了这笔进项,你爹就用点福|寿|膏也不算什么。钢笔也可以买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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