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41章
作者:路嘻法
他朝着戚逐伸出手,冷冷喝道:“剑给我!”
戚逐只好将从段如风那里夺来的剑交给了萧阳月。
萧阳月将剑还给段如风,段如风迟疑着接过,他紧盯着仍然在地面上蠕动的那些蛆虫,又抬头望着戚逐,神色一时有些思索。
此地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如今,不仅是御膳房,连太医院也被牵扯进投毒一案,皇上下旨将整座皇宫重重封锁,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入宫门。
“萧阳月。”戚逐道,“诏狱之事你费心了。”
萧阳月沉默不语。
“不过我想说的还是那番话,如今我嫌疑还未洗脱,你还是勿让他人知道你想保我。浮萍阁在朝中屹立多年,这两年更是无出其右,不说乾门卫可能借此机会压你一头,多的是虎视眈眈的人,你不必为了我……””
“勿让人知道也已经知道了。”萧阳月淡淡道,“更何况,我……也不全是为了侯爷,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宜太早下定论。”
萧阳月说这话时,眼眸微垂着,轻描淡写着,并没有看他,仿佛这话并不是说给戚逐听,而是说给自己听。
听闻萧阳月这么说,戚逐默然片刻,若萧阳月真心这样觉得倒也好,就怕他,只是在说服自己。
这时,只听得殿外有宫人通传,说皇上到了。
皇上身着一身明黄金线绣龙纹常服,白钰和几名随从跟在皇上身后,见到戚逐后,白钰先是一愣,随后便赫然松了一口气。
戚逐和萧阳月二人向皇上行礼,皇上盯着半跪在地上的两人,目光多在戚逐身上顿了两秒,道:“都起来。”
戚逐:“皇上,方才情况紧急,恕臣放肆。”
“朕已着人查过耿冲道遗留下的药丸,的确与那日害了静嫔性命的毒虫一模一样。”皇上鹰眸俯视着戚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回皇上,臣绝没有包藏祸心企图谋害皇上。”戚逐道,“臣家中发现的那些东西,亦是完全不知来源。家父去世后,臣曾将家中下人都仔细筛选一遍,留下的都是衷心的人,绝不可能被外人收买。思来想去,臣认为只有可能是外人将这些东西带入家中,那时,臣想起皇上曾赐过几个太医为臣疗伤,其中就有耿太医。”
皇上:“接着说。”
“昨日静嫔娘娘中毒,臣曾到殿中查看过,那些蛆虫看似无色无味,但实则有一股极淡的气味。”戚逐道,“今日与耿太医擦身而过时,他的药匣中也有此味道。”
萧阳月神色微凛,此事他并未听戚逐说起过,而且,那毒他当时也仔细查看过,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他的五感已经远远强于常人,就是习武之人也少有他这么敏锐的,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戚逐竟能察觉到?
皇上:“那你为何杀了那御厨?”
戚逐:“皇上,那名御厨当时不知使了什么邪门法子,让臣无法控制手臂动作而出手杀人,如此一来,臣既担上了擅杀证人的罪名,御厨已死,又无法再与他对峙,更坐实了臣之罪。皇上试想,臣即使真的意图谋害皇上,又怎么会如此愚蠢莽撞,以至于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呢?岂不自己引火烧身?”
皇上沉默着,负手凝视着戚逐,最后道:“若此事属实,投毒一事的确有待查证。但那御厨所说的你勾结武林乱党一事,你可有说法?”
“臣的确会武功,但绝无勾结武林乱党。”戚逐回答,“若皇上愿意一听,臣知无不言。”
皇上微微点头,戚逐便将那日同萧阳月解释他是如何学会武功的缘由,同皇上又说了一遍。
末了,戚逐又道:“皇上,臣会武功一事,实在也并非本身所愿,之所以欺瞒皇上,是因为那时父亲的爵位已经没落,臣也只想安稳度日,不想再以此事让皇上生疑。但勾结武林乱党一事,臣实在是冤枉,臣儿时曾被武林贼人掳走囚禁,此等折磨如今还历历在目,心中对武林怨恨颇深,怎可能与武林党派勾结!”
戚逐此番话说得肺腑,怎么也看不出作假的痕迹。
萧阳月迟疑片刻,上前道:“皇上,侯爷是否勾结武林党派,连同五年前侯府嫡子失踪一事,浮萍阁定会查清,在此之前,请皇上三思。”
半晌,皇上的声音回响在殿中:“朕给你五日。”
戚逐抬头。
皇上:“朕暂且复你大理寺官职,五日之内,查清投毒一事,若事能成,朕自然会还你清白,复你侯爵之位;若五日内事不能成,按圣旨处置。”
戚逐心中一沉,皇上即使是没有当即下令处死他,但也没有收回成令,留给他的宽限只有五日,五日之后,查不出这事幕后黑手,他的项上人头依然难保。
他究竟有没有被冤枉,恐怕皇上也不在意,到底是对他疑心难消,自然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萧阳月闻言,心头收紧,此等错综复杂之事,皇上竟只给了五日宽限?
萧阳月:“皇上,侯爷……”
“朕已削去他的爵位,萧爱卿是忘了么?”皇上冷冷道,“你这几日缕缕为他求情,还恳请朕收回杀他的旨意。乾门卫已派人向朕禀报,说你无朕旨意擅自去了戚府。”
萧阳月微怔片刻,只能回答:“……是。”
皇上:“看在你的近卫使同朕回禀说太医院存疑确有其事,朕未曾过问你,你是觉得朕不会责罚于你吗?此事查清后,你暂且卸下浮萍阁阁主令牌,无召不得入宫。”
萧阳月敛去眸中黯色,垂眸道:“是,臣甘愿受罚。”
戚逐在心中喟叹一声,道:“谢皇上恩典,臣定当竭尽所能。”
皇上离开后,戚逐长出一口气,面上却丝毫不见紧迫和担忧,全然不像是一个也许只能再多活五日的人。
萧阳月实是不懂,为什么戚逐可以如此冷静,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还是说他已心有计策?
戚逐:“从我府上搜出的证物在哪里?我想查看一番。”
萧阳月定定地望着戚逐,问:“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单这几个字,萧阳月的声音便与平日不同。
依然很淡,但他的眸是闪的,声音也隐着几分焦急,以及一分无法言说的落寞,因他费尽心思,也无法读懂戚逐心中所想。
这句话说出来,萧阳月心中却先悔了,悔自己太多地去思索戚逐的事。
他自从淮南回京之后,总被戚逐的事缠绕心神。
这些情绪不知所起,不知缘由,现下却如鲠在喉,让萧阳月心中不自在起来。
萧阳月所不知道的是,戚逐的确不在乎,也不怕,皇宫困不住他,皇帝也杀不了他,这世上也少有事物可以奈何得了他。
但,人事万千,最能困住人的,唯独还是一个情字。
戚逐若再狠心半分,有无数机会逃脱这里,再假死以脱身,任由皇上诛连侯府,自己改头换面继续苟活。但侯府之人虽与他无亲无故,到底是无辜的,他不忍牵扯这些人性命。
除此之外……还有萧阳月。
恩怨不知何时会找上门来,戚逐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还有几十年光阴,或许就只剩下几月,如此生死不定的一具躯体,何苦留下那么多牵绊呢?
戚逐:“不懂便不懂吧。”
不料,萧阳月转而问:“我若偏要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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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对啊我的确觉得自己武功很高强啊侯爷划水当然是为了放虎归山再一网打尽马上感情飞速进展的契机就来了!
第54章
听闻萧阳月以问作答,戚逐微一诧异,抬头望去,俨然在他眉眼之中看出了几分倔强,可萧阳月很快移开了视线,像是故意不想与他对视似的。
这时,偏殿的门被人推开,段如风持剑推门而入,他看着两人,目光在戚逐身上多停顿些许,行礼道:“阁主大人,少卿大人。”
段如风对戚逐的称谓也已改口,显然是得了皇上暂且复起戚逐大理寺职位的旨意。
戚逐:“段大人,那些从我府中搜出的证物在何处?”
“证物放在乾门卫官府中,二位随我来吧。”
萧阳月率先踏出房门,戚逐迈步跟上,两人被段如风领着来到乾门卫官府。
从侯府中搜出的物证都摆在正堂桌上,有药丸、盛药丸的各色瓷瓶,药盅、草药方子和一些用纸包裹起来的药粉。
戚逐逐一仔细看去,这些东西中有的的确是他的,一直放在寝殿书房百宝格暗格里的,乾门卫搜得倒是仔细,这些东西也给翻了出来。
至于那些药盅、壳虫子毒丸、草药方子和药粉,他就一无所知了。
戚逐见那深棕色陶制药盅表面,似乎还沾了些未干的水渍,问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在少卿大人府上花园的池塘中。”段如风回答,“药粉、药方和壳虫子毒丸都塞在药盅里,发现时药盅已被用蜡封死,其余东西是在书房百宝格暗格里发现的。今早本该让太医院查一查这些药的成分,但出了耿太医一事,也耽搁了。”
戚逐正思索着如何将这些东西都赖到太医身上去,就听得萧阳月沉声道:“少卿,这百宝格里搜出来的东西,的确是你的吧?难道还能有人为了藏这东西,早早地便乘人不备在柜子上做一个暗格出来?这也能不被人发现?你府上的人都是死的么?”
戚逐:“……”
萧阳月的“少卿”二字冷而又冷,戚逐忽然觉得,他还是叫自己侯爷的时候最为动听。
段如风也察觉其中蹊跷,皱眉问:“阁主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少卿大人解释清楚此为何物。”
“这些药嘛……”戚逐缓缓开口,眸中多了几分晦暗的笑,“乃用于房事助兴的。这种药,我总不好意思放在太过显眼的地方吧?”
好在他提前有所防备,每个瓷瓶中,真正要紧的药其实只有两三颗,剩余大部分是混着放的助兴房事的药,外表看去全无差异,连真正的药丸外壳,也裹了一层助兴药,只有他自己能分辨出来,若真有人要查,他也能想办法遮掩过去。
听了戚逐的话,段如风和萧阳月都是一顿,前者则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后者蹙眉不语。
不好意思放在显眼的地方,就能放在书房了么?也是,侯爷在后院凉亭中都有兴致,书房也算不得什么。
戚逐:“段大人不信的话当场找人验就是了,此类药配方简单效果显著,不需要找太医。”
段如风还是喊来一名下属,把瓷瓶交给下属前去验证。
不出一刻钟,下属便回来了,他附耳向段如风禀报了什么,段如风点点头,微抿嘴唇,对戚逐道:“官府里的大夫验过了,少卿大人所言非虚,这些药……少卿大人拿回去吧。”
戚逐将那些瓷瓶暂且收回自己口袋里,继而盯着药盅和壳虫子毒丸,那些毒丸形状若蚕豆,呈现无色。
戚逐命人取来一只暖炉,用铜镊子夹起其中一颗,在暖炉上方烘烤片刻,不出几息,那药丸表面便开始软化剥落,四五条透明的蛆虫从内部破壳而出。
戚逐夹起其中一条,凑近观察,那毒虫像是嗅到了血肉气味,挣扎着向戚逐的口唇方向耸动,看得萧阳月和段如风两人紧张无比。
戚逐一点不怕,他放下镊子,问:“段大人能否取一些新鲜的牙齿、舌头和手指来?”
段如风:“……去何处找新鲜的?”
戚逐:“诏狱里总有落下的吧?”
段如风默然一阵,吩咐下属去诏狱询问一下狱司,两刻钟后,下属端着一个盘子回来了,盘中果不其然盛着一条断舌、几颗碎牙和几根断指,都还带着血。
戚逐将毒虫扔到盘中,虫子霎时便将断舌和牙齿裹满,顷刻之间便啃食殆尽,而那几根断指却完好无损。
戚逐:“这些蛆虫果真只吃人的牙齿和舌头。”
萧阳月凝神嗅了一阵,仍然没有嗅到除了血腥味之外的其他气味,蹙眉道:“我未曾闻到什么气味,你闻到了什么?”
戚逐敛去眸中几分深色,回答:“一股很淡的冷香。”
萧阳月:“冷香?”
“兴许是我有‘隐脉’,能够闻到没有‘隐脉’者所不能嗅到的气味。”戚逐缓缓回答,“这股气味极淡,如同千万种花香混杂一处,但又不止香气,还有一股血的腥气。”
这股气味,戚逐并不是第一次闻到,那日在荼湖底下的洞穴中,他也闻到过。不仅如此,他过往所追悔莫及的那些事,就是这股仿佛地狱深处才有的气味,贯穿始终,噩梦般萦绕在他的心头,即使粉身碎骨,他亦不会忘记。
“看这药盅和药方,的确像是巫蛊之术,这种毒虫也像是培育蛊毒用的蛊虫。”戚逐继续道,“巫蛊之术在南疆一代颇为盛行,巫师众多,许多南疆百姓信巫而不信医。”
段如风忽然道:“这么说来,耿冲道的确是南疆人。”
戚逐:“哦?想不到皇上还会器重南疆来的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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