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 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 第2章
作者:埃熵
凌冽看了元宵半晌,摇摇头,“回去抄书。”
元宵一听这个,脸立刻皱成了苦瓜,而那林胖子眼看到手的肥肉要走,站起身来还想说什么,却不防被北宁王丢来一个冷冷的眼神。
那一眼太过森冷,吓得他一哆嗦,便没敢上前。
他这么一退,那边元宵已经一骨碌爬起身,上前推着凌冽的轮椅出了过厅。
林胖子恼火地原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不就是个瘸子……”
然而他的目光垂落到地上那一地碎酒杯的时候,又抬头用目光粗粗丈量了一下方才北宁王的所在,这样远的距离……林胖子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骂骂咧咧地带着羽林卫走了。
北宁王府是个五进的开阔大院,新帝登基后还着人专门翻新过,院落之间用过厅和回廊相连,朱楼碧瓦、雕梁画栋。元宵将轮椅推回正房小院内,这里遍植青松翠竹,倒另有一番意趣。
院内东首石墙上,爬满了青翠欲滴的地锦,那一屏绿意之下,是一方大理石打造的圆石桌。石桌上放着几卷述论北境山川地理的卷宗,旁边厚厚一沓纸,上头墨痕点点。
想着他们家王爷在北境经历的一切,元宵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看见那卷宗之后,竟还摆着一小壶酒。元宵抿了抿嘴,当即就红了眼——他们家王爷律己甚严,自赴北境参军后更是滴酒不沾,他哽了一下,瓮声瓮气地问,“您这是……又想郭老将军他们了?”
凌冽看了看桌上的酒,睫帘扇动、抬手捏了捏眉心——
北戎一战,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血水染透山峦。郭老将军死了,郭家两兄弟也死了,那些亲密无间、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也都死了,全都被活活烧死、乱箭射死在了那座为戎狄大军预备的陷阱里。
而他,凌冽闭上了眼睛,原本也该死在那里。
元宵见他面色苍白,便蹲下来,有心打岔道:“王爷,您别想了,忧思伤身,我帮您换药吧?”
凌冽睁开眼,垂眸看见他这小管事,献宝似的从香囊中掏出个精致的药瓶来,又想起刚才在过厅的一场争执,他叹了一口气,默许了元宵的施为。
元宵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盖在双膝上的白绒毯,外袍之下,凌冽双腿膝弯上缠着一圈圈厚厚的绷带,绷带已被血染透,且那绷带缠得时间有些久,是他们还在北境时草草包扎的。
这小半个月以来,王府被那些奉新帝之命的羽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请来的太医也推三阻四地不加医治。元宵实在没法,才冒险出府寻药,结果那绷带拆下,伤口早已溃烂。
元宵心里发酸,当场就哭了。
“他、他们混蛋……”元宵一边取了淬火尖刀剜去腐肉,一边小声骂道:“他们忘恩负义!他们、他们不是东西!”
凌冽双膝被箭射穿,自战场中好不容易捡回性命,却又被新登基的小皇帝软禁,对外称的是看护养病,实则就是软禁。元宵打小儿就跟着伺候,自知锦朝有如今安宁,都是郭老将军一家子和镇北军用命换的。
像外头姓林的那头肥猪,多半只会在朝堂中算计,蝇营狗苟、为点蜗角虚名去算计人心,将北境战士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都当成了功高震主。
“一帮子无胆鼠辈,就知道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有本事他们也上前线去打戎狄啊!”
凌冽疼得浑身冷汗,撑着用手点了点元宵的脸:“聒噪。”
他手指冰凉,冻得元宵一激灵,再不敢多说一词,吸了吸鼻子,手底下动作飞快地上好药,重新缠好伤口。按给他药的大夫所言——他们家王爷这双腿,多半是废了。
但事无完全,元宵抿抿嘴,总还揣了微末希望。
正收收拾着,缓过那阵劲儿的凌冽却忽然开口,“以后取药的事儿,你别自己去了,让羽书另想个法子。”
元宵扁扁嘴,想也知道那姓林的胖子这段时间肯定会盯着他了,“那我去放信鸽。”
凌冽古怪地挑了挑眉,然后示意元宵看向石桌。
这时,元宵才发现,在那一堆书卷后,竟有一只漆红的小托盘,上头放着一只飘香四溢、隐约冒着热气的白瓷小盅。
“这什么啊?”元宵记着他离开的时候没有这个。
凌冽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他打开看。
结果,元宵一掀开盖子,脸色就骤然变得惨白——那白瓷小盅里,分明地躺着只鲜嫩的鸽子,而鸽子腿儿上,还堂而皇之地绑着一只刻有“宁”字的铁环。
“……”
“今早厨房送过来的,”凌冽漫不经心地拿起书,轻轻揭过一页,“说是新鲜滋补。”
元宵打了个寒颤,北宁王府的信鸽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虽不比军中那样机灵,却也是万里挑一。这一只是他今早才放出去的,怎地就被人射落下来,堂而皇之地炖成了一盅汤。
警告和威胁之意明摆,元宵当真替主子捏了一把汗,“不是,王爷您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呢?”
凌冽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书页——是谁用数道圣旨催逼他回京、又是谁宁可调动羽林卫也要将他软禁在王府里,对外宣称养伤、却连最基本的金疮药都不给?
着急?
他可没什么值得急的。
元宵瞧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跺了跺脚,“王爷!咱们王府的信鸽可是好难养的!”
这话,让凌冽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待会儿分你半碗便是。”
“……”元宵傻了。
而凌冽看着手中恰好翻到的北境山川河流图,目光明亮而坚定——
自他意外从尸山血海中醒来,没有如前世般战死在北戎山,他便起誓,会叫朝中这帮蠹虫血债血偿。
第2章
又几日,府中桃花盛放。
微风吹动桃云杏影,凌冽正在屋外的林间随手翻一卷泛黄的《北境地志》。实是软禁之中,也无甚趣事能打发时间。和煦暖阳惹人眠,半梦半醒间,总叫他忆起从前。
他与已故的皇兄皆是明帝的子嗣,皇兄行四、他行七。他们的父皇膝下子嗣单薄,虽有八儿两女,真正长大成人的只有他们俩兄弟和一位公主。
皇兄是嫡出,而他的生母则是明帝的宠妃苏氏。
听宫里的老人说,他的母妃并非秀女,也不是跟着父皇的府中旧人,而是父皇微服出巡时一见钟情的。入宫后便是专房贵宠,即便早年无子,也是一入宫就越级封了妃,还加了个当时看来极僭越的封号“宸”。
木秀于林,宫中便有女子因宠生妒,悄悄下毒害死了已是贵妃的苏氏。
明帝因此辍朝数日,更严惩了涉事的两名宫嫔和她们的家人,一人被五马分尸、其家流徙千里;另一人千刀万剐、其家满门抄斩。时任太医院的许多太医,都被治了失察之罪,最严重的几个也砍了头。
都说元徽六年明帝一怒,流血漂橹,但那时候的凌冽只有三岁,对这些事情记得懵懵懂懂,母妃死后他便被父皇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只是后来父皇太过伤心,积劳成疾,当时的皇后舒氏便主动请求收养了他。
在凌冽的记忆里,他这位嫡母温婉宽和,待他如己出,对他甚至比对亲儿子更好一些——认真教他写字、不厌其烦地给他念故事书,夜里学着唱江南的歌谣哄他入眠。
皇兄也待他极好,处处回护,带着他在东宫念书,更因带他骑马而错过了秋猎的彩头。
这份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一直持续到他十七岁,雨夜,明帝驾崩,守在灵前的他,终于无意识地听见他视为亲娘、亲兄的两人,悄悄躲在暖阁中一番对话——
“你也不想想,当年你七弟不过三岁小儿,皇上就要封他做宁王。若不是母亲听了黄公公的建议、主动提出来收养他,你这太子之位、还有这皇位,还指不定落在谁手中呢!”
“可是母亲,七弟他一直很孝敬您、待我也很恭敬,我还是觉得没必要这么防备他!”
“你懂什么!皇位当前,他现在是还年轻,将来的事情又有谁知道!”
……
之后,他们两人又说了什么,凌冽已经全不记得,只记得当时那份骇然和心痛,还有茫茫然闯入凄风冷雨中,踉踉跄跄、带着满眼的泪光遇见匆匆上京拜见新皇的老将军郭云。
与披麻戴孝的满朝文武不同,这位苍颜白髯的老将军披着厚重的铠甲,手上捧着他的兜鍪,身上的红披风破了个大洞,上面还染满了各式各样暗沉的血。
宫门口的太监似乎还在指责他不穿孝服,对驾崩的明帝是大不敬,老将军却只是用他如鹰的双眸淡淡看了那公公一眼,张开干裂的嘴唇不卑不亢道:“老将,是自战场快马加鞭而来。”
郭老将军是真正出生贫寒的泥腿子,他正二品的镇北将军位,是他自己用命拼来的。凌冽没有犹豫,只一眼,便下定决心、不管不顾地请旨上书,跟着郭云北上从军。
皇兄大约心中有愧,答允他的请求后,给他加了一重爵号,尊成了“北宁王”。
在镇北军中这五年,其实是凌冽活得最痛快的日子,他没有王爷的身份,像普通士兵一样跻身行伍,同镇北军一道儿训练,学骑射、长本事。
这些小战士多半同他是一边儿大的年纪,心性儿真诚而简单,没有那种钻营人心的腌臜龌龊,只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
郭老将军的两个儿子也在军中,他们比凌冽稍年长些,都已成家,凌冽去时,郭家大哥的儿子刚出生,取了个小名叫“家宝”,粉粉嫩嫩、甚是可爱。
他们以兄弟相称,打了胜仗就认真庆祝,虽没有精致的食物、柔软的床铺,但凌冽却觉得安心而踏实,直到战局瞬息万变、直到北戎山上腾腾燃起大火,直到昔日的兄弟全部惨死戎狄铁骑之下。
凌冽睁开眼,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膝上放着的《北境地志》,揉成一团的纸张正巧是北戎山那一页。
北戎山是一座两翼较高、中夹狭长谷地的山峦,若算上连通山脉的两个平原,正好可以做成一个前后夹击的最佳伏击地点。
镇北军同戎狄交战数年,对这凶悍的对手也还算了解——
戎狄由大大小小数百个草原部落组成,老首领年逾花甲,手底下七八个儿子,只有两人有真才实学:年长的一个魁梧凶悍,是老狄王的原配夫人所生,称大太子;年轻些的一个文质彬彬、有智计,算老狄王宠妾的儿子,也被封了个二太子。
眼看老狄王病重,素来狂妄自负的大太子便集结了三十万骑兵气势汹汹地压境,一心想将镇北军彻底打败,给老首领献上一份不错的大礼,顺便同他谈谈继位之事。
当时的镇北军只有十五万,算上凌冽作为亲王的一万亲兵,也不过只有十六万之数,可谓敌我力量悬殊。戎狄大太子认为此战必胜,郭老将军则利用他的这点心思,选北戎山做陷阱,并派了亲信前往距离北戎山最近的云州,期望能调动云州的五万驻兵一道制敌。
当日,老将军命两个儿子各领两万士兵埋伏在北戎山两翼,自己则亲自领十万镇北军到开阔的南平原假意迎战戎狄大太子。剩下的一万镇北军则由凌冽带着,同北宁亲兵一道儿在北戎山的北面窄口伏击。
按照计划,开战以后老将军会装作落败,而后向北撤退、诱使戎狄大军进入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北戎山陷阱内,而五万云州守军、则会从南面前来,将整个戎狄合围在山谷中歼灭。
可惜镇北军力战三日后,不仅云州的守军没来,戎狄二太子还未卜先知般带着数十万人马赶来,在北戎山下点燃烈火,借着翻卷的北风,将两翼山上的士兵们活活烧死。
即使到了那一刻,镇北军中也没有逃兵叛将。面对死局,他们也是咬牙拼到最后一刻,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倒下的累累尸骨,几乎将北戎山中的谷地填平。
这一战,镇北军全军覆没,北宁王亲兵也死伤惨重。
朝堂上的奏本多议论此战是镇北军托大,民间私下议论却揣度是军中出了奸细。唯有凌冽知道,郭家满门上下和镇北军二十万将士的性命,不过是做了皇权更迭、朝堂奸臣的一局棋。
幕后凶手是谁,他前世看得清清楚楚。
但若不能掌握足够的证据一击制敌,凌冽便选择忍辱蛰伏,回京这半个月来,手底下人办事牢靠,确实帮他查到了不少东西——
当年那位前往云州求援的,姓韩,原是京城人士,在镇北军全军覆没后便没有归京,说是心中有愧、辞去了军中一切职务,自请做了云州城门的看守。
韩家在京中没什么亲戚,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位已经出阁的妹子。
城门看守在武官行列中不入流,微末的俸禄只够勉强糊口。结果凌冽却查到,韩家老的夫人竟能赁着京城正街一套三进的小院落,连带女儿女婿也住在其中。
再查下去,就发现那赁房的白银出自京中的一间赌坊。赌坊的老板看着都五十多了,却忒不要脸地认了个宫里的太监当干爹,而且认干爹后连姓氏都跟着改了、跟着那太监姓黄。
姓黄。
宫里黄门无数,姓黄的太监可就那么一个。
明帝朝时,这人在太子东宫伺候,皇兄登基后就成了皇帝寝宫明光殿首领太监。如今皇兄骤崩、新帝登基,他便顺势被拔擢成司礼监掌印,代八岁小皇帝行朱批之权,可谓一人之下、权倾朝野。
凌冽思量着,手指无意识地点着书页。
微风拂面,吹落树上桃瓣点点,伴随着粉红花雨而至的,是元宵急促的脚步和冒失的大喊大叫:“王爷——!大事不好了!”
凌冽合上手中的《北境地志》,抬头看向元宵,小家伙脸色惨白、气喘吁吁,一看就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还没说完,王府门口就又传来了一声尖而阴柔的呼哨,“皇上驾到——”
一听这个,元宵的脸色更白,刚想上前推动凌冽的轮椅,便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进来,不管不顾地整个扑入凌冽怀中,戴着黄金九旒冕的脑袋直将凌冽膝上的那本书都拱落。
“皇叔!”叫得脆生生的。
跟在小皇帝后头的,是迈着小碎步跑来的皇帝仪仗,仪仗最前面一人尖嘴猴腮、面白无须,身着绛色蟒袍、手持一柄拂尘,不紧不慢地跨过石桥,迈着方步来到林间。
凌冽摸了摸怀里小孩的脑袋,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神色,淡淡冲那太监颔首,“黄公公。”
黄忧勤堆着满脸的笑,连连跪下行了大礼,夸张道:“王爷这是要折煞老奴了!”
五年过去,这太监的模样倒和凌冽记忆中无甚分别,还是一样的吊睛三角眼、鹰钩鼻,当面见谁都是一脸的笑,背地却有数不尽的阴险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