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侠 无侠 第70章

作者:金船刻月 标签: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强强 古代架空

  就算到了眼下这一步,楚欲把条件放在他面前,他都说不出一句“我骗了你,药方不在我身上”,他承担不起后果。

  楚欲看出来他的沉默和为难,顺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宽慰道:“各凭本事嘛,萧庄主倒也不必自责,这种事强求不来,我自会解决。”

  “我刚才的话,没有骗你。”萧白舒定定道。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又把话转回去。

  楚欲有点意外,也做真得仔细想了想。

  “你有没有骗我,我不知道,不过,”他带着笑意,眼里却冷静得很,“萧庄主,你跟我不过相识这么一程而已,但你对意难平——谢吟风,可是牵挂了足足两年。你这样不过见了一面,就如此长情在意的人,当真少见。”

  他扬起下颚朝屋内示意:“你在这跟我谈情说爱,你的书案下面还放着你小心仔细着的那块墨玉,随身携带了快两年,都磨损了。”

  上前半步,楚欲几近快贴上萧白舒的脸,错首在他耳畔轻声:“所以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呢,就凭你在我这消遣寂寞?”

  ·

  晨曦。

  昨夜直到楚欲走开,萧白舒也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他总是能这么精确地找到让自己回答不了的话。

  回程的马车上,楚欲问他是不是在以身相许,当然不是。

  但是跟自己屡次被楚欲救了性命,还因此让自己都受了伤,一个高手,伤到随时护体的内力都无法维持,在昏迷中调息。如果自己不在身边,楚欲就在荒郊野外这样伤了,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自从发现自己对楚欲抱了那份心思,萧白舒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值得骄傲的坚韧都没了,他怕了,患得患失,什么都不敢想。

  昨天晚上楚欲最后问他,凭什么?

  他也给不出个答案。

  洗髓易骨散,他给不出来。这一路上,次次都是楚欲在他身侧护他安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己都想不出来除了药方这个目的,还能给他什么。

  消遣寂寞。

  对那块墨玉牌子心心念念。

  没忘记两年前燕青山下那个人。

  也都是真的,他一句也反驳不了。

  那时候是留恋那一点江湖意气,有个信物,就能让他时常想起来那是的场面,那阵跳下山崖的劲风,这就是那个谢吟风带给他的。

  这跟对楚欲的感情完全不同,但他也还没为楚欲做过什么,就这个牵挂两年,就能打的他哑口无言。

  “庄主,大公子旧疾犯了,要您速去勤逸院。”柳枝在门外福身。

  “什么时候的事?”萧白舒立刻放下手中堆积成山的账本。

  临走时正是年关,回来加上南下的各种巡查记录,这些活够他几天几夜也做不完。

  “听勤逸院的人说,是今日丑时。”柳枝刚说完,萧白舒的步伐就快了些。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萧白舒脸色沉下来:“山庄里的下人都做什么了。”

  “禀庄主,是勤逸院那边的人没放消息出来,说是大公子怕您操劳。”

  萧白舒对外本就有一庄之主的风范,现在面色不善,连柳枝这种跟着他说三四年的小丫鬟也有些发怵。

  连忙又补了一句:“那边的丫鬟说,昨夜大公子已经服下药了,还特意交代,您刚南下回庄,事物繁重,不要打扰您休息,但直到今日,并无好转,反而还变本加厉,眼下老爷又没回来,只能唤您过去先交代些事宜。”

  “其他人呢?萧潇去哪了?”

  “小姐已经在大公子那边了,说是拿了个什么能止疼的方子,专治缓解骨痛,正在药房里盯着人给大公子抓药呢。”

  踏进勤逸院院门的时候,萧白舒暂时停下脚步,回过头问:“楚公子呢?”

  他从昨晚楚欲走了之后,再没见过。

  虽然只不过一晚上加一早上而已,这才午时刚过,就算他有危险,也相信楚欲必定会出现在他身边。

  但走近这院门的时候,他突然生出来一丝异样。

  “楚公子在大公子的房里。”柳枝道。

  萧白舒心里的那丝异样顿时坐实了。

  昨晚楚欲跟兄长会面,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楚欲特意问过他,关于兄长和他武功谁能更胜一筹,这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点说不出的感觉。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楚欲似乎对兄长格外上心,不太像高手之间想切磋的惺惺相惜,但又·······不可能再是别的什么,总不会真想因为比试武功,拼到你死我活。

  他带着柳枝往兄长的房里走:“怎么好端端地犯了旧疾?”

  “这个就不知道了,早上听下人们说,昨晚大公子在院子里练功,然后好像是突发的旧疾。”柳枝说起这些听来的碎嘴话,自觉地就靠近些萧白舒,压低声音。

  “丑时,练功?”萧白舒蹙眉。

  “嗯,好像还练了好一阵子,大公子练功的时候,都不让人进去的,所以下人们只能知道他昨夜好像格外用功。”

  萧白舒心上一沉。

  ——楚,欲。

第56章 兄长

  萧白舒踏进房里的时候, 楚欲正在给陈毅把脉,看上去一片祥和。

  “兄长。”萧白舒道:“现在怎么样?”

  “旧疾发作而已。”

  陈毅在柳枝传信的时候, 说的那样严重, 结果现在到场一看,衣冠整齐,还半躺在塌上,除了面色有些苍白, 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痛至咬牙切齿的嘶吼。

  “练武之人多少会留下些旧疾, 无需在意, 按时服药即可。”楚欲收回手, 回头跟萧白舒对视一眼。

  “能根除吗?”萧白舒问。

  “难。这是舒筋肉骨之痛,身体在自行更替, 退去原有消耗过的, 重新长出来更灵敏结实的,可能跟静水决有关。”楚欲没有避讳,直言:“要根治很简单,从此以后不再消耗就好了。”

  “绝无可能。”陈毅摇摇头:“只不过是点麻烦了点,无需管他。”

  “也有一个办法。”楚欲看向他说:“洗髓易骨散,能化万邪,医死人, 肉白骨,断了你这身不够耐用的筋骨, 彻底重塑一个。”

  萧白舒万万没想到楚欲会当着陈毅的面说这个,不过看兄长的神情并不意外。

  一时无话,萧白舒正疑心兄长总对自己的旧疾不与外泄, 怎么突然能跟楚欲熟悉到这种地步。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陈毅先打破了沉默。

  楚欲睁着眼说瞎话:“早年在宫里的太医院打杂,趁机翻了些偏门的医术, 多少学了一星半点。”

  “那你医术当堪比太医了,一副药下去,我感觉就好多了。”陈毅夸到。

  楚欲:“这种方子谁都能开,止疼调息的。”

  陈毅:“昨晚我见你功力不凡,我们改日再比试。”

  萧白舒看起来,他们二人极为协调。

  就像楚欲以前说的,他跟谁都有话可以聊。

  就凭他对楚欲的了解,昨晚他肯定不会正大光明地进勤逸院,可是最后又交手了,那·······

  “兄长昨晚跟他交手了。”萧白舒说。

  “见过了,以武会友,你找的这个侍卫身手比以前的都好。”

  说完似乎是怕他误会自己是被楚欲所伤才引发旧疾,又道:“昨夜我在院子里打坐,发现有人前来,原以为是什么窃贼,结果他直接站出来要跟我比试一番。”

  陈毅笑了下,看向楚欲道:“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上来就出招,一点儿也不吃亏。”

  “他的武功确是很不错。”萧白舒说着,却暗自疑心。

  楚欲为什么被看到,他见过楚欲的内力,只要他想,走路连根头发丝都不会动。

  “让盟主见笑了。”楚欲笑了笑。

  看着一点也不虚伪符合,真像是高手之间找人切磋。

  萧白舒见过楚欲扮作林桢的样子,也能对着兄长言听计从,现在这番,不觉异样,楚欲想要隐瞒身份装下去是必然的。

  但他却看出来兄长待他是真的另眼相看。

  从小兄长就早早地背负起要承担武林正道的大计,在父亲的教养下,整个人都沉稳有加,也就是对着他才有了一副温厚宽容的模样,他们兄弟之间,话总是多一些的。

  “我叫你过来,是要交代你一些事。”陈毅对他道。

  萧白舒立马上前:“兄长吩咐就好。”

  “父亲不在,这几日我都得在房里调养了,白云山庄若是来了什么江湖人,你就说我不在山庄,让他们每个人留下名帖,记录在册。遇上要紧事,也不要轻易留下人住在山庄里,让他们住在城里的酒楼即可。”

  萧白舒:“是。”

  楚欲从昨晚进勤逸院想探探陈毅的动向,萧白舒这头没有进展,在陈毅身上找线索也在他的计划之内。只不过昨夜不知为什么,他正坐在屋檐上打量在院子里打坐的陈毅,手痒得很,思考间没留意到,就泄露出来气息。

  陈毅明明发现了,却也没有主动出手,而是继续打坐了半个时辰,才问他:“来者是客,既然都露脸了,不妨下来结识”。

  陈毅以为他是刻意挑衅。

  他也将错就错。

  要跟陈毅的静水决平起平坐地打一架,光靠江湖上那些普通功法肯定蒙混不过去,但楚欲也不能暴露身份,于是他只守不攻,逼得很了才使了几招似是而非的身法,来装作在勉强地应对。

  陈毅见状有些意外,也放下气势纯粹跟他过了几招,像试探也像对后辈的让步和维护。

  “看来盟主经常跟人比试。”停手后楚欲问。

  陈毅轻叹一声,还有丝无奈:“家常便饭,总是有人想要讨教两招的。”

  “比如我,”楚欲道,“深夜闯进你的院子,你也不生气?”

  “你好奇我的武功,也并未怀什么坏心思,来我打坐的时候邀我过招,时辰和目的都没有理由让我生气。”陈毅说。

  楚欲一时接不上话,陈毅看起来太坦荡了:“盟主的脾气比萧庄主要好多了。”

  护犊子的陈毅这时候才道:“我弟弟小时候受过苦,性情确实直率,但他为人良善,以后还望楚公子多加照顾。”

  “盟主言重了。我收了钱的,自然会尽职尽责。”楚欲说。

  “也望有朝一日,楚公子能放下芥蒂,跟我正大光明地比试一场。”

  楚欲神情微不可察地迟疑,很快反应过来,终于朝他拱手行了个礼,还算是恭敬地说:“你是我雇主的兄长,实在出不了手,况且雕虫小技,也不足以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