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77章
作者:姬末
“世祖”乃是新时代开创者或王朝承上启下之帝方可用的庙号,而谥号选定之字也皆为美谥,宴清帝得民心亦令群臣拜服。其在登基前征战边疆十余年,为大蘅国开疆辟土建立坚固防线;登基后整整二十四年间屡推新政,以整改官员考课为开端,废除禁言等条例并废禁文字狱,大力推官学改制以广开民智,科举再行大改招贤纳士,准赋税改革严惩贪官污吏,后又设女子学堂,在位最后几年促成部分律例修改与新立;大蘅国在其治理下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都达到开国之巅,实现国富民强众道安泰的盛世,足见其一生成就之高。
在宴清帝驾崩后,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镇国侯司渊渟也随之自朝堂上消失,从此京城中再不见其半点踪迹。而有关其的传闻也在京城中流传,真假虚实,自在人心。
据正史记,司渊渟其人,历经三朝侍奉三主,早年因家难遭逢巨变,由一介尚书之子沦为太监,后成为首席秉笔,曾竭力促成大蘅国应建立边疆防线之事;此后,辅佐继任皇帝楚岳磊,晋为掌印太监并监任东厂督主,在接下来的七年间,为新帝铲除权臣,逐步开放海禁促进大蘅国贸易经济发展,曾主张酷法治国令整体肃然,并在礼部、户部与工部勾结之案中辅当时仍为亲王的宴清帝彻查女子拐卖及贪墨事实,于结案后大力提拔忠正之臣;宴清帝登基后,因司家平冤,其得以恢复身份,又谏言废除宦官参政重整内阁,在山海关遭袭时主动请旨领兵出征并成功击退敌军捍卫边防重地安稳,班师回朝后任内阁首辅,此后二十四年,尽心辅佐宴清帝,提出赋税改革之法,进一步改军制令大蘅国军事实力达到顶峰,屡次于宴清帝有意推行新政时在朝堂上舌辩群臣促成新政落实,并任太师一职肩负教导太子之责;在宴清帝驾崩后,已年至六十忠心辅君多年的司渊渟大恸,于同月病逝。在其逝后,继任新帝追封谥号文正,特批忠祠。
对于文臣而言,“文正”乃最高的正谥,得此谥号为毕生荣耀。
司渊渟一生功过皆在案册,虽确有过但政绩斐然,因早年遭遇,其一生无妻无子,他未曾为自己早年曾有的恶名有过半字辩言,却在离开后被证实其一生廉洁不贪,留下无数关于以百姓为先、治国应行仁政以及数条新政议案的手书。
司渊渟和楚岳峙在万事皆定一个月后的深夜里离宫,与他们一同出宫的,还有林亦、周楫和王忠。
楚慎独坚持要送他们离开,却也只能送到宫门口,然后就像当年送走司竹溪与余隐一般,在一个地方,他再次目送着司渊渟和楚岳峙乘坐的马车离去。
马车行至城门,傅行云和卫云霄也正在等他们。
周楫还掌着马缰,王忠坐在周楫身边先是转身跟马车内说了一声,得了准允后才下车让出位置将马车帐帘撩起。傅行云与卫云霄一同上了马车,才又见到已有半月不见的司渊渟与楚岳峙。
楚岳峙靠在司渊渟怀里,面上仍带着憔悴病色,看到两人上车了,便睁眼朝他们露出浅淡的笑容:“我跟司九说你们大概会在城门口相送,他还有点不高兴。”
司渊渟替他理了理披在身上的薄被,低声道:“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想你再劳神,离开京城后还要两日半才能到邻省,舟车劳顿怕你身子受不了。”
仰头看司渊渟,一个月前还只在两鬓生了白发的人,如今却已满头银丝再不见半点墨色,楚岳峙将手从薄被下抽出去勾住司渊渟的手,道:“我会乖的,你别这样。”
看着怀中人一脸温顺的模样,司渊渟叹了口气,道:“你每次都这样说,可实际上从来没乖过。”当年口口声声答应他不会解蛊,最后还是瞒着他让林亦压制了部分蛊效,才令他这几年都没有察觉到那难熬的心绞痛之症。
卫云霄见不得楚岳峙这病弱的模样,他追随了一生的王,征战十余年的统帅将军,登基后励精图治二十余年一刻未有松懈的皇帝,如今却不良于行一身病痛,他克制不住地红了眼,极为压抑地低喊一声:“陛下,臣,臣……”
“不是陛下了。”楚岳峙笑着朝卫云霄摇摇头,道:“我现在,就只是司九的妻而已。”
卫云霄不听,在马车内跪下,道:“云霄既选择追随,您便永远都是云霄的将军,陛下!”
“但你不能跟我走。”楚岳峙知道他想说什么,目光转向傅行云,道:“我希望,你们能留下,继续辅佐新帝。司九跟我走了,若是连你们也一起走了,圆圆便可信可用的重臣便又少了两个,所以虽然这要求很过分,但我恳请,你们能暂且留下,直到圆圆稳定朝局,培养出真正信服他的朝臣后,再行离开。”
楚岳峙说得极慢,他如今气不足,说话间不时要停下轻喘,他一边说着,司渊渟便一边轻轻拍着他后背替他顺气。
卫云霄听后双目更红,他急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傅行云阻止。
傅行云先是将卫云霄拉起,而后抬眼对上司渊渟的双眸,沉声道:“这也是你的希望。”
司渊渟点点头,道:“新帝登基根基不稳,无论是出于为百姓与国家的考量,还是对我那外甥的期望与担忧,我都希望,你和卫云霄能留下辅佐。”
他和楚岳峙这一走,不仅仅是帝王驾崩,内阁首辅也离朝令朝堂将面临洗牌这么简单,对楚慎独而言,更是在其母后离开之后,仰望多年的父皇与舅父也一同离开,从此身边再无亲人,是真正的孤王,这所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尽管朝堂上还有凉忱、钟清衡、夏志轶、江晟与阮邢等等数位忠臣,但内阁首辅一位,他还是更认可由傅行云接替。
傅行云不似他们,心中自有信仰,但也正因此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能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公正严明;且比起其他朝臣,傅行云也更具掌握全局之能。并且楚慎独也清楚,傅行云是个绝不会居功自傲丝毫不屑做权臣的人,若非卫云霄和司渊渟羁之愿,他是早就想带着卫云霄归隐山林的。
“你其实,也不希望再有旁人打扰你与楚公子。”傅行云明白司渊渟的思虑,也明白如今司渊渟只想带楚岳峙离开这个困了他们一辈子的皇城。
轻抚楚岳峙被病气侵覆的苍白面容,司渊渟半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哀色,道:“从今往后,我再不想去管百姓与天下了,我只希望能和楚七好好过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
若非楚岳峙病重,他其实,连林亦、周楫和王忠都不想带。
瞧见楚岳峙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精神说话,司渊渟又收紧了一下抱住他的手臂,与他说道:“累了就睡吧,剩下的事我会交待给他们。”
楚岳峙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模糊地“嗯”了一声,侧过脸埋首在司渊渟怀里,几乎是刚一阖眼便沉沉睡去。
“皇甫,你与我一样,这一生从未轻松地活过,我本不该再对你提出这个请求,但……”司渊渟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比哭更苦涩的笑,轻声道:“我只有楚七了,你帮帮我,让他别再那么多牵挂,让我跟他,能好好度过这最后几年。”
司渊渟话音刚落,卫云霄便再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双眼。
展臂揽住卫云霄肩膀,傅行云静默斯须,沉沉应允:“我答应你,我和云霄会在朝局稳定之后再离开。”
“谢谢,你这份恩,容司某来生再还。”司渊渟说道,“就这样吧,不必送出城外了,免得徒增伤感。”
“我不需要你还,你对我的恩,远比我能还的恩更重。”傅行云摇头,他不再多言,待卫云霄默默地又向已经无所觉的楚岳峙郑重行过叩拜之礼后,便与卫云霄一同下了马车。
马车外,林亦另外骑在一匹马上,看到两人下车,他下马迎上前与卫云霄拥抱了一下,道:“兄弟,后会无期了。”
卫云霄忍下心中酸涩难过,道:“你一定要,好好为将军医治。后会无期。”
林亦不言,只郑重点头,继而后退一步翻身上马。
早已得令的守门士兵为他们打开城门,于是,傅行云与卫云霄站在城门口,看着那辆再也不会归来的马车缓缓驶出了京城城门,在这个静谧的深夜里往远方离去。
他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山海关。
一路上走走停停,中间楚岳峙病发了两次,他们也两度停下等楚岳峙情况稳定后再出发,于是正常只需七日便可抵达的山海关,他们花了足足一个半月才抵达。
其实来山海关,并不为别的,只是要履行曾经的约定,他们要一起来山海关,登上城楼同看日出。
山海关的镇守大将仍是朱必力,夜里看到他们出现时十分震惊,但听司渊渟说明缘由后,他看着坐在轮椅上消瘦许多的楚岳峙,一言不发地行了一个军礼后便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们,并对自己的贴身亲卫下令,今夜之事绝不可外传,违令者杀。
楚岳峙的病情经过林亦的努力后已经得到控制,不再像最初那一个月般动辄昏睡两三日。他如今每日大约也能有半日清醒,醒来时便与司渊渟说话,司渊渟喂他进食吃药,他也总是很听话,再苦的药都会靠在司渊渟怀里安静地喝完,不再需要司渊渟温言哄劝。很多时候他都是与司渊渟说话间便又再不知不觉地睡过去,林亦说这并不是坏事,他操劳了这么多年,如今能好好歇息便多睡点,对他的身体而言顺其自然地歇息是最好的休养与恢复。
司渊渟是在楚岳峙倒下并于鬼门关前挣扎那一夜彻底白头的,后来楚慎独告诉楚岳峙,那一夜他陪着司渊渟守在床榻边,亲眼看着司渊渟的头发在几个时辰里一点一点地变白直到最后再不见一丝黑发,那个时候司渊渟就像是雕像般一动不动双目赤红地注视着楚岳峙,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头发全白了这件事。司渊渟甚至是在楚岳峙醒来后,怔愣地问他好好的头发怎么都白了,他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在那时楚慎独才意识到,舅父对父皇的爱有多深。
楚岳峙说自己不会死,答应司渊渟的诺言还没实现,他绝不能就这么死掉。司渊渟长久地看着楚岳峙,眼角细纹已经掩不住的丹凤眼尽管一直通红,却始终没有落下半滴眼泪,司渊渟好像把千言万语都藏在眼底,楚岳峙读懂了,他便不说了。
因为楚岳峙身体虚弱,离开京城后,司渊渟每日都把楚岳峙抱来抱去,照顾他梳洗更衣。楚岳峙便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司渊渟那时正在给他擦身子,低着头说道:“你小时候可比现在活泼多了。”楚岳峙笑了笑,答道:“楚七会好的,司九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
楚岳峙并不后悔当初不顾一切地逼出了金针,因为若是他没有找回记忆,司渊渟大抵早已不在,而若是只剩他一人留在这世上,那帝位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愿意付出更多来换取后来这二十多年的岁月,只不过看到司渊渟因他而如此难过,令他对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有些气忿不满罢了。
寅之交时,司渊渟背着楚岳峙上了城楼,然后在快要日出时叫醒了楚岳峙。
在太阳跃出海平线照亮天际与整个海平面的时刻,海天一线的橘色带着隐隐的火红,绚烂而充满生的欢喜与希望。
抱紧怀里的楚岳峙,司渊渟靠在他脸颊旁,说道:“楚七,我等这一天,等了一辈子。”
唇角弯起,楚岳峙看着那一片被晨曦照亮灼灼生光的海面,道:“还有时间,楚七会陪司九走下去。”
“真的?”司渊渟像是被晨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眼帘颤抖着合上,就连鼻间呼出的气息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真的啊,楚七什么时候骗过司九?”楚岳峙眨了眨眼,想要转头看他,却被抱紧了止住动作。
“呵……”司渊渟低低一声笑,声线略有不稳:“明明就是小骗子,还敢说自己没骗过我。”
楚岳峙有些委屈的“欸”了一下,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有骗你,我只是没有主动告诉你而已,而且,我也没有解蛊啊……”
“你还有理了。”重新睁开眼,司渊渟眸底是一片水洗过的清,他松了松劲,让楚岳峙转过来面向自己,而后道:“真的,会陪司九走下去?”
“会的,楚七要陪司九踏遍大蘅国的锦绣河山,又怎会食言?”楚岳峙低浅地笑,温软地亲吻司渊渟的眉眼鼻梁,最后贴上他微凉的唇,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楚七会活过六十岁的,‘渡君’不解,楚七无论如何都会为了司九活下去……我们,只要珍惜往后的日子便足够,其他的,司九莫要多想,好吗?”
浅浅的吻,轻轻的语,司渊渟再度慢慢收紧双臂,有些失控的力气像要将楚岳峙就这么揉进自己身体里。楚岳峙是于他而言无比珍贵的妻,他是多么的害怕,自己会留不住这些年来始终携手相伴的爱人。
“好,司九不多想,我们,就这样好好过下去吧。”司渊渟应了楚岳峙,他不敢心痛,因为他怕,自己的一点痛都是楚岳峙承受不起的伤。
天光徐至,海风拂面而过,忽远忽近的海潮声便似梵音,一声连一声,将经年的伤痛渡化。
从山海关离开后,司渊渟带着楚岳峙去了许多地方。
游山玩水去看了杜牧笔下“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美景,漫山遍野的火红,是他们二人都未曾见过的壮阔景致;然后他们又去了南方,度过了一个不见霜雪的冬季;春天来临时,他们去到江南水乡丝绸之府乌镇,领略了小桥流水,雕栏画栋之美;最后又去了那有奇峰异石,碧玉之江的桂林府,并在那处逗留数日。
而这一路上,林亦始终都在为楚岳峙悉心调理医治,放下重担后不再日日劳心劳神,这样的轻松惬意也让楚岳峙的病况愈发稳定;待他们离开桂林府时,楚岳峙已能下地行走。
司渊渟再未让楚岳峙从他视线范围内离开哪怕一瞬,他时时刻刻地守着楚岳峙,寸步不相离。
在新帝登基次年,徽州徽城镇内在九月的某一日突然迁入了一户人家,他们在抵达徽城镇前便派了一名随从入镇购下一朝北居的四合屋,然后在一天夜里悄然入住。
徽州的四合屋是屋套屋的形式,分第一进与第二进。第一进不仅有前庭、天井与厅堂,还在厅堂设了二卧室;后厅堂的卧室之后还另建有两厢房;第二进则为一脊分两堂,设卧室四间,堂室两个。
一来便购下这样大的四合屋,镇内的百姓纷纷议论这新户到底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然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先到的随从在收拾好四合屋又静静地等了半个月后,迎来的并非什么大户人家,而只有一辆显然已经辗转多地的宽敞马车与一位骑马跟随在侧的医者。
他们到得极晚,像是刻意避开了人多的时候,于是镇里最后也只有寥寥几人在那个静夜里看到,那辆马车的帐帘被撩起后,一名身材颀长清癯气质温润,满头银发面上亦已生出纹路却仍难掩其瑰丽之貌的暮年男子,极为小心呵护地抱着一名被披风兜帽遮掩住容貌似已沉沉睡去之人动作轻缓地下了马车,然后在夜色的遮掩下静悄悄地走进了那新置的四合屋内。
徽城镇的百姓们对这户人家的主人有过诸多猜测,因为在他们住进四合屋后,便再未有人见过那神秘至极的屋主,只有那名当日驱使马车约莫是护院的男子会陪那名长相秀气不显老的随从到镇里添购日常所需,再有便是那名骑马随行的医者也会定时定候到镇上的医馆里购买药材。
他们在徽城镇里住了足有六年,偶尔会有抚琴声从那四合屋里传出,那琴声极为悦耳,每每有人路过听见,都会忍不住在外面驻足停留,听琴听得如痴如醉;而每年的十月,明明已经过了萤火虫最多的季节,却仍有人会在某个夜里,看到有数不清的萤火虫从那四合屋里飞出。
在第六年十二月的一个冬夜里,两匹快马入镇,一名年约三十玉冠束发,身穿金线镶边紫袍,凤眼凌厉俊美无俦却自带威严气场的青年在那四合屋前匆匆下马,然后脚步急促地带着其随从进了四合屋。
之后又过一日,徽城镇在傍晚时分突然便下起了大雨,在淅沥的雨声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四合屋里传出,那模糊的哭喊声转瞬而逝,余音乍听之下竟似“父皇”二字。
这场雨下了足足有一个月。
徽城镇的百姓们后来听说,那从不在人前露面的两位四合屋主人在那场绵绵不绝的大雨中先后病逝,中间相隔不过三个时辰。
百姓们还听说,那名突然骑快马带着随从入镇的青年乃是他们的义子,此番前来,为的是见两位父亲的最后一面,并亲自为他们扶棺并下葬。只是令百姓们感到好奇的是,病逝的明明是两个人,可在三日后却只有一口金丝楠木棺被运入那四合屋内。
有人说那两位四合屋主人确确实实是一对爱侣,在其中一位病逝后,另一位将先逝之人紧抱在怀中,至死都未有放开;他们的义子见无法将二人分开,遂决定将二人合葬。
然这些百姓们不知道,早七年多以前,在京城那座巍巍而立的皇宫之中,即将登基的青年便已得两位父亲交待,他日他们二人离世,务必不可将他们二人分开,只一口棺木将他们合葬在最后长居之地即可,并且要记得,他们不需要有任何贵重的陪葬之物,只需将那伏羲琴、画卷还有夜明珠放入棺内,如此足矣。
青年最终依照二人嘱咐,在为他们守灵七天后,将他们合葬于徽州翡翠谷内一山灵水秀之处。
而那座四合屋,亦在几个月后迎来两名新的主人,据闻他们是从京城而来,一人曾是朝廷文臣,另一人则曾是朝廷武将,只是有关于此,皆为后话。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年过六旬的楚岳峙躺在司渊渟怀里,握住他颈间那枚白玉观音,小声地问道:“司九,这几年,你觉得开心吗,幸福吗?”
司渊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最舒服的位置,俯首在他额间印下一吻,温声道:“很开心,也很幸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楚岳峙终于满足地合上双眸,脸上绽开像极儿时司渊渟答应娶他之时那又甜又快乐的灿烂笑靥,松开了握住白玉观音的手,却又执著地抓住司渊渟的衣袖,几近轻不可闻的呢喃自唇边滑落:“司九,来生,楚七还要嫁予司九为妻……”
司渊渟抱着楚岳峙在床榻上缓缓躺下,一如既往地轻拍着他的肩膀哄他入睡,在他耳边温柔应允:“好,来生,司九还娶楚七为妻。”
来生,愿我们一世平凡,不为君不为臣,我仍做护你一生的司九,你仍是许我全部的楚七;我必三书六礼,良辰吉日,十里红妆,在你我父母亲族好友见证之下,迎你为妻。
————正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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