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47章
作者:路嘻法
白钰:“侯爷,天实在是太冷了,您穿得这么单薄,用属下的护甲将就将就吧。”
戚逐抬眸望着他,眸中似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既不回话也不接白钰的盔甲,看得白钰稍显局促。
白钰:“侯爷?”
戚逐:“不用,我不冷。”
“可……”
“你若不信,不如摸摸我的手?”
戚逐举起自己的手背,白钰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只敢小心地用指尖一片皮肤轻轻一碰戚逐的手背,很快便缩了回来。
令白钰感到诧异的是,戚逐的手背竟真的十分温暖,触到的那一刻,他的指尖仿佛触到一个暖炉。
白钰知道习武之人可用内力调节自身体温,可他武功修为不够,暂且还无法做到,他知道侯爷比他想得更加深藏不露。
想到侯爷不至于受冻,白钰心里安心许多,他继而道:“侯爷在诏狱中受苦了,浮萍阁定会查清真相,还侯爷清白的。”
戚逐微微一笑,道:“白近卫使同我非亲非故,为何如此相信我是清白的呢?”
白钰一怔,下意识循着本心道:“属下……也不知,只是愿意和阁主大人一样相信侯爷。侯爷虽然的确瞒了许多事,但属下相信侯爷有苦衷,并不是奸佞歹毒之人。”
白钰顿了顿,面上露出几分赧然来,又道:“而且,看见侯爷下狱受苦,属下心里也很担忧难过,兴许是因为……侯爷是属下很敬重的人。”
其实白钰心中也不甚确定,自己对侯爷的关心究竟是出于敬重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小从军,对感情之事不大通,但他清楚,这种感觉是深重的,且深深牵绊着他的心。
听了白钰的话,戚逐忍不住在心头想,若是萧阳月有白钰一半直率……罢了,这样就不是萧阳月了。
“我并非什么值得敬重的人。”戚逐低声一笑,“白近卫使,你如此年轻,以后在朝廷还大有前途可为,不必要敬重我这等人。”
白钰蹙眉道:“侯爷……不要这么说。”
就在这时,洞穴外的雨幕中忽地传出一声隐约的怪异声响,戚逐微一蹙眉,立马站起,快步来到洞穴边。
萧阳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声声响,他凝眸注视着雨幕,不等戚逐说什么,握紧剑便直接跃入雨中,戚逐微微“啧”一声,也跟了上去。
其余人也很快追了出来,隔着雨帘,那阵声音忽高忽低,宛如某种飞禽的鸣叫。
冰凉刺骨的雨珠洒在眼睫上,前路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萧阳月停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忽地发现,被薄雪覆盖的草地上,洒着一片已被冻得干涸的血迹。
萧阳月落在地面,沿着那片血迹往前寻去,不一会儿,便在树丛的掩映中,看见一道匍匐在地上的人影。
那人已经彻底僵硬了,肢体都覆着青紫色,似乎轻轻一敲就会彻底碎裂,萧阳月慢慢靠近那道人影,发现他少了一条手臂。
这具尸体,正是耿冲道。
萧阳月蹲下身,见耿冲道身下枕着大片结冰的乌黑液体,其中还浸着些许看不出原貌的碎渣。
萧阳月朝着耿冲道的尸体伸出手,却忽然被身后的戚逐抓住了手腕,他回过头,却被戚逐眸中的冷意惊得心中一跳。
戚逐沉声道:“别碰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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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认出这是谁的手笔了!
小白对自己的感情还很懵懂,不过他会想清楚也会释怀的!
第61章
萧阳月凝视着戚逐,只觉得戚逐双眸中的戾色要将他吞噬,他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江湖恩怨的起落,和只有经历刻骨铭心的仇恨之人才有的杀意。
戚逐将萧阳月往后拉去,蹲下身静静查看了一阵耿冲道的尸体,确认耿冲道的确是脏器破裂融化而死。
除了他砍下的那条断臂,耿冲道身上并无其他外伤,体内却是连一块脏器碎片也没能留下。能够隔着躯壳用内力伤人内脏,天底之下,戚逐只能想起唯一一人。
而那人,就在这附近。
萧阳月蹙眉望着戚逐的背影,问:“这是怎么回事?”
戚逐沉默片刻,道:“他的尸体有壳虫子的气味,不要随意触碰。”
戚逐话音刚落,一阵凛冽的寒风忽地从山谷深处刮来,卷起满天的落叶和雨雪,吹得人衣袍上下翻飞,刮在脸颊上,让人感到冰凉刺痛。
从四周的浓雾中,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破风声响,萧阳月屏息凝神,忽地闪身向一旁躲避,只见上百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浓雾中朝他射来,针头扎入草地中,冒出一股黑气。
可几息之后,那些银针竟然开始颤抖蠕动起来,萧阳月这才那看清,那并非是银针,而是活虫!
细长如针的虫雨从天而降,宛如一道雨幕,将众人笼罩其中。虫针实在太过密集,白钰一时躲闪不及,三根虫针猛刺入他的腕间,刹那之间便化作蠕动的虫,扎破他的皮肤,进入了他的体内。
几道细细的线开始在白钰手臂上方凸显出来,那些虫在他的皮肤底下游走攀爬,白钰面色一白,握紧自己的手臂,只觉得什么东西“嗡”的一声进入了他的脑海,让他眼前的景象开始如同幻境般扭曲虚无。
白钰开始感到一股嗜血的战栗,他的剑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无边无际的杀意开始占据他的心头。他的视线被暗红所覆盖,周围所有事物,都好像变成了他必须杀光的敌人。
萧阳月又轻功避开一片针雨,周围的雾实在太浓,视野完全受阻,他想要到戚逐身边去,倏忽之间,一道人影猛然从雾中飞身跃出,挥剑朝他砍来。
萧阳月举剑抵挡,抬头一看,来人竟是白钰!
白钰双眸布满森然的杀意,神色毫无波澜地与萧阳月杀在一起,一招一式之间尽是凶狠的杀招,剑剑都想取萧阳月的性命。
萧阳月喝道:“白钰!”
白钰依然不为所动,他像是想把萧阳月碎尸万段似的,只知道一刻不停地挥剑杀戮,喉咙间也发出隐隐的野兽一般的低吼。
萧阳月心知白钰状况有异,幸而他的武功比白钰高出许多,白钰也很难伤他,他接下白钰几招后,反手用剑柄将白钰打晕。
萧阳月将白钰放在树后,周围湿重的雾气仿佛黏在人身上,一刻都挥散不去。
他没有听见戚逐的声音,一时心中不安,喊道:“戚逐——!”
浓雾仿佛阻滞了声音,萧阳月没有听到戚逐的回应。这样的寂静,让他心中腾升出难以抑制的紧张,雨雪还在不断地下着,他胸膛冰凉,仿佛迷失于此天地间的旅人。
戚逐独自一人来到山谷中的某处树林中,他向众人不辞而别,没有人发现他借着浓雾离开了。
他这回擅自行动,想来回去之后又要被萧阳月记恨好一阵了。
这里的雾气依旧浓郁,但依稀已可见周围树林的轮廓,他循着那道奇异的动物声响而来,如今,他感觉自己已经逼近那道声音了。
戚逐在一处空地上站定,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闭眸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极其敏锐的感官,如同拂过林间树梢的微风,将周遭任何风吹草动都纳入心间。
又是一阵低沉的鸣叫传来,这种声音清脆而高低起伏,从什么物体喉中涌出,带着空灵辽远的颤动,宛如天边盘旋的飞鹤。
半晌,戚逐微微睁开双眸,他冷笑一声,带着笑朗声道:“想不到江湖中失传已久的飞鹤功,竟让我今日在这里寻到了,不如出来以真面目示人,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四周树丛簌簌摇动,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鹤唳,大片密密麻麻如头发丝的针雨从四方急射而来,戚逐向后错开半步,周身的落叶猛然四散为一道巨大的圆弧,他的内力似乎聚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笼罩其中。
针雨被阻隔在屏障之外,戚逐手腕一翻,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之间,虫化作的银针全被打成齑粉,落在周围草丛中,比雪更细。
戚逐气息平稳,连头发都丝毫未乱:“告诉你主子,用过一次的招数,就不要再用了,免得惹人笑话。”
浓雾之中,一道人影出现在戚逐右方某处,只听得一声鹤鸣,那道人影眨眼之间却又出现在戚逐左边,仿佛身上长了翅膀,十分敏捷。
飞鹤功乃江湖之中一种失传已久的禽鸟类功法,修成者能在轻功上进步百倍,能运用轻功去到极高极远之地不用歇息,并且能使周身的内力都汇聚于双臂,减缓双腿的压力,身形敏捷如长着双翼的飞鹤,对习武者的内力和臂力要求非常高。
早在三百年前,江湖中便有奇人开创了飞鹤功法,由于其要求极高,能够习得的人只在少数,百年之间武林动乱不休,飞鹤功逐渐失传。
戚逐当年对禽鸟类功法并无太多兴趣,那时他心高气傲,一心一意只钻研修炼杀戮招数,近乎走火入魔。
此人修炼飞鹤功,若单从轻功上来说,恐怕不会逊色于戚逐。戚逐在雾中凝眸捕捉着那人身影,并没有贸然去追,而是继续问道:“不知是哪位江湖高手?”
鹤唳声不断环绕在周围,叫人辨不清声音传来的方向,半晌,一人的声音夹杂着鹤唳声从四周传来:“奇蛊门护法,公孙贺。”
“护法?”戚逐笑了一声,“当年他的十七护法已被我杀了个干净,整个门派也不剩几人,你又是哪个护法?”
公孙贺依然看不清身影,只听得他发出一阵似鸣叫似讥讽的怪笑:“方大人说笑了,霍乔大人本来就有十八护法。”
戚逐微眯双眸,最后只是低笑一声:“不知他这几年过得可好?寻找经脉相似的人重塑被我打碎的骨骼与面相,滋味大概不好受吧?”
隐匿在雾中的公孙贺早有听闻,方无竹此人极度危险,他没有所属的门派,只与一帮与他同样居无定所的神秘江湖高手结交。
十年前,由已故的武林盟主所创的武林秘籍《天地纲》再现江湖,如今武林盟主之位虚悬,各路高手迭出,无数帮派纷纷争夺。
《天地纲》分为正副两卷,正卷天舛纲功法强于副卷地厄纲功法。地厄纲被方无竹收入囊中,天舛纲则最终落于南疆奇蛊门门主霍乔之手。
正副两卷功法互补且相辅相成,单独修炼其中任何一卷都无法真正掌握完整的天地纲功法。
那时的方无竹不满仅仅只有一半的秘籍,开始寻找霍乔争抢秘籍正卷,霍乔亦想从方无竹手中抢夺副卷,两人的争斗持续将近四年,方无竹几乎屠尽包括十八护法在内的奇蛊门,霍乔则设下诡计杀死了方无竹的全部友人,两人结下数不尽的血海深仇。
最终,在六年前的怀璧山,方无竹主动挑起与霍乔的打斗,两人在山头拼杀两天两夜,方无竹被霍乔打断浑身经脉坠崖,霍乔则被方无竹打碎双腿骨骼和半张脸落下残疾。
此次怀璧山之战震慑整个武林,武林中人称之为天舛纲事变。
天舛纲事变五日后,霍乔派人在怀璧山悬崖下找到一具已被鸟兽啃食殆尽的尸体,尸体面目全非,只能依稀看到身上的衣物残片与方无竹相似。
即使方无竹浑身经脉已断,按理来说活不过三日,霍乔也并不轻易相信诡计多端的方无竹已死。
霍乔继而在武林中大肆寻找被方无竹藏起来的地厄纲,却一无所获。
霍乔的猜测是正确的,方无竹的确没死,不仅没死,甚至也没有因为经脉断裂而再不能修炼武功,无人知晓他那日究竟是如何活下来,又是如何找到不用脉息运用内力的方法的。
此时的方无竹,比起六年前来,究竟如何?
戚逐:“公孙护法,不如你回去转告你主子,说我无心再与他相争,他自做他的武林第一,从此我不再涉入武林半步,可好?”
公孙贺阴阴笑了一声,声音依然缥缈无踪:“方大人可别忘了,地厄纲还在你手里,方大人身上还欠着整个奇蛊门的血海深仇,如此还想将从前一笔勾销,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公孙贺的回答在戚逐意料之中,他的笑容逐渐淡去,这话问得也并非出自他本心,他也知道宿命之仇非报不可,但他似乎是在代替另一个人,另一个藏在他心底的人问的。
戚逐忽地想起了那日见到的穿着红衣的萧阳月,心想,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再见一次,也不知是否有机会听萧阳月唤一声他的真名。
这个时候想起萧阳月来,已是他输了。
戚逐笑道:“是么,那看来,霍乔是不得不死了。”
公孙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且走吧。”戚逐道,“我且留着你回去给霍乔报信。”
公孙贺闻言,大笑三声:“方大人想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公孙贺话音刚落,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猛然穿透浓雾,径直擦着他的鼻尖而去,尖锐的石子硬生生从他鼻尖上剜出一条细长的伤口,深深打入他身后的树干。
戚逐:“公孙护法,我要杀你,很容易。”
公孙贺鼻尖血流如注,霎时额头后背冷汗如瀑,他深知,若是戚逐再稍微动一动手指,那颗石子就会直接打穿他的头颅。
雾中的戚逐屏息凝视一阵,察觉公孙贺已经离去,他微微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萧阳月大概已经发现他擅自离开了,他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就在此时,戚逐一抬眸,见芥子岭某处山顶的雾气又越发泛起了如三凤山头那样的血色,他蹙眉,就怕萧阳月等人身处其中,不禁加快了脚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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