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13章
作者:路嘻法
亲卫放出一支浮萍阁信号烟花,烟花升空炸出星火,可三人等候半晌,却不见回信。
萧阳月皱着眉,心头隐隐多了几分不安,喝道:“出去找!”
“是!”
一刻钟前,戚逐看着地上的女尸,随后“唰”一声展开他洁白无垢的扇子,轻轻摇了摇,又变回一个蹁跹的世家公子。
方才那道雾中的招数,恐怕就是那传说中的雾隐飞花阵。想来这女子恐怕是门派内的高门弟子,不然这一门派的独门绝技,也不会随随便便传给他人。
不过,什么雾隐飞花阵,骗骗普通人罢了。
不远处即是悬崖,戚逐拽起女尸的手臂,想将尸体丢到悬崖下去。这里鸟雀众多,过不了几个时辰鸟雀就会把尸体啄得面目全非,就算萧阳月的人之后发现了这尸体,无凭无据的,怎么说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戚逐将那尸体扔下了山崖,周围的浮萍阁护卫们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此时想来萧阳月还在与岳红衣纠缠,戚逐无处可去,只能坐在原地等待。
还说派人来保护他,谁保护谁呢?
戚逐估摸着,等萧阳月回来,自己最好还是装个晕,不然一群人都倒了,就他一人直愣愣坐在这儿,也不太像话。
正这么思索着,戚逐忽然看见,一支烟花“咻”一声从山庄塔楼附近升起,白色的光芒,在比方才稍散的雾气中异常显眼。
看来萧阳月那边是得手了,估计很快就要往这边赶来。戚逐只得起身,将躺在地上还未清醒的护卫被封住的穴一一解开,再坐回石头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上眼,用内力压抑下自己的脉息,假装昏迷。
刚做完这些没多久,萧阳月便带着两名护卫赶到了此处。
见到浮萍阁护卫和俘虏们倒了一地,两名亲卫顿时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查看同僚伤势,确认他们是因吸入太多毒气而导致内力紊乱昏迷,暂无性命之忧。
此时毒雾已散去许多,渐渐有人缓缓清醒过来。萧阳月来到戚逐身边,用手指捻了捻戚逐的脉息,确认他也只是因疲劳再加上毒气入体昏迷,过个半个时辰大概就能清醒过来。
虽然这毒雾对习武之人更毒,但不习武的人身子骨难免弱些,昏迷也情有可原。
萧阳月站起身,道:“带侯爷和这些俘虏下山,亲卫随我返回庄内搜查。”
“昏迷”的戚逐一听萧阳月要返回庄内搜查,顿时暗觉红岳会疑点颇多,他的确有必要亲自到庄内搜查一番。
于是,戚逐佯装方才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模样,皱着眉,艰难地睁开眼。萧阳月见戚逐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心下一时有些诧异。
戚逐直起身,皱眉揉了揉钝痛的大脑,声音喑哑:“发生何事了……”
萧阳月:“侯爷可还有哪里不适?”
戚逐抬头看着一身浴血的萧阳月,正想回答无事,视线却忽地落在,伴随着雾气消散而逐渐显露出全貌的山庄塔楼。
塔楼四层以上的楼层,直至塔尖,被挖出了一个庞大的青莲形的坑洞,墙壁崩裂、碎石飞溅,就仿佛一株青莲从这塔楼体内生长而出,冲破了砖石的束缚。那庞大莲花的每一片花瓣甚至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就在莲心处,一具身着红衣模糊的尸体被钉在墙上,恰巧就似那莲心处的一抹红蕊。
戚逐暗自唏嘘,这七步青莲剑法果真厉害,也不知萧阳月如今修炼到哪一步了。
萧阳月注意到戚逐在看塔楼的废墟,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怎么了?”
戚逐摇摇头,撑着身体站起,道:“阁主大人既安全归来,红岳会的掌门人想必已被铲除吧?那我们还是尽早下山,这些俘虏身体太过于虚弱,急需医治。”
“我要回庄内搜查一番。”萧阳月道,“侯爷下山便是。”
戚逐:“不,我便同你一起去,这红岳会疑点重重,的确有必要好好彻查。”
“不必了,侯爷方才苏醒,不宜到处走动。”
“我已无大碍。”戚逐道,“阁主大人,我好歹也是大理寺的官员,若遗漏了什么重要证物,皇上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啊。”
萧阳月上下打量戚逐一眼,心想若真遗漏了什么东西,皇上又从何而知?哪来的怪罪一说?
左右现在掌门人已死,带上戚逐也不费事,萧阳月便应允了下来。
戚逐道了声谢,跟着萧阳月等人重新返回山庄内。几人在庄内四处搜寻一番,倒是发现了几箱笼的毒药,但这毒药,只是普通的致人眩晕的药物,而并非那溶于雾中的扰乱人体内真气的毒。
戚逐提出,想去塔楼上一探究竟,萧阳月带他跃上塔楼,正好落在那位于莲心处的楼层上。
戚逐看着那岳红衣开膛破肚的尸身,对她那幅苍老的模样只惊讶了一瞬。他走到尸体边,装作查看尸首的模样,不经意间摸了摸尸体的手腕。
戚逐面色未变,转身对萧阳月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人在死后的两刻钟内,流淌于体内的真气与内力还会存在,两刻钟后,才会缓慢消逝。岳红衣死去还不到两刻钟,依然还能自脉息处感到她体内的内力。
人体内的内力波动与脉息皆是独一无二的,戚逐在岳红衣身上感受到的内力,与那客栈中假扮成柳莹的女子并不相同,她们并非是同一个人。
那名女子若是这红岳会的弟子,有可能已在先前的战斗中死于浮萍阁之手,以萧阳月的行事风格,大抵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的。
可是,若这名女子不是红岳会的弟子,那她又是谁呢?
第18章
萧阳月与戚逐等人回山庄搜查之际,山庄外草地上先前因毒气昏迷的浮萍阁众护卫接二连三地缓缓清醒过来。
其中一名护卫十分年轻,还未加冠的年纪,相貌清秀。他先前吸入毒气太多,在同僚内力的帮助下方才清醒,直至现在,还感到一阵眩晕。
年轻护卫揉揉眉心,强忍脑中的钝痛感,问同僚道:“阁主大人呢……”
“阁主大人与亲卫以及侯爷回庄内搜查了。”一旁的同僚回答,“阁主大人吩咐我们带这些被俘的村民下山,你可还能动弹?”
护卫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时,脑海里嗡嗡作响。先前那毒雾弥漫时,他并非从头到尾一直昏迷着,中途强撑着醒过来一次,但却仅维持了几秒的神智,很快又昏睡过去。
他这才缓缓忆起就那短短几秒钟内发生的事,那时大雾弥漫、视线不清,再加上他头脑眩晕,浑身经脉烧灼般疼痛不止,神智并不完全清醒。
但他却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年轻护卫仔细回忆了一阵,却也无法具体地想起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了,只在脑海中留有依稀的印象。
那似乎是一道细微而清脆的“唰”的声响,听声音像是纸制物品,仿佛是什么字画一般的东西被展开了。
一旁的同僚见他紧皱着眉,担忧道:“白钰?你可还能撑住?”
名唤白钰的年轻护卫点点头,细细想来,那也许只是他身处浓雾时所产生的幻觉,并不一定能究其缘由。现下,还是尽早将阁主大人吩咐的事办好。
此时的山庄内,萧阳月和戚逐等人搜查一番之后,搜出大量的会致人眩晕的毒药以及暖情药。
萧阳月让人带上这些庄内搜出的需要呈给皇上的证物,便准备离开山庄。
戚逐心头却仍存三个疑惑。一是那假扮做柳莹的女子究竟是谁,二是那杀人于无形的雾中之毒究竟从何而来,三是红岳会是如何将丁飞云安插进乾门卫中,是否还有其他武林势力从中作梗,无一可解。
这一路搜查,戚逐见到的皆是山庄内门派弟子的尸体,尸体大多一剑毙命。
戚逐叹道:“阁主大人,你怎将他们全都杀干净了?留四五个活口下来,我们也好审问一番啊。”
“这些人不是被我杀,也会自牀。”萧阳月淡淡道,“不如死在我手里,倒还痛快些。”
戚逐又问:“阁主大人,那红岳会的掌门人武功如何?”
“中上水平。”萧阳月道,“与元阳宗宗主相差不多。”
戚逐虽已不在武林,但碰到这相传中是武林高手的人,还是难免忍不住好奇询问一番。听萧阳月这么一说,戚逐心里便有了个大致的考量。
萧阳月:“侯爷似乎对武林之事颇感兴趣。”
“我虽然不习武,但是很好奇。”戚逐笑道,“你们成天舞刀弄剑的反倒是辛苦,还是当个闲散侯爷好啊。”
山庄之事解决完之后,一行人随后便下了山。
梁昱以及几名浮萍阁护卫守在山下,前者是心急如焚,几度想上山去,可又担心山下突来奇袭,只能按捺下心头的担忧,望眼欲穿地等候。
辰时时分,梁昱忽然察觉,这三凤山上的雾气竟隐隐地有了消散之势。不出两刻钟,这山头的雾气完全消失殆尽,露出了三凤山的全貌。
一个时辰后,十几名带着解救出来的俘虏的浮萍阁护卫自山上下来,那些俘虏个个奄奄一息、近乎垂死。
梁昱大喜过望,一颗心彻底放下,只是这荒郊野岭的难寻大夫,好在那两位大人的随车行李中有简单的医药,这才能缓燃眉之急。
梁昱急急地找出医药箱,却忽然看见,那俘虏之中有一名面貌熟悉的女子,那人正是柳莹。他赫然瞪大双眼,连忙从护卫背上将柳莹抱下来,唤道:“柳娘!柳娘!”
护卫道:“别担心,只是身子过虚而晕厥了,无性命之忧。只是她眼睛已看不见了,这些俘虏都被红岳会的歹人毒瞎了双眼。”
梁昱一惊,他瞧见柳莹那苍白无血色的面容,难以想象这些俘虏究竟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一时胸中似有滔天怒火、愤恨难耐,只想把红岳会那群贼人个个抽筋剜骨。
梁昱忆起当年的种种来,心中只觉痛不欲生,他的双亲、他的妻儿、他自己,甚至连着平日里这些对他照顾有加的和善乡邻,都惨遭那群歹人的毒手,而他却只能恨,恨自己武功不精,恨自己无能为力。
梁昱感到一阵视死如归,他后悔自己听从了杨大人的话守在这里,他应该杀上山去,杀进红岳会的据点里,和那群歹人抵死拼命,即使只有一死了之,那也好过只能白白地恨。
梁昱轻轻地将柳莹放在干草铺就的地面上,转而焦急地对护卫道:“山上情况如何了?杨大人和齐大人呢?!”
“大人们无事。”
梁昱却怎么也无法相信护卫的话,他只担心杨大人和齐大人等人不是红岳会的对手,当即便抽出大刀,不顾身上先前拼杀时留下的伤口,轻功跃进了山里。
一旁的护卫扭头就见梁昱跑上山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左右现在山上也无甚危险,他想去便去吧。
此时此刻,萧阳月和戚逐同剩余的护卫正往山下赶去,忽地远远听闻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阳月将剑拔出戒备,看清来人后,才收起了剑。
梁昱大喊道:“杨大人!齐大人!”
戚逐诧异道:“梁大哥?你怎上山来了?”
梁昱见戚逐没有受伤,刚舒下一口气,却在抬眸看到萧阳月的那一刻,宛如浑身触电般地,呆若木鸡地立住了。
萧阳月原本戴着的用以伪装容貌的人皮面具早已损坏,露出了他的真容。他的真容宛如画中仙,衣衫和鬓角都飞溅着鲜血,衬得他不像是凡俗世间存在的美人尤物。
这是梁昱一辈子也忘不掉的面容,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在脑海中,在自己无数个悲愤的梦境里,看见当年那个神佛不可挡般闯入元阳宗山庄的人。
“你是……”梁昱哑然地盯着萧阳月,复而愕然,“你是浮萍阁阁主……萧阳月?”
萧阳月望着他,眸色依然是淡淡的:“此次行动乃皇上密令,不可向外透露。”
梁昱呆然一阵,这才连忙回答:“是!小民听令!”
“红岳会掌门人已被我杀死,你提供线索有功,我会禀报此事,往后自会有赏。”萧阳月道,“回去吧。”
萧阳月往前走,却忽地听得梁昱重重往地上一跪。
梁昱颤抖地跪在萧阳月脚边,一个六尺半的魁梧汉子,顷刻间哭得泣不成声,哽咽道:“萧大人,当年您杀了元阳宗宗主,我和那些受尽折磨的俘虏才得以逃出来……这几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想报仇,都想再见到您一面,好给您磕个头!如今,又是您救了这些人,天大的恩情,小民无以为报,这条贱命就是您给的,今后您若想要,梁昱定万死不辞!”
梁昱重重地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被碎石刮出道道血痕,几年来的仇恨在这一刻彻底消弭,他哭得悲恸,想起自己已不在人世的双亲妻儿,顿感就是如今死在这里,也是值得的了。
萧阳月:“不必如此,我依照圣旨行事,想感念的话,便感念皇上吧。”
萧阳月离开后,戚逐轻叹一声,萧阳月着实是冷情冷性,他的确只是按照皇上命令杀人,而不是为了救人。他的一言一行,皆裹在那冰冷而浩荡的名为“皇恩”的壳中。
被救的人自然恩情深种,可这救人的人,却对此毫无波澜。
戚逐对仍然朝着萧阳月背影磕头的梁昱道:“梁大哥请起吧,阁主大人生性如此。如今大仇已报,客栈老板娘也回来了,受伤的俘虏们还需要人照顾医治,诸多地方需要梁大哥的帮助。”
梁昱从地上站起,抹了抹满脸被磕出来的血迹,他的眸色已变,变得笃定而坚实:“齐大人说得是,小民定会把这善行坚持下去,才不辜负萧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戚逐点头一笑。
梁昱再次朝着戚逐拜了一拜,才与他一道下山。
几人头顶某处树梢悄然一动,戚逐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棕灰色的小麻雀轻灵地在枝上蹦跳一阵,继而展翅飞向了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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