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28章

作者:路嘻法 标签: 古代架空

  碎石都夹出之后,白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和污迹,替戚逐将伤口消毒上药,道:“还请侯爷莫怪罪阁主大人,此事侯爷隐瞒在先,阁主大人……也并非故意。”

  “你倒是向着他。”戚逐低声道,“白近卫使,你会将此事禀报皇上吗?”

  白钰上药的手微微一顿,回答:“属下一切只听阁主大人的。”

  “哦?在你心里,皇上还大不过萧阳月了?”

  “阁主大人是皇上的臣子,属下是阁主大人的臣子,二者并无分别。”

  白钰抬起头,清秀澄澈的眼直直地盯着戚逐的脸。

  他从不敢认为,自己很了解侯爷,只是如今看着侯爷一如既往的俊美面庞,心中却隐隐感觉,侯爷的神情的确有哪里不同了。

  也许是染了血的缘故,侯爷的面容多了几分更凌厉摄人的味道。

  “属下斗胆一问。”白钰缓缓开口,“侯爷方才与阁主大人打斗时……当真使了全力吗?”

  戚逐忽然一伸手,捏住了白钰的下巴,白钰心中一惊,只能抬头。

  戚逐锋如刀刃的眸沉沉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白近卫使……你可真叫我左右为难啊。”

  戚逐的手指缓缓抚过白钰的颈部经脉与血管,要取白钰的性命,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

  片刻后,戚逐松开白钰,微微叹道:“我使不使全力又有何区别?左右也不是萧阳月的对手。”

  这时,轿帘忽地被人掀开,萧阳月坐在台阶前,他的视线顿在戚逐的伤口上,眸色微暗,道:“白钰,你下去吧。”

  白钰回神,下巴处还微微发热,连忙回答:“阁主大人,侯爷的伤还未包扎完毕。”

  “我来。”

  “……是。”

  白钰退下后,萧阳月在戚逐身边坐下,面色平静地帮戚逐上药包扎,戚注视着他低垂的眸,微抬眉峰。

  萧阳月的手指似乎比寻常男子还要纤细几分,手心有茧,白生生的,戚逐颇为好奇,这样的手如何能提起那把重剑。

  上完药后,萧阳月拿来纱布,从戚逐身后臂膀绕过,将伤口一层一层覆盖住,在侧腰处打结。戚逐吃痛轻嘶一声,道:“阁主大人,不能温柔点吗?”

  萧阳月冷冷道:“侯爷,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之罪?我就是先斩后奏,皇上也未必会怪罪于我。”

  “阁主大人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自然是肆无忌惮。”戚逐道,“既然如此,你还替我包扎做什么?”

  “侯爷这武功是何时学的?”萧阳月沉声打断,“我又为何从侯爷的经脉处感觉不到内力?”

  戚逐:“阁主大人,你久不在武林,有些事,想必你也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

  “当年我一家外出游玩时,我被武林门派掳走,并非是因为那门派掌门人看上了我的容貌。”戚逐道,“而是因为,门派掌门人在寻找拥有隐脉之人。”

  萧阳月皱眉道:“隐脉?”

  “阁主大人,你可体会过体内经脉寸寸断裂之痛?这种痛苦更甚于肌肤凌迟、活活剥皮。拥有隐脉的人不同于寻常武者,可以不利用体内经脉疏导内力,此类人在武功造诣上,往往会比寻常武者更高,且因身体经脉断裂,无法通过探查经脉的方式来判断是否习武。

  “能练化出隐脉的人,大多为十四到十七之间的年轻男女,练化的方法是,将此人体内经脉尽数切断,后又向其体内注入大量内力真气,若能承受这股内力而不爆体而亡,则此人便可能练化出隐脉。

  “随后,这些人会被日日灌下大量的虎狼之药,这些毒药需以内力压制排解,用以逼迫他们迅速增长内力习得武功。若无法逼出这些毒药,这些毒药会慢慢毒害一个人的心智,将其最后变成一个只知吃喝拉撒的傻子。”

  贤坤侯府的嫡子在十六岁时曾被贼人掳走一事,人尽皆知。关于这件事,坊间传闻颇多,但最多被人议起的,仍然是戚逐因容貌俊美而被掳去。

  贤坤侯府将戚逐寻回时,已时隔四年之久,当时正值朝廷文臣集团鼎盛,皇上正暗中培植武将势力,为了表达对文官的体恤,便寻了个由头封赏文官,破例封贤坤侯府嫡长子戚逐为世子,赐三代平级袭爵,也算是对贤坤侯府失子复得的安慰。

  “四年不见天日、受尽折磨是什么滋味,想必阁主大人心里有数。”戚逐沉声道,“我的确是那万中之一才有的隐脉之人,才熬过了那些痛苦,我这武功便是这么来的,若非如此,贤坤侯府早已后继无人。”

  萧阳月紧盯着戚逐,辨他神色中细微的变化,又问:“那侯爷为何隐瞒?”

  “我为何隐瞒?”戚逐反而问,“阁主大人,这不像是你会问出的问题。皇上喜欢什么样的臣子,你不是最清楚么?当年先帝为提拔文官封赏我的祖父,本来这爵位到了我这一代便没有了,但四年前我被封了世子,还赐三代平级袭爵。这并非是因为我多得皇上青眼,而是因为我父亲一辈子在集团纷争中安守本分,既没犯大错也没僭越,皇上就喜欢这样安分的文官。那时朝廷格局风云变化,皇上需要由头赏赐文官以暂且安抚文官集团,又时值我重新被找回,所以才提拔了侯府,这不过是我捡来的便宜罢了。”

  戚逐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皇上多疑,我如今不过是在前一案中稍微表现得突出了点,皇上就派你这样盯梢我。若让皇上知道了当年的事,少不了又是一番追查,到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寻个由头削去我的爵位也并非不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如不说,还落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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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掉马是不可能的,阳月慢慢就会发现了,戚逐的话只能信一半(先前有说,白钰是个比较重要的配角,可以提前剧透,小白对戚逐会有感情,但本文坚定身心1v1,所以小白只能单恋啦。

第38章

  听完戚逐的话,萧阳月沉默片刻,冷冷道:“侯爷当真说了真话么?”

  戚逐:“我说的是真话,信还是不信,皆由你。”

  萧阳月:“侯爷既然说拥有隐脉之人武功往往比普通武者高深,那为何侯爷刚才接不住我的剑?”

  “阁主大人,你也说了是普通武者。”戚逐面色颇有几分无奈,“你若算是普通武者,那叫这天底下其他武林高手情何以堪啊?”

  “当时底下岩洞中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那年初发生在京城酒馆中的事呢?”萧阳月问,“那具酒窖中的尸体,也是侯爷干的?”

  戚逐微微一顿,他倒没有想到,萧阳月竟这么快便能想起那件事。他会武功一事已经暴露,若是普通的刺客尸体,他便也直接承认了,可难就难在那具尸体死状异常,若非是内力和暗器操控造诣深厚者,恐怕做不出来。

  但光是思索此事而不是立刻回答,便足以让萧阳月对他产生疑心,戚逐干脆回答:“对,是我。你当时让我逃出门去,我出去时却一不小心碰上那刺客,不得已才出了手。”

  萧阳月冷哼一声,心中似乎已有了答案,他掀开轿帘,把白钰叫了进来:“白钰,看着侯爷,不许他乱动。”

  白钰应允,正襟危坐在轿子地面上,戚逐盯着白钰,忽然对萧阳月半开玩笑道:“阁主大人,白近卫使为人真是细致又衷心,我看着很舒心,正好我在侯府里也缺个贴身的侍卫,不如你将他让出来,来我侯府任职如何?月俸绝不比在浮萍阁低。”

  白钰吓了一跳,身体紧绷起来,慌忙抬头看向萧阳月。

  “怎么?侯府还缺一个侍卫?而且,依我看,侯爷武功甚高,恐怕不需要什么侍卫。”萧阳月冷声道,“这种玩笑话,侯爷少说!”

  萧阳月心里一时恼火无比,转身一掀轿帘出去了,他跨上马背,下令队伍启程,先回到北县县城去。

  萧阳月离开后,轿子里便只剩下戚逐和白钰两人。戚逐低头看了看自己腰腹上裹着的纱布,萧阳月确实包扎得还算细致。

  他已许久不曾受过伤了,能在他身上留下这样的伤口,虽说是他用了苦肉计,但萧阳月也算是仅有的二人之一了。

  坐在角落里的白钰忽然开口,声音夹杂几分紧张不安:“侯爷,浮萍阁乃直隶于皇上的机构,我们虽为阁主大人手下,但对外皆是朝廷正规品级的武官,若非皇上亲口下旨,连阁主大人都没法做主的……这种话,侯爷务必别再说了,免得让皇上知道了,惹得皇上生气。”

  白钰担忧戚逐因这种话惹祸上身,但抛开这些不谈,论起他自身……他亦不喜欢侯爷说这样的话。

  如今,摩罗教一事还未完,其据点虽已被发现,但教主还未被杀死,仍然逃离在外。剩余事情该如何布置,需得回王府商议。

  众人抵达北县时已是夜里亥时了,回王府还需很长的路程,侯爷身上有伤,不便在夜里颠簸,众人便先在北县一处客栈住下。

  萧阳月待在戚逐的屋里,屋内只有一张床,他今晚本也不打算睡觉,便坐在桌边,点着一盏灯,看着这几日从京城发来的密信。

  夜深之后,床上的戚逐已然睡熟,兴许是梦里梦见了什么,他微微动了动手臂,搭在身上。

  戚逐长时间这般睡姿,恐怕会压着胸腹上的伤口,萧阳月低头又看了一阵书信,见戚逐还是保持那姿势不动,便站起身,走到戚逐床边。

  明明只需将戚逐的手臂轻轻挪开,安稳放在一边即可,这样简单的事,萧阳月却不知该从何入手。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尽量放轻,手指覆盖在戚逐的手腕处,正想将他手臂抬起,戚逐却忽然手腕一翻,手指收紧,反而将萧阳月的手腕紧紧扣住。

  萧阳月心中一惊,被戚逐拉着往前俯身,未束起的头发从背后滑下,落在戚逐颈间。

  萧阳月十分确定,方才戚逐一定是睡着的,可他竟然在自己近身的一刻便能清醒,可见其反应与警惕。

  戚逐睁眼望着他:“阁主大人做什么?”

  “我见侯爷压着伤口,故想来帮侯爷挪动手臂。”萧阳月声音微冷,“想不到侯爷如此防备。”

  戚逐:“哦?看来是我不识抬举了。”

  戚逐松开萧阳月的手腕,却注意到萧阳月垂在自己颈间的头发,手指挑起一缕来,萧阳月未注意到戚逐牵着自己的头发,抬起上身,一下被扯了头皮。

  戚逐失笑:“对不住。”

  萧阳月微愠道:“侯爷干什么?”

  “你的头发细滑柔软,摸起来甚舒服。”戚逐让萧阳月的发丝从指间滑下,“夜深了,阁主大人还是歇息吧。”

  说完,戚逐便将手臂挪到一边,悠闲闭眼入睡了。片刻后,戚逐感觉屋内的灯被吹灭,身侧的床垫微微被人压下,他再次睁开眼,见萧阳月坐了下来。

  戚逐:“阁主大人还有事么?”

  萧阳月:“侯爷不是让我歇息么?”

  戚逐让他歇息,自然是让他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去,委屈了萧阳月这么些天和自己同塌而眠,如今用不着同床共枕了,怎么倒还非要和他挤一张床了?

  戚逐:“阁主大人,不必委屈自己和我同睡。”

  出乎戚逐意料,萧阳月脱下外衣,倏忽俯身靠近了他,低声道:“侯爷入睡便是。”

  萧阳月在戚逐身侧躺下,手掌缓缓搭在戚逐胸膛之上,正对心脏在胸腔内起搏之处。

  戚逐刹那间便明白了萧阳月想干什么,他想再次试探自己心脉处是否能感觉到内力游走,并且想试探一整夜。

  戚逐体内经脉并未完全断裂,心脉处仍可察觉,这与他先前在萧阳月面前的隐脉说辞并不符合,萧阳月若察觉他心脉处有内力,便能知道他说了谎话。

  压抑内力几个时辰戚逐可以做到,但难就难在压抑内力必须清醒,而他一旦保持清醒,萧阳月就会通过脉息发现他未能入睡。

  此时不同于先前在马车上,那时即使自己醒着,也能归因于马车的颠簸。

  如今萧阳月已经知晓他会武功,并且特意让他入睡,显然是对那一日的试探产生了怀疑。若发现他醒着,必然会知道他是在刻意压抑心脉内力。

  若他真的入睡了,内力无法压抑,萧阳月便会发现,他的武功远不止此。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阳月想让戚逐两难,还是稚嫩了些。

  戚逐:“阁主大人,你这样我如何睡得着?”

  “侯爷并非第一次与我同睡。”萧阳月道,“如何睡不着?”

  “我虽与你同睡,但也是各睡各的,你何时这样过了?”戚逐回答,“恕我直言,阁主大人,我实在是不习惯入睡时与他人肢体相触。”

  萧阳月冷哼一声:“若我是个女子,侯爷恐怕没这么多事。”

  “并非是这原因。”

  戚逐翻过身,眉头忽然一蹙,痛楚般地闷哼一声,萧阳月从床上坐起,立马伸手解开戚逐的外衣,见戚逐胸腹上的纱布竟然渗了血,显然是伤口开裂了。

  萧阳月心中一紧,起身走出房门叫人拿药和新的纱布来,回来之后,替他重新清了伤口换了药,便再也没提这事了。

  戚逐能看出来,对于伤了他这事,萧阳月虽嘴上说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只叫他永远别知道,这伤口是自己用内力崩开的就行了。

  第二日早晨,众人准备上路回王府,戚逐来到客栈后院停着的车马边,昨日受伤了没注意,今日便发现,有一台轿子周围,竟森严看管着十数名护卫。

  戚逐:“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