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红尘中 杀人红尘中 第5章
作者:半缘修道
是夜,月朗星稀,谢离刚练完剑回来。进了屋,他将剑放在一边,从茶壶中倒茶来喝。这是山门份例中的茶,茶味轻淡,凉下来的时候微有些苦涩。
谢离不在意,他是个物欲极淡的人,有则很好,没有就罢了。
房门忽然被敲响,谢离放下茶杯,起身开门。
门一下子被拉开,露出郗真那张光华万千的脸。他身后是一地月华,身上是浓烈如火的红衣,眼里挂着明亮的笑意,明媚如春花。
谢离挑眉,“你来做什么?”
郗真踮着脚往屋里看,道:“外面冷,我要进去。”
谢离顿了顿,侧身让郗真进去了。
郗真往里间看了看,房间里还是一样的简朴,他心心念念的雪狼皮并没有被拿来垫脚。
“我家里来人给我送东西,这些送你吃。”郗真手里拎着一壶酒和一包蜜饯,道:“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很好吃的。”
谢离没有动,神色冷淡。郗真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一入口,郗真的眉头就娇气地皱起来,道:“好难喝。”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谢离,“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送你一些吧。扶桂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呢。”
谢离没应,一双眼睛打量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郗真便冲着谢离讨好地笑,“你那块雪狼皮......”
“我说了,不卖。”
“你听我说完嘛,”郗真道:“我知道你那块雪狼皮珍贵,外头一块皮子能卖到百斛珍珠,但我也是真的想要,我愿意再多加一箱蜀锦。”
谢离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蜀锦很珍贵的,一匹之价不下百金。”郗真道:“况且天下大乱以来,蜀锦很难流入中原,只有一些蜀地世家手里零散有些存货,连燕帝皇宫里都未必有。大师兄,你不再考虑考虑?”
谢离神色微动,抬眼看向郗真。郗真站起身,烛火下转了一圈,锦缎灿烂,光彩夺目。
“我身上的就是蜀锦,你看,是不是很好看?”郗真歪着头问他,明亮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离捻了捻手指,道:“好,皮子卖给你了。”
郗真愣了下,随即欣喜若狂,态度软和点真的有用!
“那行,”郗真道:“明儿我就将东西给你送来。”
“不,”谢离给了他一个地址,道:“把东西送去这里。”
郗真接过看了看,是山下一个客栈,瞧不出什么特别的。他心里存着事,也没在意,随手塞进荷包里,“知道了。”
谢离走到书房,翻开书卷抄书。郗真跟着来到书房,看谢离抄书。谢离手中的笔微顿,道:“你还不走吗?”
“不忙。”郗真施施然在谢离对面坐下,笑道:“我忽然觉得,你也不算太坏。”
谢离嗤地笑了一声,“说起坏,谁能比得过你。”
郗真立时神色不善,但他还记着态度和缓些,于是干脆在谢离对面坐下,道:“看来师兄对我的了解还是太浅显了。正好,趁这个时候,咱们师兄弟,好好交流交流感情。”
谢离看了他一眼,没理他。郗真撑着头,坐没个坐相,声音漫不经心,“咱们俩自小一块长大,可惜后来交恶,一直也不亲近。其实有个问题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郗真顿了顿,探头到谢离面前,呵气如兰,“师兄,我好看吗?”
谢离抬眼看他,郗真眸如秋水,眉目多情,眼底却闪烁着算计的光,狡黠地像只小狐狸。
“好看,”谢离收回目光,“不说话更好看。”
郗真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咬着牙道:“只要能陪着师兄,不说话也无妨。”
谢离不置可否,任由他坐在这里。
郗真百无聊赖,撑着头,打量这间书房。书房里面的书很多,大多数都是谢离抄下来的。九嶷山有藏经阁,里面有自先秦以来的许多著作,不因朝代更迭更流离。只有山主和长老们的亲传弟子才能不受限制的进藏经阁取书。
郗真也会抄书,书籍对世家来说比金银财宝要重要,郗真抄的书都会送回家去,不知道谢离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做法。
郗真的目光转过一圈,落在谢离身上。烛火下,谢离的面容半明半昧,眼睫落下一片阴影,端庄肃穆如佛像一般。郗真挑剔地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作者有话说:
郗真:美人计我最会使了。
谢离:谁不是呢
谢谢阅读
第6章
夜色渐深,谢离抄书的手指已经有些僵冷。他刚放下笔,却见手边放着一盏茶,茶水微温,放了有一会儿了。
这是郗真倒的茶,他还殷勤地给谢离磨了墨,添了炭。不过他做事素来要求回报,见谢离始终无动于衷,也就不做了。
谢离的屋子不比郗真那里终日炭盆充足,暖香扑面。这里一入夜便觉得寒冷,炭盆里的炭似乎不起一点作用。郗真见谢离抄书抄得认真,便自己开了他的衣柜,把那雪狼皮拿了出来,严严实实地将自己包裹起来。
等到谢离抄完这本书,抬眼一看,发现郗真怀抱着雪狼皮,窝在竹榻上,已经睡得人事不知。
大概是怕冷,郗真一整个脑袋都蒙在雪狼皮里。谢离刚一走近,他就翻了个身子,露出的侧脸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耳垂小巧精致。
谢离兀自站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被子,盖在了郗真身上。之后,谢离便去洗漱休息了。
郗真面向墙壁,嘴角微微勾起。
一大早起来,天色便阴阴的,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雪。郗真怀抱着雪狼皮从外面回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他进了屋,把雪狼皮小心地放在榻上,自己去铜盆中取了些水洗手洗脸。
扶桂昨晚见他没回来,担心了他一夜,一早就匆忙赶来这里,看见郗真在屋里,才松了一口气。
“我真怕昨晚师兄一怒之下弄死你,然后抛尸荒野。”炭盆快要熄灭了,扶桂加了些炭,将水壶放上去烧水。
“才不会呢,”郗真很得意,把雪狼皮拿在手里,“看,我还拿到了这个。”
“那你昨晚是睡在大师兄那里了?”扶桂一脸惊讶,“你......你们不会......”
郗真不解其意,“不会什么?”
扶桂一脸不可言说。
郗真慢慢回过味来,道:“才不会呢!我绝对不会让他碰我一根汗毛!”
扶桂嘿嘿笑了笑,道:“大师兄是个正人君子,你俩要是成了事,他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那也不行!”郗真哼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道:“欸?不如这样,我给他下药,假装与他成事,然后要挟他!”
扶桂心说对了,这才是郗真该有的样子。
“还是算了,”不等扶桂说话,郗真自己就觉得不妥,“换了是我,有人这么对我,我肯定直接杀了他。谢离也不是什么好人,八成也会斩草除根。”
扶桂笑道:“你还挺了解大师兄。”
俩人闲聊了些有的没的,郗真便换衣服出门去上课。
天色不好,风又大,卫夫子有意磨炼弟子,将人带去先天崖练剑。扶桂也去了,他是药长老的得意弟子,若这些人有个跌打损伤的,他还能从旁照应一二。
众弟子之中,谢离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衣,偏他气质出尘,如白梅一般立在青褐色的山崖上。郗真要比他热烈得多,一身红衣灿若朝霞,有他在,连混沌阴沉的天色都明亮了几分。
卫夫子安排弟子们两两比剑,郗真自然是要冲着谢离去的。
还没等去找他,扶桂先把郗真拉到了一边,“给你看个好东西。”
扶桂拿出一个小瓷瓶子,一打开,只觉花香浓郁,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郗真问道。
“是香丸。”扶桂道:“我这几日研究了不少美人生平,发现她们大多身有异香,勾魂夺魄。所以我特地给你做了些香丸。”
郗真把那香丸倒出来看了看,道:“为何是花香?”
扶桂道:“现在正是冬天,花香多稀罕。”
郗真点头,“也有道理。”他看向扶桂,有些警惕地问道:“多少钱?”
扶桂伸出三个手指头,郗真拿着瓷瓶,道:“我看你不是来这儿求学的,是来做生意的吧!”
扶桂大惊,“怎么这么说,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才给你看的。”
郗真哼了一声,倒出几枚香丸拢在衣袖里,道:“回头找我拿钱。”
扶桂立刻喜笑颜开,“好嘞!”
谢离正与一个弟子过招,抬手便将那弟子的剑挑翻。那弟子面有惭色,流露出不想与谢离对招的意思。
“我来吧。”郗真径直走向谢离,崖上的弟子都被惊动了,连卫夫子也往这边看,怕他们两个又起冲突。
不过郗真这次来的目的不是挑衅谢离,只抽出剑,规规矩矩行了礼,“师兄,请。”
谢离挽了个剑花,衣袂随风飘荡。于是两人过起招来,郗真剑术轻盈飘忽,谢离却不动如山,每一个招式中都透露着从容。
郗真有些恼,他最讨厌谢离这个样子,好像自己的剑法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似的。眼见郗真剑招越发刁钻狠辣,扶桂在一边干着急。是叫你去勾引他,不是叫你去杀了他呀。
长剑与长剑碰撞,如同金石相撞,声音清越。谢离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郗真,忽然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郗真一愣,那股子狠辣之意顷刻间消失了,他眼珠子转了转,笑问:“什么味道?”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春风和煦,花开满山。郗真就是一只花海里的蝴蝶,或许比花还要鲜艳。
郗真挑眉,又问道:“好闻吗?”
谢离一挥长剑迫使郗真退出去几步,道:“我不喜欢。”
他不说好不好闻,只说他不喜欢。像是知道郗真身上的味道就是为了他似的。
郗真停在原地,兀自琢磨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
扶桂走到郗真身边,问道:“怎么样?”
郗真把香丸抖露出来,“他说他不喜欢。”
“不喜欢?”扶桂道:“我还有别的味道,檀香,沉香,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可以为你单独订制。”
郗真看着他,“你......”
扶桂道:“我怎么?”
“你不会是和谢离一伙,专门卖我东西的吧。”
天色阴沉到中午,到底还是下了雪,雪花纷纷扬扬,顷刻间地面屋顶都花白了。谢离回到院子,院中有个人在等他。这是山下客栈的白掌柜,约摸三四十岁,一身不起眼的灰衣,下盘很稳,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见谢离进院子,白掌柜忙上前道:“百斛珍珠和一箱蜀锦都已经收到了。”
谢离点点头,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珍珠留下作为你们日常花销,把那一箱蜀锦送回去。”
“是。”白掌柜应了一声,却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