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 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 第77章
作者:埃熵
毒医和孙太医依约前来给乌宇恬风换药、送药。
他们进来时,乌宇恬风和凌冽并肩坐在案几后:北宁王埋首于信笺上奋笔疾书,乌宇恬风则抱着一本中原孩童学语爱用的《幼学琼林》*读得津津有味。
一见他们俩,乌宇恬风皱了皱眉,而后便委屈地撅起嘴,整个扑入凌冽怀中,金灿灿的大脑袋紧紧贴住凌冽胸口,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哥哥我怕!”
凌冽还没开口,毒医就先嫌他道:“我说大王,您这伤虽深,但肉都差不多长好了,外面不过皮肉伤,您能别装了吗?”
乌宇恬风根本不理他,只在凌冽怀中抬头,将漂亮的绿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可是真的很疼很疼嘛——”
“……”毒医服了。
孙太医走过来,将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轻轻搁到案几一角。
因内服药一日两服的关系,自从小蛮王醒来,孙太医可比毒医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场景,他摇摇头,忍不住冲凌冽轻叹道:“您也太惯着他了……”
凌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搁下笔,轻轻推了小蛮王一把,“两位大夫都说你没事了——”
“伤在我身上,”乌宇恬风埋头哼哼,“我说痛就痛嘛。”
毒医翻了个白眼,拿起手中的医刀和药罐子,冲凌冽直言道:“华邑姆,要不您和孙老先生先出去一会儿,您不在,我保证大王半声都不吭。”
凌冽挑挑眉,有些犹豫地看小蛮王一眼,心里却多少认可了毒医的说辞。
他看小蛮王一眼,有些犹豫地挪了下轮椅:“那我先出去?”
“不要!”乌宇恬风立刻大叫一声,双手紧紧箍住凌冽的腰,“哥哥你要是出去,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毒医:“……”
孙太医:“……”
凌冽脸烫起来,忍不住戳了小蛮王脸蛋一下,“你……你要不要脸啊?”
乌宇恬风嘿嘿一笑,将那本《幼学琼林》放到案几上,摊开来的书页正好是“夫妻”一章,他用脑袋蹭蹭凌冽的颈侧,用只得他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我不是哥哥的小娇妻吗?‘拙荆’对‘良人’,要什么脸呀。”
“……”凌冽深吸一口气,心道这小家伙还真能活学活用的。
只是,“拙荆”是谦称,哪有人自己喊自己“拙荆”的。
他白皙的颈项上泛起大片红云,最红狠下心、板起脸凶道:“你能不能乖乖听话?!”
被凶了,乌宇恬风反而嘿嘿直乐。
他偷偷端详着凌冽神情,见漂亮哥哥眼角都憋得殷红,便懂得见好就收。
乌宇恬风松开凌冽的腰,改换成牵着他的手轻轻摇晃道:“那我乖乖的,哥哥会奖我糖吃不?”
……还要糖?
你是三岁小孩么?!
凌冽虽恼,却忽然想起自己现下还当真有糖——
影十一往西州办事,正巧遇上城内庙会。他给众兄弟都带了东西,至于凌冽,北宁王衣食不缺又是他的主子,影十一想来想去,最后给凌冽带了两包西州特有的花生酥饴糖。
南境鲜果众多,苗人也甚少制糖。
西州的花生酥饴糖用剁碎的花生粒添白糖、猪油、细米面炒匀,凝结成亮晶晶的方块,用油纸包起来。吃的时候敲成小块儿,酥脆可口、甜而不腻。
凌冽不爱吃糖,却多少感谢影十一心意。他收下两包饴糖,原想着等元宵伤愈分给小管事,让他自己去分给阿幼依等蛮国的孩子。
如今……
凌冽看着身边金灿灿的小蛮子,他叹了一息,左不过影十一带回来的饴糖有两包,“……奖奖奖,只要你乖。”
乌宇恬风立刻正襟危坐,示意毒医快点动作。
毒医撇撇嘴,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灵盖,他拿着医到上前,“那大王你把头发撩过去。”
凌冽见乌宇恬风不闹了,便将孙太医拉到了一边。
老太医来到南境后就甚少醉酒,同毒医切磋技艺后,更是精神不错。虽然他腰间依旧爱挂酒壶,但多浅酌,并不酩酊。
孙太医观凌冽神情,捋了捋胡须,问道:“您是……想问我元徽六年太医院之事吧?”
凌冽点头。
若他没记错,在和亲前,孙太医和他的徒弟小柳太医被派到王府。
小柳太医曾提过,在父皇血洗太医院前,孙老被同僚构陷免职,阴差阳错成了元徽六年太医院事的唯一幸存。
军帐角落有一张凳子,孙太医将自己的药箱放到上面,他指尖有些颤抖,药箱的布带子都被洇湿一块,他鼻腔中重重出气,“原本,这事儿我是打算烂在肚中的……”
他说了半句,飞快看了眼乌宇恬风后,才继续道:
“您南下,远离京城那潭浑水,其实我打心底里高兴,但……如今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您同郭云将军一样,都是挂怀天下和百姓之人,即便来到南境,曲直是非、您总是要去论的。”
听他提起郭云,凌冽便问:“您同老将军也相识?”
孙太医点点头,苍老的脸上闪过一抹豪情,“我少时入北境,十年行医,您出生前,我曾是镇北军中军医。”
凌冽一愣,肃然道:“失敬!”
孙太医摆摆手,脸上闪过一抹痛色,“郭将军他……唉,过刚易折,不提也罢。您的影卫遍布天下,想必查了许多当年之事,元徽六年……”
这一年上,容氏美人挟私报复,下毒鸩杀了苏贵妃。
明帝震怒,彻查之后,将容美人斩首、容家流放边地,同时认定丽妃紫氏是此事的幕后真凶,并将丽妃生生车裂,并判紫家满门抄斩。是谓: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这些关于生母旧事,凌冽或多或少听宫人们提过。
老人都说他母妃温婉和善,待皇后恭敬、对下人平和,是后宫数年来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宠而不骄、美而不妖,即便盛宠,也能时时劝诫皇帝勤政、劝皇帝善待宫嫔、孝敬太后。
而那两位“凶手”:
紫氏算父皇的潜邸旧人,在父皇还是太子时就已入府,后因年轻貌美而封了侧妃。宫人都说她骄矜刻薄、争强好胜,惯爱拈酸吃醋。而容美人,则多说她愚钝,说她误信丽妃谗言,才会不管不顾地做下滔天恶事。
生母之死,父皇已彻查。
所以凌冽从未将此事与镇北军的惨祸联系到一起,毕竟镇北军出事时,是建初年,累经两朝变迁,元徽六年的这些事已过去了整十九年。
若非乾达提起,凌冽也不会问起这事。
孙太医叹了一口气,轻声继续道:“元徽六年,时任太医院首辅姓韩,名惟德,京城人士。”
“……韩?”
凌冽的手骤然捏紧轮椅扶手——
当年,郭老将军派到云州求援的那位门生,亦是姓韩,原是京城人士。此人十余岁北上镇北军,拜在郭云老将军名下,他性格腼腆却骁勇,逢战必拼命。
他说他生父早亡、家道中落,家中只余年迈病弱老母和一个未及笄的妹妹。
在镇北军中拼命建功,也是为将来能靠着军功封个小官,好照拂家人。
凌冽对此人查了多次,只知他在返回云州求援途中吃醉了酒,后来便胆小怕事没敢回军。镇北军全军覆没后,他自请成为云州城门看守,母亲却在黄忧勤党羽帮助下,赁了京中繁华大街的二层小楼。
他从来只当这姓韩的叛徒投了阉党,却不知、不知身后竟然,竟然还有……
若是京城韩家,元徽六年前,他们也算京中高门。
韩家经营药材生意,子弟多半从医,安成帝*时,韩家人就陆续进宫为太医。凌冽之前调查姓韩的叛徒,也从未将他和这钻营医道的“韩家”联系在一起!
如今,孙太医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在羽书给他的卷宗上——
这叛徒早亡的父亲,姓韩,名惟生。
韩惟德。
韩惟生。
咔嚓一声,凌冽的指尖嵌进了轮椅的木柄里,“他、他是……”
孙太医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的手解救下来,“您别急,韩家是个大家族,韩惟德和韩乡晨虽有伯侄关系,但也是三代远亲,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韩乡晨,正是那叛徒大名。
“那乾达为何突然与我提元徽六年?!”凌冽反问。
若韩乡晨是为了韩家向皇室、向凌冽复仇……那镇北军的惨死,岂非、岂非皆是他的缘由?!
凌冽脸色刷白,险些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孙太医忙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您别急,我还没说完。”
凌冽看他,身体都隐隐发颤。
“您……唉,”孙太医蹲下来,平视着凌冽眼睛,“元徽六年事不仅这几桩,还有一事,为您父皇雷霆手段镇压,前朝后宫没人敢提,史书和一应记录的痕迹都被大宗正院悉心抹去,您当时年幼……后来不知情,也是应当的。”
“……还有一事?”
“您在宫中行七,先帝行四,除开元徽七年坠马而亡的二皇子。您的其余兄弟在玉牒中,皆是未及冠而夭亡,是不是?”
凌冽点了点头。
孙太医吸了一口气,艰涩开口道:“其实您的六皇兄并非夭折,宫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录,都是元徽六年篡改的。您的父皇不许人议论,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不提了。”
“……六皇兄?”凌冽倒抽一口凉气。
他的六皇兄年长他三岁,生母,正是丽妃紫氏。
凌冽眼前一阵眩晕,身上也是一阵阵发凉,就好像重重迷雾即将要在眼前散去,却骤然刮来一阵狂风,将四散开的浓雾大团大团聚起——
他险些喘不上气。
“您……没事吧?”孙太医连忙去探凌冽脉门,他装疯弄傻多年,其实就是希望这位镇北军中出来的王爷能过得好一些,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让凌冽出事。
乌宇恬风也急,挣扎着就要过去,“哥哥——!”
“……”凌冽一口咬在唇瓣上,强迫自己镇定,他心中思虑万千,反手抓住老太医颤声问,“那后来呢?六皇兄没死,他之后、之后又去了哪里?”
孙太医犹豫,凌冽抓着他的力道之大,眼神也很恐怖。
他有些后悔将这事说出来,他应该像在京中一样,装疯卖傻,将这些宫闱秘辛都烂在肚子里。
“孙太医!”凌冽加重了声音。
“……丽妃被车裂后,六皇子废为庶人,着前朝后宫、史书中抹去其一切痕迹,”孙太医声音很轻,“陛下将他交给了北郡王约束养赡,但没过多久,北郡王府就起了大火,府内上下无一幸免,六皇子也不知所踪。”
“……”
凌冽后背上渗出了许多冷汗,表情木僵。
他忽然没明白了乾达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
中原皇室,血亲倾轧。
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从来都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