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宵禁以后 第50章
作者:季阅
宋礼明哈了一声,也站了出来:“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历朝如此。南亲王立了功,没有赏金银,也没有赏房屋田地,难道皇上要嘉奖谁一个爵位也要季大人同意吗?这本不是封疆封城的大事,说是皇上家事也行得通。”
宋礼明跟季择林都属于御史台,按理说应该一体同心共同对外,但是宋礼明不。
他重义气,既跟云成拜了把子,那云成就是他大哥。
天昌帝面色稍缓,对宋礼明投去赞赏的目光。
宋礼明得意的点点头,其他御史台的人都一起看向御史大夫,不敢吭声。
季择林忽视了他,面朝龙椅,接着道:“臣二参廷尉狂妄自大。私定盐铁司人选,重拳涉政。”
赵宸贺今天虽然没来,但他告的是病假,朝堂之上人尽皆知。
怎么病的?
被天昌帝打病的。为着也是盐铁司的事情。
天昌帝不耐烦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罚了也打了,宸贺说的也有道理,眼下充足国库要紧。”
季择林无视他的话:“罚的太少,打的太轻,如此轻轻拿起轻轻放下,有失天威。也难保群臣不会效仿。”
如果赵宸贺此刻在的话,一定会喷的他妈都不认识。
可惜他不在。
天昌帝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兵部、吏部人员,强自闭了闭眼睛,咽下一口气,没有跟他继续争。
“知道了,朕会考虑。”天昌帝目光锐利地剜着他,“还要参什么?”
季择林目视前方,掷地有声道:“臣三参皇子年幼,百业待兴,此时不宜立太子。”
殿上氛围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御史台管好了自己的眼睛,宋礼明也闭紧了嘴。
天昌帝扫视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
漫长的沉寂中,直到云成出列:“皇室子嗣凋零。立了太子,就立了根本。册立太子宜早不宜晚。”
季择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和意外。
天昌帝立刻道:“朕只有景复一位皇子,立了他,百官也有了主心骨,知道自己该效忠的是谁。以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来,最终落得老三的结果。”
他暗指忠勤王府其他庶出的弟妹,或许连云成一并提点了。
季择林深吸一口气:“皇氏花开两支,太上皇在位时没有子嗣,最终禅位于忠勤王府。您子嗣稀少,若是皇子不堪用,也可以从其他旁支里面挑,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天昌帝指着他,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季择林跪在地上,铿锵道:“当年太上皇能选中您,望皇上也能选中雄才,将来顺应天意民情,继承大统。”
天昌帝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福有禄端上茶水要喂给他喝,他哆嗦着喝了一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云成焦急道:“皇兄!”
天昌帝朝他摆摆手,而后猛咳着吐出一口血来!
满朝文武皆惊,一齐跪在高呼:“皇上保重龙体!”
天昌帝耳朵里听着那喊声,脑子里像有弦在拉。磨的他脑仁俱裂,双眼发黑。
伸出去的手抓在了龙椅上,那上头还站着猩红的血迹。
福有禄惊叫一声:“皇上!”
只见天昌帝双眼紧闭往后重重一靠,整个人砸在金碧辉煌的龙背上,晕了过去。
第39章
天昌帝第二天早晨才醒来, 云成在病榻旁侍奉完汤药,轻轻地说:“皇兄醒了就好,不要同季大人生气, 养好身体要紧。”
天昌帝缓了片刻, 抬了一下手,云成握住了。
天昌帝攥着他,余光瞥见缩在云成后头的景复, 幽幽叹了口气。
“别吓到孩子。”云成把景复叫过去,三个人亲亲密密地堆在一块。
福有禄在一旁弯下腰, 低声说:“南亲王守着您一夜未阖眼,急坏了。”
天昌帝有些动容,缓缓吸了几口气。
“只有你,”他的嘴唇苍白, 声音无力, “支持朕立太子。其他人都是外臣。”
云成把他的手握紧了些, 跟景复的叠在一块:“立太子巩固的是咱们李家的根本, 臣弟当然全力支持皇兄。”
天昌帝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又去摸景复的头。
云成偏头闭了闭眼, 忍不住用手按住额角。
福有禄连忙扶他:“南亲王必定是操劳过度了。”
他就此起身就着福有禄的手坐在椅子上, 天昌帝道:“朕没事了, 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云成担忧地望着他。
天昌帝示意他将景复也带走:“去吧, 你要保住身体。否则朕在朝堂上独力难支,朝臣更会一味的欺负朕。”
景复过来依偎在云成腿旁。
福有禄端进来新熬出来的药,缓缓说:“皇上, 还有一碗呢。”
天昌帝厌恶地皱眉, 最终接过去喝了。
云成带着景复候在旁边, 看着天昌帝重新入睡,才拉着他的手静悄悄地出去。
“十二叔,”景复跟他往外走,“等我当了皇帝,第一个就要杀了季择林。”
云成淡定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惹父皇生气。”
“你父皇再生气,也没有要杀他,只是关他的禁闭。”云成停下脚步,蹲下身直视他,“人不能随便杀,当了皇帝就更不能了。”
景复拧着眉,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天真地问:“十二叔,你杀过人吗?”
云成也点点头:“杀过。”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为了活着。”云成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站在大理石铺就的云纹地砖上吹着勤政殿外涌进来的风,“杀人总是不好的,以后我不会了。”
赵宸贺当然知道自己被参了,不过他不在意。
因为皇上要立年幼的皇子为太子,御史台必定有人说话。两相比较,自己这茬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是他没想到季择林战斗力这么强大,一个人就能喷遍全场,直接把皇上气吐血。
最近他后背的伤都是云成亲自照看,每天早晚涂药。昨夜云成一直不来,他就一直等,好不容易被江夜劝到了床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烦得很。
云成进门的时候放轻了脚步声,轻轻地问江夜:“昨日没事吧?”
“白日没事,夜里有点事。”江夜也压低声音,“廷尉昨夜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的,蹭到了几次伤口。我在外头听他骂了好几次。”
云成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进去,探头望向床上的人。
赵宸贺趴在床上,侧脸对着门,闭着眼睛说:“没睡。”
云成顿时舒展开来,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昨夜睡不好,是疼的还是想我想的?”
赵宸贺睁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衣角,没说话。
云成到了跟前,按着床边俯身看他。发丝从他肩上滑落一撮,掉到了赵宸贺的侧脸上。
赵宸贺眨了一下眼,眼睫看起来很长,甚至把眼里的不爽分解成了几波,只剩下一点点的心满意足。
云成不去管那勾勾搭搭的头发,他撩开被子看了一眼赵宸贺的后背:“伤疤脱了几块,快好了。”
“快好了就不打算管了?”赵宸贺审视着他,鼻尖动了动,“你还有功夫先回家洗澡?”
“狗鼻子。”云成把被子扔回去,凑下去亲了他一下,维持着那哄人的动作说,“你又给我送钱,又替我挨打,我当然要洗澡熏香之后才能来见你。”
赵宸贺笑了一下。
“季择林又被关禁闭了。”云成给他轻轻捏肩,赵宸贺拉下他的手在手里揉捏,“常事儿了。要关多久?”
“半年。”云成仰头挨他那么近,体温一高一低,互相拉扯着,就像他不经意间表现出的语气:“这次皇兄真的生气了。”
“由他吧。”赵宸贺听不得他这用语气,好似在撒娇。
整夜没有得到休息的神经并没有舒缓下来,反而更加躁动,他翻身把好的七七八八的伤口压在身下,将云成拉的更低。
云成轻轻推了他一下,赵宸贺由着他推开一段距离,然后重新抱了回去。
“别动。”他闭上眼,深深的叹了口气,“让我抱一会儿。”
云成只能望着悬在顶顶上的纱帘,还有上面蜿蜒不清的纹路。
“季择林虽然激进耿直,但是一心为国,不会受到旁人威逼利诱。”云成挑着唇角笑了一下。
“嗯。”赵宸贺回应他。
云成挑了个舒适的姿势,将自己深深地陷下去:“皇兄不该跟他生真气,也不该关他的禁闭。季择林可遇不可求。朝廷很需要他。”
“嗯。”赵宸贺又说。
他怀里抱着人,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令人着迷的味道,脑海中想起他在庆城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云卓然家的门外,湖水一样月光下的侧脸。
烦躁一夜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他分不清自己是困还是想要更多,只觉胸中沟壑都被填满了。
云成看着他闭上的眼和逐渐放松的脸部轮廓,则想起了他抵达廷尉府时推动大门却发现里面未曾闩上。
那一刻的感觉前所未有,满足感和归属感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个给你。”他把手里的东西塞给赵宸贺。
赵宸贺没动,手掌感觉到那东西四角分明,表面细润,带着熟悉的体温。
是一块玉雕的牌子。
云成抓着他的手往上递:“你闻闻看。”
赵宸贺闻了一下,从上面闻到了轻轻的味道,属于云成的独特的混合着春天青草的香气。
云成盯着他,有点紧张:“能闻到你在我身上闻到的味道吗?”
赵宸贺盯着他,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