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红尘中 杀人红尘中 第3章

作者:半缘修道 标签: 古代架空

  郗真远远地看了眼谢离,对山主道:“方才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会儿好些了,来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接下来是数术经史礼乐围棋,虽不比武功,但样样耗费心力。山主劝道:“你若支撑不得,就先回去休息,养好了身体再来,不急于一时。”

  郗真摇摇头,道:“无碍。”

  扶桂在他身边,低声道:“毒还没解,我只用针先为你止了疼,最多能撑上三个时辰,你心里记着些,当众出了丑可别怪我。”

  郗真深吸一口气,道:“我心里有数。”

  于是郗真跟随众弟子入摘星阁考试。扶桂也要参加这场考试,不过他早已定下了是要做大夫的,这几场考试不过应付,只求过了线能按时领月钱罢了。

  最后一局围棋,扶桂跟对面那弟子菜鸡互啄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扶桂以一子之差胜出。他起身,溜溜达达去看谢离与郗真对弈了。

  两人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但是都静悄悄的,不敢打扰他们。

  扶桂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他细打量郗真,果然看见郗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捏着手中的黑子,举棋不定。

  谢离倒是气定神闲,还有闲心打量对面的郗真。郗真笑起来最好看,但是面对谢离时,他一贯吝啬笑容。这会儿也一样,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眉头皱起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像只猫儿一样,如果这时候有人逗他,他会毫不犹豫地给一爪子。

  谢离垂下眼睛,指尖摩挲着棋子。

  两人一来一回下了几个子,谢离不过稍一分心,手下白子就被层层围困。他抬眼看向郗真,郗真挑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道:“师兄,你输了。”

  谢离投子认输,郗真脸上的笑意立刻蔓延开,神采飞扬不外如是。

  “我赢了!”郗真太高兴了,宣云怀来扶他,他也没有拒绝。

  扶桂慢了一步,跟在郗真身边,道:“嗯嗯,你赢了,你总算赢了一次。行了行了,快回去解毒吧,我看你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郗真借着宣云怀的力气走路,一面还同扶桂说话。远远看去,像是他整个人被宣云怀抱在怀里。

  天色渐晚,郗真院子里,扶桂给他施了针,零零碎碎各种药瓶摆了一桌子。郗真揉了揉手腕,道:“手腕也该换药了。”

  “我来吧。”宣云怀在郗真身边坐下,拿了金疮药替他换药。

  扶桂收起针,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疼倒是不疼了,”郗真道:“只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

  “那你歇一晚吧,”扶桂道:“明天一早,毒肯定就解了。”

  郗真一面任宣云怀给他换药,一面道:“我得快些恢复武功才行,不然岂非任谢离磋磨。”

  扶桂道:“大师兄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郗真哼了一声,“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装着一副霁月风光的样子。他要真如你说的那般好,我今日怎么会中毒?”

  扶桂摇摇头,不跟郗真辩驳。那边宣云怀也换好了药,扶桂便将药瓶收拾了,道:“诚惠二两金。”

  郗真把荷包扔给他了,扶桂拿了钱,道:“那我先走了,你要还觉得浑身无力,我就找个人照顾你。”

  “我来吧。”宣云怀自告奋勇,“今晚我来照顾小师弟。”

  郗真也道:“我这里有人,你就不必担心了。”

  扶桂便拎着药箱走了。

  郗真起身走进内室,吩咐宣云怀,“叫人抬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入了夜,山上十分安静,林子里振翅而飞的鸟雀声声可闻。里间床榻上,帐子悄然被人打开,一道人影伏在郗真榻边,爱恋地抚摸郗真的脸颊。

  郗真还睡着,漂亮精致的一张脸褪去了乖张,只剩下纯挚无辜。宣云怀呼吸不自觉的加重,激动地几乎手脚都在颤抖。

  郗真迷蒙之间,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裳,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忽见身边趴伏着一个人影,吓了一跳,立时坐起来,“谁?”

  宣云怀被吓住了,手顿了一下。就这一下,让郗真看清了眼前之人。

  “宣云怀?”郗真问道:“你做什么?”

  宣云怀瑟缩了一下,随即欺身向前,去抓郗真的双手,“小师弟,小师弟,师兄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就看在师兄一片诚心的份上,同师兄亲近亲近吧!”

  他知道郗真今晚没有武功,也知道除了今晚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时心内百爪挠心,脑袋像烧过了一样起了歹心。

  郗真一个不妨,被他扑了个正着,骂道:“宣云怀,你想死吗!还不快松开我!”

  宣云怀哪儿会放手,疯魔了一般,“师弟,师兄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啊,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你让我害大师兄我全都听了你的,你总该付出些什么吧,你总得给我些什么吧!”

  郗真蓄力,一把推开宣云怀,将他推翻在地。郗真从床榻上起身,赤着脚踩在地上,墨发垂到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宣云怀,“你死定了!宣云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宣云怀瑟缩了一瞬,随即意识到郗真没有武功,胆子立即大了起来,坐在地上去抓郗真的脚。他的脚白生生的,如白玉一般,宣云怀心想,郗真真是从上到下,无一不美。

  郗真躲了一下,不妨撞到床边的衣架,铜盆哗啦倒地,发出极刺耳的一道声响。

  院里的弟子听见动静急忙推门进屋,郗真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儿?正好,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拉出去!”

  弟子没有动,看着宣云怀从地上起身。郗真眉头紧锁,宣云怀理了理衣衫,施施然道:“师弟,这些弟子都是我叫来的,怕师弟出什么事,叫他们来保护你的安全。”

  郗真面色一下子变了,眼中从厌恶变成了忌惮。

  “还不叫他出去?”宣云怀温声道:“难道你想让他看着你我成事吗?”

  “宣云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郗真沉声道:“现在滚出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宣云怀笑了,他逼近郗真,“我不要既往不咎,我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郗真冷冷地看着宣云怀,忽然反手从床上抽出软剑,电光火石之间就挑了宣云怀的手脚筋。

  宣云怀尖叫一声,登时微顿在地,眼中满是惊慌,“你......你的武功?”

  “我的武功恢复了。”郗真手中的长剑落下粘稠的血滴,他看着宣云怀,神色反而幽深平静,“宣云怀,死在我手里可真是便宜你了。”

  他抬手,长剑眼看就要斩落宣云怀的头颅。忽见门外一枚暗器破空而来,打在郗真剑上,阻止了他杀人。

  郗真怒极,只见门口忽然进来一个人,一身白衣,腰束玉带,他没有穿外袍,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挽了起来,似乎是刚被吵醒。

  “谢离!你什么意思!”郗真怒喝。

  谢离看了眼手脚血流如注的宣云怀,道:“杀害同门是大忌,你想被赶出去吗?”

  郗真嗤笑一声,“什么大忌不大忌,我今日就要杀了他!”

  谢离负手而立,淡淡道:“他若犯了什么错,自有执法长老管教,郗真,你不能杀了他。”

  “谢离——”

  凭郗真如何愤怒,谢离都不为所动。他看了眼门外战战兢兢地弟子,道:“还不把人抬出去。”

  郗真对谢离怒目而视,弟子们轻手轻脚地将人抬走,一刻不敢多留。

  郗真胸口剧烈起伏,他拿着长剑,几乎将屋里桌椅板凳全都砍个稀巴烂,仍不能解心中怒火。

  “闹够了没有?”谢离似乎是嫌他吵闹,眉头皱起来。

  “我闹?!”郗真道:“你知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就算把他剥皮抽筋也难洗我今日之辱!”

  谢离看着郗真,他的衣襟被扯得散乱,朱红色的中衣裹着雪白的一截脖颈。他的眼睛因为生气而格外明亮,面颊薄薄一层绯红,如三春桃花,艳色无双。

  “.....宣云怀这个狗东西!我非得把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谢离回过神,心想,美则美矣,只是太聒噪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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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色深深,月光透过窗子,照见屋子里一片狼藉。谢离不耐烦听郗真骂人,转身要走。郗真看着谢离的背影,握剑的手蠢蠢欲动。

  “我劝你老实点,”谢离声音淡淡,“离天亮只有两个时辰了,你不想睡我可不奉陪。”

  郗真哼了一声,“这还怎么睡?叫人来给我收拾屋子,把桌椅地毯都换了,地也要重新洗。”

  谢离看了他一眼,实在不能理解他这种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子,“大晚上你指望谁给你收拾屋子,明早再去叫人吧。”

  郗真恨得咬牙,谢离就是这样,他说什么谢离都要反对,做什么谢离都嗤之以鼻。

  “那我今晚还怎么睡?!”郗真恼怒的看着谢离。

  谢离看也不看他,“跟我来吧。”

  谢离的院子离郗真的院子很近,所以他才能听到动静过来。

  郗真随手拿了件斗篷,跟在谢离身后,浓重的夜色里,谢离一身白衣,飘忽地跟个鬼影子似的。郗真快步跟上他,惹得谢离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郗真先声夺人,“我又没有暗算你!”

  谢离也不说话,领着郗真去了他的院子。谢离的屋子很简单,三间明间,卧房书房和待客所用的外间,中间一座落地罩子隔断。桌椅床榻都是院里原本的,其余挂画花瓶之类的摆件一样没有,干净的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郗真有些嫌弃,道:“师父每月给你不知道多少金珠,你这屋子里竟然还这么单调,装出一副宁静致远的样子给谁看?”

  谢离没理他,扔给他一床被子让他去竹榻上睡,自己依旧躺在床上。

  郗真哼了一声,抱着被子去了竹榻。竹榻上只有一个软垫子,郗真睡着不舒坦,就把被子垫在身下,盖着自己的斗篷。

  斗篷不够长,郗真只好蜷缩着身子,翻来翻去还是觉得冷,于是冲里间喊,“谢离,还有被子没有?”

  谢离果然没睡着,起身开了柜子,拿出一件厚实的皮子扔给他。这是几条雪白的狼皮拼成的一整块毡子,中无杂色,皮毛柔软厚实,整个手掌都要陷进去。这样的好皮子,郗真手里都没有。

  他看着里间的谢离,道:“我就说,师父偏心你,好东西都给你留着。”

  “这不是师父给的。”谢离的声音透过床帐穿出来。

  郗真挑眉,“那是谁给的?”

  据他所知,谢离并非出自高门世家,山上这么多年,也不见他寻亲访友,可见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个孤儿何以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

  谢离不说话了,郗真偏要打扰他,“这东西你用过没有,怎么感觉上面有些味道。”

  即使有味道,也是九嶷山常年的风雪气息,跟谢离周身的气息很相似。

  谢离深吸了一口气,道:“再吵, 你就滚出去。”

  郗真咬了咬牙,闭上嘴。他一面铺床一面心里愤愤,九嶷山上,哪个人不是哄着他顺着他,只有一个谢离,对他横眉冷对不见半点心软。可是郗真又想起了宣云怀,宣云怀倒是对他百依百顺,谁知道心里存着如此龌龊的心思。

  郗真把皮子垫在下面做褥子,被子盖在身上,斗篷叠起来做枕头,这下就舒服多了。

  他舒坦了,便也不讨人烦,安安静静的窝在竹榻上,不多会儿便睡去了。谢离睁开眼,透过青色的床帐,看到了竹榻上的人影。郗真身形单薄,被子里只鼓起一个小包,看去小小一团。郗真睡着的时候就不乖张了,谢离想,倒也是个讨人喜欢的模样。

  清晨,窗外传来挥剑之声。谢离睁开眼,外间竹榻上已经没有人了。

  谢离下了床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一身红衣的郗真正在练剑,剑势轻灵,衬得他这个人也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郗真步伐一转,剑锋携着雪花直冲谢离面门。谢离一动不动,看着雪花在他面前落下,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雪。

  郗真收了剑,道:“你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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