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49章
作者:路嘻法
戚逐默然走在他的身后,他无法得知萧阳月看见了什么,身处于雾中的每个人所见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他也看见了自己的过往,看见了许多他心底所不想看见的东西。
这时,萧阳月忽地感觉身后戚逐的脚步声停下了,他回头,只见戚逐停在原地,转头深深凝视着雾中某处,一双幽冷的眸子,满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萧阳月不知道的是,戚逐的视线尽头,是他。
身穿红衣的萧阳月如沉睡般静静躺在雪地上,他的神色平静,容貌美而清冷,若仔细看才会发觉,他身上的红衣和他身下枕着的血几乎快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死去的美人,这是穿着最让戚逐动心的红衣死去的萧阳月。
戚逐凝视了幻境片刻,嘴角露出几分似自嘲似悲戚的笑,他最后只是移开了视线,继而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道:“无事,走吧。”
穿着红衣的人影消散在雾中,不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两人在半山腰某处与段如风等人会和,看见戚逐回来后,段如风询问戚逐方才发生了何事,被戚逐随意搪塞了过去。
戚逐见包括白钰的几名护卫都晕厥在地,问他们怎么了,段如风道:“他们被方才毒虫的针雨所伤,变得敌我不分乱杀一气,少卿可知缘由?”
段如风显然也清楚,戚逐即使是清白,但也绝对不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戚逐蹲下身,端详了昏迷的白钰一阵,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尽是这些当年用来对付他的老把戏了。
但,当年的自己自视甚高,到头来却被这些小把戏摧毁自己真正珍视的一切,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可恨又可悲。
他那么目空一切,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戚逐并起双指,用力一击白钰下腹某处,白钰从昏迷中转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依然还未恢复理智,双目仍泛着血红,如失控的野兽向戚逐杀去。
戚逐两招制服下他,又在他周身几处穴道打入内力,继而用指尖在他颈后用力一划,皮肉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痕,三条白色的细长蛆虫,猛地从皮下钻出。
戚逐将蛆虫用力扯出,原本不过两寸长的蛆虫,竟就在这短短的两刻钟内,变得足有两尺长!
戚逐将蛆虫掷在地上,用鞋底将其碾碎,平静道:“段大人,看清我方才击的是哪几处穴位了么?”
段如风怔愣片刻,回答:“是。”
“照我这样做便可逼出蛊虫,不可出差错,否则蛊虫会断在体内,其余中蛊者就劳烦你了。”
蛊虫被拔出后,白钰又吐出几口发黑的鲜血,戚逐将他轻轻平放于地面上,半刻钟后,白钰才渐渐清醒,双眸已恢复了清明。
“侯爷……”白钰怔然望着戚逐,像是根本想不起先前发生的事了,“发生何事了,我怎会……”
感受到颈后传来的尖锐痛楚,白钰闷哼一声,伸手去摸,入手处一片淋漓的鲜血。
他呆滞地凝视了一阵自己的掌心,忽地想起了什么,抬头对戚逐道:“侯爷,您没事吧?先前在那……”
戚逐:“没事,你受伤了,歇息一阵。”
说罢,戚逐便站起身,独自一人向一旁去了。
萧阳月望着他,迈步跟了上去。
“你知道得很清楚。”
听闻身后传来的声音,戚逐缓缓一笑,头也不回地对萧阳月道:“的确,恐怕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清楚。”
“怎么?”萧阳月冷冷地质问,“这也是你做阶下囚时得知的么?”
“我不强求你相信。”
萧阳月有千万的话想说,但他深知,自己不管有多么急切,多么愤怒,都必须忍下来,不能让戚逐发现了端倪,戚逐不愿意对他坦白,那么他便自己查,总有一日,他会查个水落石出。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晚,雨雪也渐渐停了,众人不便再继续搜寻下去,便找了一处勉强能够过夜的地方。
护卫轮流守夜,萧阳月本不打算入睡,但他今日着实太疲倦,便抱着剑靠在树边浅眠小憩一阵。
戚逐坐在篝火边,视线越过跳动的火苗,落在萧阳月的面庞上。段如风坐在另一边,同样没有入睡。
“段大人。”戚逐唤道,“你同武林有过接触吗?”
段如风望着他:“少卿大人为何问这个?”
“段大人身上有股江湖气。”戚逐微微笑道,“若是我感觉错了,还请段大人勿往心里去。”
段如风眸中多了几分诧异之色,他沉默片刻,静静回答:“我结交过江湖朋友。”
“原来如此。”戚逐道,“那段大人与那些友人还有来往么?”
段如风摇摇头。
“那段大人认为,是江湖自在好,还是朝廷富贵好?”
“生于将门,便自有责任在身,许多事并非自身可以决定。”段如风回答,“少卿大人也生于官宦侯爵世家,此等道理,想必是清楚的。”
不远处靠在树边的萧阳月突然微微蹙眉,随后睁开了眼睛。他又模糊梦到了那些场景,双亲的死、仇人的死,甚至还有幻境中戚逐的死……那些景象纷至沓来,缠绕不休。
萧阳月注意到戚逐在望着他,视线下意识躲闪了一瞬,他抿了抿嘴唇,抬眸和戚逐对视,问:“少卿不休息么?”
“不必了。”
“今日遭遇颇多,少卿不累么?”萧阳月定定地问,“还是说,少卿又准备趁人不备擅自行动?”
人后明明会因为在幻境中受到惊吓而露出柔软的一面,人前又是这般带刺的模样,戚逐心中无可奈何,但想来想去,这也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
戚逐:“我并非擅自行动,只是与你们走散了。”
萧阳月本就不认为戚逐口中会吐露任何实话。
就在此时,幽暗山林中的某处忽然冒出一片亮橘色的火光,大火突如其来,火光如傍晚天边的红霞,鬼魅地燃烧着,将周围的树林都蒙上一层闪动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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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仇人见面!
第64章
山林中的大火突如其来,众人纷纷被树木烧灼的声音和火光惊醒,即使相隔一座山头,依然能够感受到空气中袭来的热浪。
萧阳月蹙眉望着那处,对其他人道:“你们留在这里。”
段如风:“阁主大人,你一人去太过危险,我同你……”
“不行。”萧阳月道,“这里有伤者无法挪动,若是敌人调虎离山计谋,需要你留下看守。”
“既然如此,我同你一起去吧。”戚逐从地上站起,拍拍衣摆上的灰尘,好整以暇地望着萧阳月,“一人去的确凶险。”
萧阳月本想让戚逐留在此地,但转念一想,若是戚逐又趁人不备擅自行动,他可提防不了,便回答:“随你。”
萧阳月说完便一踏地面,轻功朝着失火的地方掠去,戚逐跟在他身后。一刻钟后,两人来到靠近失火地的一处树丛中,这才赫然发现,失火之处竟是一座掩映在山谷中的巨大竹楼。
芥子岭地形本就崎岖,这座竹楼建在两山之中的涧河上,十分庞大,几乎横跨两边山崖。朝廷在芥子岭把守森严,萧阳月从不知道,这里竟有如此巨大的一幢竹楼。
火舌已几乎将竹楼彻底吞没,烧得半边天色殷红,滚烫的火星伴随着木头和竹屑的爆裂声响,幽幽飞向周围的树林,竹楼周围站着不少人,嘈杂声不断。
“怎么回事?!怎会突然失火?!”
“有人放火!快拿水来!”
“不行!火势太大了,快带上东西撤!”
萧阳月在树林中注视着他们,竹楼边的人身穿与他和戚逐遇见的敌人一模一样的服饰,他们似乎也全然不知大火因何而起,救火未果,正接二连三地从燃烧的竹楼中抱出一个又一个陶罐,四散奔逃。
“看来是耿冲道的老巢被人端了。”
戚逐的声音冷不丁自身后响起,萧阳月回头,却蓦然发现戚逐离自己很近,差点撞入他的怀中。
“嘘。”戚逐拉着他在丛林中蹲下,低声示意他噤声。
萧阳月眉头一皱:“你怎知是耿冲道老巢?”
“他们手中拿的器皿,是用于培育蛊虫虫蛹的。”戚逐回答,“瓶身大瓶口窄,瓶身周围刺有微小的孔洞,瓶口用蜡封住,是为了防止虫蛹破壳后爬出。有人想让耿冲道死,自然也会端了他的老巢。”
“有人是谁?”萧阳月质问道,“你知道耿冲道死于谁手。”
戚逐静静望着他,最后回答:“一个武林高手。”
戚逐这话等同于没有回答,萧阳月心有不满,但他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戚逐是必然不会告诉他实话的。
但,他如今不知道的是,能被眼前此人称为武林高手的人,也只有那么两三人而已。
萧阳月:“为何芥子岭屯兵没有发现这个竹楼?”
“这个竹楼的位置建得极巧,在两山之间,底部的山涧又极深,周围又有起伏的山脉,四面八方都被山体掩盖,若不是失了火,我们也难发现。”戚逐道,“再加上芥子岭的浓雾可以致人幻觉,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
萧阳月凝眸望着裹于火海之中的竹楼,站起来便想过去,戚逐拽住他的手臂,又将他拦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萧阳月沉声道:“你还有多少时间静观其变?皇上要你清白的证据才能收回旨意,等竹楼烧毁了,还上哪去找线索?至少得活捉几个人来审问!”
戚逐一心想着提防霍乔和他的党羽,倒差点忘了他们一行来芥子岭的本意,他见萧阳月的确是为他焦急着,心里也软了下来,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等萧阳月答应,戚逐自己从林中站起身轻功掠了过去,萧阳月立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落在竹楼面前,热浪化作滚烫的风,刮得两人衣摆扑簌作响。
两人落地的动静引来了正忙于搬动器皿的人的注意,一人高声大喝:“谁在那?!”
萧阳月盯着戚逐,他虽然知道戚逐的扇子是杀人的好利器,但用惯了刀剑的他仍然不太放心,道:“你没有刀剑。”
戚逐:“没事,他们有。”
竹楼中的人显然认得两人,纷纷大吃一惊,一股脑便挥刀杀了过来。戚逐转瞬之间便杀了一人夺了他的刀,转身击杀两人时还有余裕朝着萧阳月微微一笑。
萧阳月甩掉剑锋上敌人的血珠,面无表情地以一敌数,同时也分出心来去看戚逐。戚逐的动作行云流水,用的虽然都是极其普通的剑招,但足以见得他武功底蕴深厚,每个挡在他跟前的敌人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击毙命,甚至连衣衫上也未溅上太多血迹。
不多时,两人便几乎将竹楼周围的人杀了个干净,萧阳月活捉了三人,封了他们的穴位,免得他们自杀或是逃跑。
其中一人已是昏死过去,另外两人则已吓得魂飞魄散,戚逐站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求饶颤抖的声音。
衬着金红的火焰,萧阳月的身影蒙了一层光晕,他冷目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人,剑尖滴着无情的朱红。
戚逐在真正见到萧阳月之前,曾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有人说他是恶煞修罗、美艳杀神,远远望去便有一股冰冷而又令人沉醉的杀气,戚逐认为,这些话真是说得对极了。
“耿冲道为何要谋害皇上,陷害侯爷?谁在指使他?”萧阳月用剑尖抵着其中一人的脖颈,“我会一直问到你肯开口为止。”
戚逐在一边看着,心中却有几分思索。
耿冲道陷害他,背后有霍乔在指使一切,霍乔这么做,是为了逼他放弃贤坤侯这个身份。
而耿冲道却被霍乔蒙在鼓里,他的手下也大抵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戚逐自然不愿冒这个险,这些人多半是受不住萧阳月的审问的,若是说出了什么让萧阳月察觉端倪的话,于他无益,他得提防着,别让这些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为好。
果不其然,那人并未坚持太久,便在萧阳月的审问之下开了口,声音抖如筛糠:“是……公孙大人……”
萧阳月皱眉道:“他是谁?”
戚逐暗暗握住一根锋利的草茎,夹于两指之中,若是此人知道公孙贺的真实身份,那他便只能在他说出霍乔之前杀了他。
俘虏拼命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从来都是耿、耿大人同公孙大人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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