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53章
作者:陈鲜
方绍伦也察觉到自己有些扫兴了,点点头,端起葡萄酒跟他碰杯。
张定坤问道,“绍伦,等会我们去莫尼卡跳舞吧?”
去新场子见见世面,方绍伦也是很愿意的,尤其到了地头,见大理石柱子直通到天花板,穹顶的彩绘,锃亮的木地板,果然气派非常。
不管北边战事如何胶着激烈,沪城总是歌舞升平。到处拥挤着人群,大厅里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在这种场子里要找出两个熟人来恐怕是很难的事情。
张定坤牵着方绍伦的手滑入舞池,因着跳舞在华国还算一件新鲜事,刚开始学的人很不少,不是个个都能找到女伴,陪舞的小姐简直供不应求,也有男士互相牵着手数着步伐。
“绍伦,我不太会,你教教我。”张定坤一只手握着他手掌,一只手轻搭在他腰间,这么娴熟的姿势竟然还敢厚着脸皮说自己不会。
“行啊,叫声师傅来听听?”方绍伦也不拆穿他。
张定坤俯身到他耳边,“晚上回去叫,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哩,那画册上头才试了几招……”
方绍伦想去捂他嘴已经来不及,只好愤愤连踩他两脚,张定坤哈哈的笑,“师傅到底是教跳舞呢还是教踩脚?踩脚我可用不着学啊。”他抬起一只脚。
“你踩呗。”方绍伦伸到他脚底下。
“不踩,我这一脚杆子捅下去,”张定坤认怂,轻轻放下来,附到他耳边,“怕你吃不消……”
大少爷简直无语,“会耍流氓你很光荣是不是?!”
音乐声响起,张定坤收起装出来的手忙脚乱,步履雍容的带着方绍伦在舞池中交错旋转,他个子高大,稍一抬手,方绍伦不自觉在他手底下转了个圈。
新学者一般在舞池边缘,生怕踩到别人,他们两个明显步伐熟练,在舞池中间这么一转,多少有些扎眼,不时有目光投注过来,方绍伦跳完一曲便不肯再跳了,“回去吧,累了。”他悻悻道。
张定坤拥着他的大少爷,看他身姿翩翩,风仪俱佳,爱得不行,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人,更不在意别人的窥探,很有些祈求的低声道,“再跳一会行不行?”
他目光炙热毫不掩饰,大少爷愈发觉得难堪,冷冷道,“不了。”转身退出了舞池。
“怎么了?”张定坤追出来,拉着他胳膊。
方绍伦一甩,“收敛点,别人都看着呢。”
“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咱们自个痛快不就行了?!”
“那是你!”方绍伦脚步匆匆下了大理石台阶,赵文赵武已经吃完等在车上了,张定坤跟着坐进车厢。
一路上两人都冷着脸没说话,赵文赵武对视一眼,更不敢作声。
沉默的回到复兴公寓,方绍伦径直上了二楼,张定坤叹口气,追了上去,在房门口拉住他胳膊,“好了,别生气了,下次我给你找个女伴一块跳,总不丢脸了……”
“用不着,”方绍伦走进房间去,“我就算跳舞也用不着你给我找伴,难道还要经过你审核批准?”
“行行行,”张定坤从背后搂着他肩膀,“你爱跟谁跳就跟谁跳,反正我不来挨边,这总成了?”
方绍伦撇开他搂抱,在床畔坐下,顺手点了根烟,“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我又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不会跳舞?”
“开个玩笑嘛……”
“闵礼那事多半也是你乱说的,”方绍伦垂头道,“他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张定坤眸色沉了下来,“我说呢,原来一直挂着这事?”他靠在一旁梳妆台上,从口袋里掏出皮盒子,拈出一根雪茄随手一抛衔在嘴里。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他咬着烟缓声道,“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给他七条黄鱼,而不是六条、八条?绍伦,你不用质疑我说的话,你对袁二的了解表面得很。”
他绝不愿意让大少爷知道袁二对他的觊觎,更不愿意讲袁方两家的恩怨,大少爷这样的性子搞不好还要生出愧疚、怜惜之情。
但方绍伦对于张定坤一而再的诋毁已经忍无可忍,他厌恶这种背后放冷箭的行为,冷哼一声,“我跟闵礼从小一块长大,他脾性温和、品行高洁。”他十分郑重的警告,“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他坏话。”
张定坤站起身,那根未点燃的雪茄滚落到地上,他一脚踩上去,“你跟他从小一块长大,那我跟你呢方绍伦?他品行高洁,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
他表情阴沉,大少爷喉头滚动一下,“我没这么说。”这狗东西生起气来确实有些吓人。
“好好!你就信他吧!迟早把你卖了!”张定坤气冲冲往外走,“嘭”一声甩上了门。
狗东西反了,竟敢冲他摔门摆脸子了!方绍伦气恼的倒进被窝里,良久却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人生能有几个知己呢?不过二三人罢了。如今与张定坤歪缠不清,这厮既然说得这么确凿,他对袁闵礼的观感不免蒙上一层阴影,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远在东瀛的三岛春明可供怀念了。
想到水穗和美月是明日的船票,他走到靠窗的书桌前,拧亮玳瑁壳罩着的台灯,拉开抽屉,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他向来不习惯用钢笔,从浴室倒了些温水,浸润开那只羊毫,提腕将别后情形略作概述,又交待了姐妹花的遭遇,请他施以援手。
末尾写道:“……每念及昔日同游之乐,共论之趣,不禁心驰神往。余独立窗前,思君之情,如秋水之长,绵绵不绝。忆往昔,与君共饮,谈笑风生,何其快哉!期盼重逢之日,再续前缘,共话桑麻。”
这一晚的梦境里,尽是在东瀛时的趣事。他和三岛春明在鹿苑寺的马场并驾齐驱,马鞭挥舞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跑累了,去吃斋菜……场景倏忽转换,又到了校场,两人在同一片草地里匍匐前进,争先恐后的穿越堆架……
天亮梦醒的时候,方绍伦总结出一点:男人还是不要谈什么爱情,跟朋友在一起要快活得多。
第二天,赵文陪着他一起,将水穗和美月送上了邮轮。
方绍伦奉上装着蝴蝶发钗和两条小黄鱼的礼盒,又拿出那封写好的信,细细叮嘱,“下船之后,小心不要让其他人发现,去三岛大名,知道吗?找三岛春明先生,”他拿出名帖,“将这封信交给他,他会帮助你们的。”
水穗和美月连连点头,“知道的,您放心。先生,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如果有机会一定报答您。”
二人经过这几日的休养,面庞又恢复了白净,很小心的裹着头巾,泪水涟涟的和方绍伦告别。
方绍伦站在码头,直到轮船呜咽着离港,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才回转身。他骑马去沪政厅,走到街上却见罗铁带了一队人马在街边吆喝着,驱赶那些沿街的小商贩。
“这是干嘛?”他挥鞭上去问道。
罗铁带着人围过来,“方队。明天郭白两家办喜事,警备厅接到命令,要把街道清出来,届时花车要绕内城一周。”
他倒把这事给忘了。
要光冲着姓郭的他是绝不会去参加的,但跟白小姐总有喝杯咖啡的交情,请柬也收了,送份祝福也是应该的。
想到水穗和美月的遭遇,他总觉得白小姐所托非人,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说了可不算。
第47章
一大早,赵武就来敲门,拎了一套三件头西服进来,英国花呢面料,微带暖黄的颜色,正是春季新款。
“哪来的?”
“三爷知道您要去参加婚礼,让霓裳姑娘赶制的,昨晚才送来,一早给您熨好了。”这两天二人冷战中,白天碰不到,晚上各睡各的,他昨晚入睡前张三还没回来。
张定坤待在沪城并非专为陪他,方家在沪城的铺面很不少,一到月底盘账都是他的事。他一笔字只是平平,算账却很有一手,铺子里请的账房先生都不如他,时不时让他拎出点错漏来,因此一个个十分老实,不敢唬弄。
方绍伦晓得他是以此赔礼,但瞄一眼那花哨的颜色,不打算穿,淡声道,“搁着吧。”以为谁都喜欢穿得跟花孔雀似的呢?!
“三爷说……说……”赵武嗫嚅着。
“他的话在我这不管用,出去吧。”方绍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赵武松了口气,逃似的飞快跑下了楼。“对不起”这种时髦的词汇他实在说不出口,大少爷不想听,正正好。
方绍伦随便换了身西服,就往婚礼现场走。
郭白联姻的这场婚宴办得颇为阔气,虽说是纳妾,但排场绝不比大户人家娶妻小。
两位新人先是坐着敞篷花车绕内城一周,所到之处鲜花洋溢,鞭炮齐鸣。
随从一把把的抛洒着手中铜子,引得小乞丐们争相抢夺,不住说着恭喜话,铜钱雨一阵阵的下。
之后的庆典安排在新开的莫尼卡,可以容纳三千人的舞厅布置成礼堂,一排排的宽檐长椅上,坐着或西装革履或旗袍洋装的宾客,三三两两的凑一块闲聊着。
红色地毡铺满整个大厅,两侧是各大报社的长枪短炮,三角架上立着一个木盒子,垂着黑丝绒,摄影师头伸在盒子里,不时叫嚷着“新人请看这边,来,笑一下,好嘞。”“噗呲噗呲”的光线闪烁不停。
方绍伦看见苏娅萍穿着酒红色的海绒旗袍在那里以女傧相的身份招待着来客,视线移过来时,他赶紧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正好一头撞进张定坤怀里。
他扶着他两只胳膊,“慌什么呢,怎么没穿新衣服?霓裳的手艺大少爷看不上?”前天还气势汹汹摔门而去呢,今天就言笑晏晏伏低做小。
方绍伦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抬起头就被闪瞎眼,这厮今日穿了一袭薄绸长衫,外披一件白面红底的斗篷,斗篷样式十分别致,插袖设计,两只长胳膊从中缝伸出来。
他忍不住扶额道,“到底是郭三结婚还是你张三结婚啊?”环视一周,“你看看那些太太小姐,都看着你哩。”
张定坤抖抖披风,“看着怎么了?都觉得我好看呗。哎,我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了,就喜欢压新郎官一头,不行啊?”
“这些衣服都是那什么霓裳姑娘给你做的?”方绍伦忍不住问,样式别致,配色大胆,没有张三的身高与气质完全不用挑战,走哪都不用担心撞衫。
“嗯,她是我的专属裁缝,”张定坤得意的摊开手掌,“我觉得她颇有那个……时装设计的天赋,四马路上那家‘霓裳坊’,你去看过没有?以后你穿衣服就上那挑。”
张定坤之前的信件里提过那家店,方绍伦巡街偶尔经过,临街的店面,装修气派,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老板娘窈窕的身影。
这厮红颜知己很不少嘛,方绍伦转了转眼珠,“别动不动一辈子一辈子的,指不定哪天就遇上合适的,办上婚礼了。”
“合适的早遇上了,办婚礼就看他肯不肯了。”张定坤冲他挑了挑眉。
得,不跟他打嘴仗,不管是脸皮的厚度还是唇舌的利索程度,方绍伦都甘拜下风,转身要走,张定坤拉住他,“跟新郎新娘打过招呼没有?”
方绍伦是想跟白慧玲打声招呼来着,但是一对新人一直站在一块跟不同的亲友合影,他不想跟郭冠邦打交道,便一直不曾过去。
张定坤拉着他径直走到一对新人面前,大少爷再次见识了教科书式的演技,张三和郭三十分亲热的互拍着肩膀,客气话说了一箩筐,就好像彼此之间不曾有任何龃€€,从生出来就是一对儿好兄弟。
“万国发”要倒闭的风波,以其后两天《沪报》再次刊登的一则澄清新闻为结尾,但造成的负面影响显然没有这么快过去。
一旁簇拥的报社记者里头有张定坤的熟人,远远的喊张三爷,又给他拍照,张定坤走过去攀谈。
郭冠邦看着他背影简直恨得咬牙,尤其看他与方绍伦举止亲昵,不免又添一层嫉妒。近来他愈发觉得那些戏子、小倌玩起来没什么趣味,再多手段施展开来也不尽兴。要玩就要玩高岭之花,清冷贵公子,看这种人物臣服于床榻,才叫痛快!
他面上带着温文笑意,却不自觉的舔了舔唇,方绍伦觉得他那目光简直有些€€人,转头去看白慧玲,“白小姐好像瘦了不少?”
白慧玲穿着一袭西式的白色婚纱,层层叠叠包裹着高挑的身段。但气色不太好,妆容浓厚,面粉擦脸似的,雪白雪白的,却涂着一张红唇。她“嗯”了一声,扯开嘴角低声道,“前阵子病了一场。”
方绍伦皱眉看着她,然而在人家的婚礼上也不便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种场面话他也不想说,嗫嚅半晌,只说出一句,“你要保重身体。”
他垂下眼睛,转身要走。
白慧玲突然低低道,“绍伦,谢谢你。”她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的笑了,“可惜念书那会,没有机会跟你深交,不然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现在也不迟,”方绍伦扬了扬眉,“我在沪政厅城防队,你知道吧?如果有事尽管来找我。”他总觉得白慧玲嫁给郭三那种人不会有好日子过,说不准就有用得上他的时候。
“嗯,好。”她冲他挥挥手,“再见,绍伦。”
方绍伦彼时也没觉得奇怪,接下来的酒席上,新人还要敬酒,等会再见。
他不知道,有些再见,是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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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西式的婚礼,不光现场布置成教堂的样子,新郎穿白西装,新娘穿白色婚纱,就连神父及证婚人都悉数到场。
神父是高鼻深目外国人,裹着黑袍,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经书。
西式的音乐响起,郭冠邦在众人的簇拥里起身,很是无奈的摇着头,“我可不是基督徒,都是慧玲的要求,没办法,一生一次的事还能不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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