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凤归墟 第66章
作者:故栖寻
凤隐撩起他胸前披散的发,蜷在指尖,扯了扯,游蛇般的热息吐在耳垂,诱哄:“亲几回就想要本尊的心?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你若把你彻彻底底地给我,本尊倒可以考虑喜欢你一下。反正本尊喜欢的人很多,男的女的都有,也不差你一个。”
沈墟忽然想起那些就算是他这个小白也耳闻过的江湖传言,魔尊凤隐,疯魔成性,荒淫无度。
怒火、失望与羞赧交织,沈墟丢了狐狸,运气抬手。
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凤隐被他一掌拍在胸口,顺势飘出两丈,吐出一口血,仍贱兮兮地笑:“好啦好啦,你若不想与其他人平起平坐,也可以,只要你伺候得好,本尊以后便独宠沈郎一人……”
沈墟的进攻越发凌厉。
凤隐不愿他又扯动刚刚愈合的伤口,打不还手,忽地又喷出一尺血箭,就地躺倒。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沈墟一惊,立时住手,虽然心中也狐疑,他方才那一掌并未用尽全力,也避开了心脉,怎么凤隐连连吐血?是不是使诈?此刻见人竟严重到直接昏倒了,心头猛颤,不及细想,连忙俯身查看。
结果刚探手过去,腰胁大穴就被点中!
“凤隐……!”沈墟咬牙切齿。
“唉,你何时能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如此蠢笨,日后出去行走江湖,本尊如何放心?”凤隐假惺惺替他拭去脸上血渍,将人抱起,安放在榻上,拉过被子,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俯身望着沈墟柔声道,“沈郎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红着眼眶瞪人了,容易被人误以为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沈墟狠狠闭上眼睛。
周遭悄无声息。
等酸胀褪去,眼角终于淌落湿意,沈墟睁开眼,朦胧雾气中,凤隐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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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冥一如往常地守在奈何宫寝殿门口,今日他更是寸步不离,因为他已注意到,今日晚宴,尊主饮了许多酒。
除非逢场作戏,尊主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大量饮酒。
酒能乱意,也能止痛。
他往外张望,月已中天,蝉鸣空庭。
寂静中,殿内蓦地发出一阵混乱的响动。
苍冥心头一突,转身就破窗而入。
凉水般的月光自背后漫射进奢靡但昏暗的室内,到处都是一簇簇的血团,墙上,床沿,被挥落在地的文书残页上,触目惊心。地上趴着一人,一袭红衣似火。
不,那不是红衣,只是原本的布料被大量鲜血浸透了,便染成了红衣。
“尊主!”苍冥低呼,冲过去将人翻身扶起,曾经杀人无算的一双手竟在颤抖,“尊主!”
凤隐口中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似乎永远也流不尽,他竟还有心思嘲笑,血色衬得他俊美近乎妖:“有门不走,为什么学些见不得人的猫猫狗狗,专爱跳窗?我捡你回来,是想你从此做个人……咳咳咳……可不是……咳咳咳!”
他咳嗽起来了。
一但他开始咳嗽,血就会越流越多。
苍冥脸色都变了,连忙蹲下,将人背起,风一样卷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哭得好大声。
第70章
热水。
雾气。
硫磺与药草混合的味道。
男人浸泡在足以将人皮肤烫红的温泉池里,双臂微屈,撑在岸上,颈子向后仰出脆弱的弧度,袒露耸立的喉结。
药泉被染成淡淡的红,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在四周缓缓游动。
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条死尸。
一条精致的死尸。
只有走得近了,才会发现他半睁着眼。
他醒着,醒着感受寒毒肆虐与真气逆行叠加的双重痛苦,好比凌迟活剐,不如死了。
“要不要来点酒?”
他身边静静蹲着的蓬发男子从背上的蓝布口袋里掏出一壶酒兼两只酒杯,嗒地一声轻响,搁在青砖岸上。
凤隐像是没听见,保持着原有姿势,望着天。
天上有月,还有几颗星。
燕浮知道他压根没看月亮,也没看星星,他在想事情,或者想某个人。
真实的凤尊主,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想的永远比说的多,做的也远比想的多。
这样的男人,注定要背负很多。
燕浮跟尊主的关系说不上好,十几年前,不知凤隐从哪儿打听出他曾跟着鬼手学过几年医术,一天夜里,苍冥那小崽子就将烂醉如泥的他从酒馆里绑来了这儿。
那天燕浮被迫得知了一个秘密,吓得酒都醒了,从此不得不跟凤尊主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如果回到当初,阵营还有得选,燕浮绝对义无反顾,选圣姑。
因为凤隐活不长。
谁也不想把宝押在一个短命鬼身上。
哪怕他是旷世奇才。
想到此处,燕浮苦哈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搓着手最后一次劝道:“寒毒发作的间歇越来越短了,现在收手,还能勉强保住一条命。”
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燕大哥。”凤隐菱形的唇微微开启,唇边就又有鲜血淌下,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擦去,问了个深刻的问题,“你是愿意做流星,还是愿意做蜡烛?”
燕浮嘴巴开阖数次,愣是说不出“做个普通蜡烛也挺好”的话。
——哪怕千万根蜡烛在世间角落默默无闻地燃尽,又怎比得上一颗流星刹那间划过夜空的璀璨与辉煌?
要他选,他也选流星。
凤隐却说:“最近我时常羡慕蜡烛。”
燕浮耸肩:“不奇怪,说明这世上总算出现了什么东西,能让你有所留恋。”
凤隐自嘲地笑了:“没想到有朝一日,本尊也会贪生怕死。”
“怕死才是人之常情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燕浮连饮几杯,心想这人身上居然还残留着几分宝贵的人性!没想到啊没想到,简直意外之喜!快喝点酒压压惊。
灌下去小半壶,燕浮借酒壮胆,趁热打铁:“既然尊主想活,那就好办,涅槃心法逆经脉而行,十年如一日,催动体内寒毒不停发作,愈演愈烈,寒毒反过来伤及奇经八脉,导致真气乱窜,牵连肺腑,病势缠绵!这些年来属下四处访医寻药,终是治标不治本,为得康健之体,还请尊主委曲求全自废武功!”
“自废武功。”凤隐咀嚼这四个字,轻哂,“然后呢?”
燕浮一怔:“然后?”
凤隐:“一介废物能坐的稳圣教尊主这把椅子吗?”
答案毫无悬念,肯定坐不住,消息传出去,不消一天,就会被圣姑,或是别的什么人拉下来,再踩进泥地里,运气不好的话,丢了命也十足寻常。
“再者,我若废去武功。”凤隐眉间拢起浓浓的倦意,“我要如何保护我的人?”
那些誓死追随我的部下。
还有沈墟……
燕浮跟着稍微想想,一想到凤隐一倒,自己届时也会遭到清算,后背已渗出冷汗,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以前,凤隐看淡生死,所以游戏人间肆意造作,倒也快活。
现在,凤隐想活了,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却找不到活下去的法子,快乐也跟着没有了。
“再等等吧。”温泉水中的百草药性与体内汹涌的寒毒激烈对抗,凤隐有些困倦,缓缓阖上眼皮,“被卷入这场风波的人,本尊迟早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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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多天,沈墟都没有见到凤隐。
地宫里只有一个木头桩子似的苍冥每日负责端茶送水,照顾沈墟的日常起居。
在无数昂贵药材的进补下,沈墟的身子已大好,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凤隐一没用软筋散压制他的内力,二没用手铐脚链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按理说,他该走了。
从此天高海阔,永不相见。
但不知为何,凤隐那日吐血的样子总在眼前浮现。
打坐运功时冷不丁会想到,撸狐狸时会想到,甚至晚上做梦也会梦到,沈墟几乎开始怀疑凤隐是不是在他的饭菜里下了蛊,好教他心心念念忘不了他。
沈墟气疯了。
但他就是气得要死,表面上看来依旧平静。
他平静地走向苍冥,这是这些日他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我要出去。”
苍冥垂头:“尊主交代,沈少侠若想离开,请自便,反正以属下的身手,无论如何也拦不住您。”
沈墟转身就走。
苍冥一个轻功闪身,拦在跟前。
沈墟皱眉。
苍冥恭敬道:“少侠别误会,在下不是要阻拦,只是少侠若执意要走,尊主命属下务必告知您一件事。”
沈墟:“什么事?”
苍冥:“圣姑已对沈少侠下了江湖追杀令。”
沈墟听到陌生词汇:“江湖追杀令?”
苍冥解释:“沈少侠如今的身价,是五年份的黑鸦丹解药,各大门派趋之若鹜,您若冒险出了奈何宫,恐遭不测,还请做好万全的准备。”
沈墟的表情发生一点细微的变化:“如此,凤隐还将我藏在此地?我要是继续留下来,哪日若是被那位圣姑发现了,他会如何?”
这个问题超出了苍冥的解答范围,所以他木着脸,保持缄默。
好在沈墟也不打算深究,如果可以,有关凤隐的一切,他都不想过问。
苍冥:“少侠确定要走?”
沈墟:“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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