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36章
作者:路嘻法
小丫鬟只能闭了嘴,悄悄掩上房门,留萧阳月独自一人坐在屋内,静静望着跳动的烛芯。
先前在暖阁,侯爷把他当做霁云,凝视端详了他许久,说他很美。那时侯爷望着他的神情,只让萧阳月感到心头发冷,一缕一缕从心底滋生出的,都是没来由的苦楚。
第二日清晨,戚逐缓缓睁开眼,继而从床上坐起身。
辅一睁眼时他便发现了,自己并非身在侯府。卧房内装潢精致,燃着恬淡的熏香,床帐垂下,外头隐约可以听见清晨的虫鸣鸟叫。
昨夜他的确喝得有些多,但也依然记得后来的种种,他走下床,马上便有在外等候的丫鬟进来伺候晨起,恭恭敬敬地道:“侯爷,霁云姑娘昨夜歇在厢房了,已经起来一个多时辰了,需要唤她过来么?”
戚逐道:“不必。”
“是。”
戚逐昨天穿的那身衣服被换下了,丫鬟们新备了一套花青色的男子常服过来,看款式花纹,大概是萧阳月的衣服。
戚逐:“这衣服颜色太深了些,有素色的衣服么?”
丫鬟为难道:“这……少爷的衣服大多都是深色,素色的话只有裙装居多了……”
“罢了罢了,就这件吧。”
戚逐换上衣服,衣服是比着萧阳月的身形裁的,对他来说有些偏小,外面那件袍子的腰勒得慌,肩膀和袖子也有些紧,也难怪萧阳月平常可以穿着那些纤细的女子着装还行动轻松。
整理完后,戚逐接过丫鬟呈上来的扇子,推开门来到庭院里,他朝着萧府正堂的方向走去,刚走出拱门,便意外地见到一个人影走过雕花长廊。
来人是白钰,白钰偶然回头,看见戚逐站在内院的院墙下,眉间顿时露出诧异之色。
白钰:“侯爷?”
“白近卫使,早安。”戚逐简单打招呼道,“这么早来萧府,是找你们阁主大人有事么?”
“是,阁中有些事务需阁主大人处理。”
白钰第一次见戚逐穿深色的常服,不由得多看了一阵,穿深色的侯爷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日的素白色衣服衬得侯爷还有几分儒雅随和,深色却只剩下凌厉了,俊美得极富侵略性。
白钰回过神来,自己看了侯爷太久,匆匆垂下眼眸,问:“侯爷怎么在阁主大人府上?”
“昨日约了萧阳月喝酒,喝到了申时,就直接在这里睡下了。”
戚逐上下打量白钰一眼,视线在他的面庞上停顿些许,白钰有些拘谨地站在他面前,正想开口告辞时,却听得戚逐忽然道:“忽然发现,白近卫使和我一位旧友的样貌有几分相似。”
白钰闻言,抬起头:“侯爷的旧友?”
戚逐:“是,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如今甚是想念。”
白钰心中一堵,道:“侯爷节哀。”
戚逐笑了笑,心中却想,不必节哀,来日总会在黄泉下相见的。
白钰心思细腻,他觉察出戚逐笑容中几分荒凉的落寞,心中也跟着生出丝丝难过来。能让侯爷记挂至此,想必的确是知己挚友,人生在世知己本就少,如今却生死相隔,岂能不伤心难过呢?
侯爷总是笑面对人,如果这个世上真有能够读懂侯爷一颦一笑中蕴含的情绪的人,那白钰也希望那人安然无恙。
白钰年纪比他小许多,戚逐看他也如同一个兄长看胞弟,抬手随意一摸他的头:“好了,惹得你心绪低落倒是我的不是了,别耽搁了,快去找萧阳月吧,顺便替我向他说一声,我就不留了,先回府了。”
白钰微一怔愣,随后才恍然回神,匆匆向戚逐告辞,转身快步离开。等走过长廊,白钰才慢慢停了下来,他伸手摸摸方才侯爷碰的地方,心头像有烈鼓锤动。
白钰说不清这样的情绪来自何方,侯爷触碰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股热流直流入他心底。
白钰在萧府后院僻出的一个小校场找到萧阳月,萧阳月有晨起练剑的习惯,彼时的他刚练完,接过丫鬟递来的面巾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白钰向萧阳月行了礼,道:“阁主大人,方才遇见侯爷,侯爷说他先回府了。”
萧阳月收起自己的剑,淡淡答应一声。
交待完浮萍阁待处理的事务后,白钰又道:“阁主大人,三日后穆赫巴可汗来朝觐见,皇上要设比武宴。”
穆赫巴汗国是一支胡人联盟部族,当年连戈族可汗死后,穆赫巴可汗接连与其他几个小羌胡人部落结为联盟,形成如今的穆赫巴汗国,与中原互通商贸。
穆赫巴族崇尚武功,今年的武举殿试正好于上月结束,皇上便下令将在穆赫巴可汗觐见时设立比武宴,特许今年可汗入中原朝贡时可带上自己部落内的武将大臣,以彰天子包容。
三日后的这天,穆赫巴可汗抵达京城,随行的还有来自部落的十多名武功高强的武者。
宴会设在乾明宫的戏台边,穆赫巴可汗身高近九尺,浑身透着生活在草原马上雄壮男儿的气概,左右坐着他的可敦和几个大妃,他正坐在下席首座上,正举杯与皇上谈笑。
戚逐自然也来了宴会,他坐在下席的另一侧,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可汗带来的那些草原猛将。
中原武功、南疆武功与胡人武功各成一派,中原武功注重内力修为,喜好刀剑武器;南疆武法阴险狡诈,擅长使用奇毒;胡人武功则更为粗犷。
南疆武功戚逐是见识过了,他倒对羌胡一族的武功修为很有兴趣,若有机会,他也想切磋一番,只可惜现在他只是个小小的文臣侯爵,也只能坐在戏台子下欣赏了。
萧阳月姗姗来迟,他身穿一身胭脂色绣海棠纹的外罩云锦织纱长裙,配上他的佩剑,很是明艳动人,发饰倒是相对精简,只戴了戚逐送的头面套盒中的一支发钿,头发梳了两股,其余皆披散下来。
坐在不远处的穆赫巴可汗打眼一看萧阳月,举杯的手霎时停了,视线黏着萧阳月走,直到他在下席落座,这才猛地抬起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会开始后,穆赫巴部的武者与几位武举人依次上台比武,几轮比武下来,武举人竟隐隐落了下风,可汗激昂地大声呼喊,连声用羌胡语叫好,身边的妃子们也笑得花枝乱颤。
事关朝廷颜面,朝廷的武将们一时群情激奋,纷纷主动请示皇上想上台与胡人一较高下,萧阳月静静坐在席位上饮茶,面色平静地看着台上的武斗。
看中原的武举人节节败退,穆赫巴可汗大笑三声,将身上衣裳一掀,露出黝黑虬结的胸膛和臂膀,从席位上飞身而出,落在台上,几招便将武举人打落下台。
穆赫巴可汗用蹩脚的汉语对皇上道:“中原高手若都是这副模样,当真是叫人看了笑话去!皇上还有什么高手,通通叫出来吧,本汗王亲自来战!”
皇上盯着台上的可汗,伸手抚掌笑道:“可汗不愧为驰骋草原的男儿,如此威武勇猛。只是,刀剑无眼,朕也不能让武将伤了可汗。”
可汗喝道:“我羌胡人不拘这些虚礼,皇上莫要推脱!”
皇上:“好,可汗既有此意,朕也不能拂了面子,萧爱卿。”
大殿内诸臣噤若寒蝉,萧阳月本不想脏了自己这身衣裳,但皇上有令,他只能听从,于是便从席上站起,略一点地,轻功落在台上,衣袂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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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雷区舞王侯爷后,阳月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以及没有白月光的设定!侯爷只是缅怀一下以前的朋友!侯爷表示非常后悔无意之中撩了小白(阳月:可汗杀手
第48章
看见眼前人,穆赫巴可汗瞪圆了一双眼,盯了萧阳月半晌,视线寸寸扫过他的脸庞和腰身,随后仰天大笑道:“皇上这是何意?莫非是自认中原武者不比我羌胡男儿,就此认输,故而以美人相赠吗?”
穆赫巴部的武将们也顿时笑声滔天,用胡语议论纷纷,声色狎昵。
台下坐着看戏的戚逐闻言,举杯掩唇低笑一声,只怕是又有好戏可看了。
可汗一摸下巴,促狭地凝视着萧阳月,也不在意台下坐着的几位面色难看的羌胡妃子,道:“本汗王还未曾有过中原女人,这样也好,你来做我的大妃……”
萧阳月冷声打断道:“浮萍阁阁主萧阳月,参见可汗。”
这分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穆赫巴可汗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呆若木鸡,最后猛啐一口,重重将手中的大马刀往地上一杵,骂道:“我呸!竟是个男人!”
可汗双眸紧盯萧阳月,即使知道萧阳月身为男子,依然还是对他这副倾国之色的容貌移不开视线,粗野地大喝:“看你弱不禁风,连我羌胡族的女人也不如,真是不自量力!”
可汗话音未落,萧阳月已然出招。
萧阳月虽然带着剑,但他并未将剑拔出来,而是以剑鞘为武器,与可汗的马刀相撞。
光是这一撞,可汗面色就煞然抹上一片惨白,萧阳月的手臂稳如磐石,面色平静无波,可汗却感觉半条胳膊都在发麻,手中的马刀几乎要脱手而去。
看萧阳月连剑都不肯拔,穆赫巴可汗气得脸色紫涨,怒吼一声,奋力一挥刀向前斩去,刀刃擦着萧阳月的剑鞘划过,萧阳月侧身一避,抬起一掌击在可汗胸膛。
台下百官只见穆赫巴可汗从比武台上跌下,重重砸在地上,“哇”一口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马刀刀刃翻卷,赤裸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个青紫的掌印。
穆赫巴部众武将登时呆若木鸡,明明萧阳月已胜,朝廷的武将却也没有一人出声半句,仿佛浮萍阁阁主本身就不是他们可以妄议的人,乾明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方才那掌萧阳月已收了大半力气,他垂眸瞥了台下的可汗一眼,发出一声冷淡的轻哼,转身朝着自己的席位而去。
打破殿内寂静的是穆赫巴可汗可敦的尖叫,她用胡语大喊一声“大王”,吓得满面苍白。
皇上淡然道:“来人,传太医给可汗看看。朕的武将下手不知轻重,还请可汗见谅。”
穆赫巴可汗似受了极大的羞辱,浑身气得发抖,他盯着萧阳月的背影,目露凶光,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粗犷的喉咙大喝一声,从地上翻身站起,以刀为箭,用力将手中的马刀朝着萧阳月掷了出去。
泛着银光的刀刃转瞬之间向萧阳月直刺而来,萧阳月旋身躲开刀刃,可汗又翻上台来,从腰间抽出数只弯月状的一掌长的兽牙,当做飞刀,向萧阳月飞速射来。
萧阳月用剑鞘一扫,一只兽牙擦过他的发顶,勾住了他发上的发钿,景泰蓝的宝石发钿霎时被勾落在地,滑到了台子边缘,发钿上的珠玉霎时出现了裂痕。
看见发钿被打落,萧阳月心中一紧,落到台边想去捡起,穆赫巴可汗却飞身上前,横刀一斩,萧阳月不得已只能后退落地。
可汗一脚正好踩在发钿上,他身形魁梧,体重也自然不轻,发钿顿时被踩碎,只留下一地光滑的碎片。
穆赫巴可汗大吼:“本王没输!再来啊!”
萧阳月看着发钿的碎片,心中像是被细细的尖针刺过,泛起一阵不甚明晰的隐痛,他握着剑的手逐渐绷紧,眸中冷光浮现。
他不自觉地拔出剑来,心中已然动了几分怒气,几招下来,穆赫巴可汗再度落败,口中牙齿都被打落大半,混着血吐在地上。
萧阳月落在他身前,剑尖指着可汗的下巴,最后,他猛一皱眉,收回自己的剑,转身跃下高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穆赫巴可汗的气焰已然宛如蔫了的茄子一般泄下,他被皇上派来的太医扶到了殿中,嘴里一口碎牙,连话也说不太清了,周围的武将们也再不敢喧哗,皆只能悻悻地低下了头。
皇上:“可汗,天色已晚,比武一事就告一段落,欣赏欣赏我中原歌舞戏曲吧。”
回到席位的萧阳月一抚衣摆坐下,他拿起桌边放着的一根未曾用过的镂空花纹尖头银筷,将筷子当做发簪,随意地将散落的几股头发束起。
不远处的戚逐微眯双眸,他一边听着台上戏班子的戏曲,抬手一摇,叫来一个在周围侍奉的小太监。
小太监俯身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帮我拿一副纸笔来。”
“是。”
小太监很快呈来一副纸笔,戚逐摊开纸,在纸上简单写下两行,折起后递给小太监,道:“方才观阁主大人与可汗比武,心中很是敬佩,故吟诗一首赠与阁主大人,还麻烦你替我悄悄送过去。”
小太监平日里就是伺候茶水的,还是头一回得了这等差事,连忙答应,将纸小心妥帖地放入袖中,借着布菜的时机来到萧阳月身边,将信纸压在碗底,低声对萧阳月道:“阁主大人,碗底有侯爷方才写给您的信,请您过目。”
萧阳月见碗底真的放有一张折起的信纸,略显诧异地抬头,朝着戚逐的席位望去,后者也正看着他,微微抬唇轻笑。
萧阳月低头打开信纸,信上的字迹潦草跋扈,很是恣意张扬:“用不着心疼,我改日再送你一套新的。”
萧阳月微抿嘴唇,将信纸重新折起,放进自己口袋中,心中却忍不住想着,侯爷是如何看出来的?
宴会一直持续到亥时,众臣恭送皇上与皇后回宫,各自散去。萧阳月骑马从皇宫侧门离开,却在走出宫门几步后,看见了停在外头的侯府马车。
萧阳月拉紧缰绳停了下来,戚逐掀开轿帘,朝萧阳月道:“穆赫巴可汗可有找你?”
萧阳月骑在马上,低头望着戚逐:“他找我做什么?”
“我看你到的时候可汗就一直盯着你看。”戚逐道,“而且你又在比武的时候打败了他,我还以为他必会寻个由头来找你呢。”
萧阳月不甚在意道:“他受伤了,想必没这个功夫。”
戚逐微眯眼眸,轻笑一声:“我看这穆赫巴可汗挺有意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你做他的大妃,你的风头可更胜当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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