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 他本光风霁月 第36章
作者:baicaitang
我比你大,如果你活着,也许是我的弟弟。
也许不是。
因为如果你还活着,父亲未必会收留我。
但我得知真相后从未庆幸过你的死亡,如果可能,我希望你活着,如此义父才不会痛苦。
这十多年无人来看你,一定孤单极了。
你尚有一方容身之地,我虽比你多活二十余年,他朝横死只怕比你不如。
义父疼你爱你却不能近你,于是养育我来弥补他空失的关爱,但人各自有心,十几年的陪伴,我不信义父对我只有利用之情。
很抱歉用了你的名字,占了你的人生。
很抱歉鸠占鹊巢这么久。
但我所需不长,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三年,总会还给你。
到那时候他依然是桥洞下的乞丐,是无名无姓之人。
章璎在火焰中站了起来,对着碑上的章璎二字道,“你接受我的道歉吗?以后我有机会会来看你,与你讲述人间的事,其实也不尽然都是好的,许多人后悔出生,但总归还吊着一口气,有未了的愿望。”
烧着火焰的纸钱忽然被一阵风拂动,仿佛墓中早夭的孩子给他温柔的回答。
第64章
他们离开的时候月正中天,乌云山下大雾弥漫。
马蹄脚印渐被风雨覆灭,一盏摇曳的灯照亮前路。
镇煞的井中响起凄惨的哀嚎,仿佛荒冢怨魂发出的悲音。
雨淋湿树枝,树枝湿漉漉地折断。
百里之外的宫墙内,灯花彻夜未熄。
新君登基头一年的南巡因一场刺杀就此作罢。
温蓝告假,朱衣重新挑起大梁。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新君并无大碍,在案前用朱红的笔将一封很早之前告假的折子圈出来。
“他旧伤复发,伤情刚好,又南下去看过寿的母亲。”
那旧伤从何处来?
李徵当然知道,是当年救他留下的箭伤。
所以他赐下贵重的恩赏,并破例准许他告下悠长的假期。
朱衣垂睫,“温蓝父母双亡,南边的父母也是您为隐瞒他的身份而做的幌子,虽然是幌子,却没有母亲过寿儿子不去的道理。”
新君蹙眉道,“朕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宁。”
朱衣好奇,“陛下为何心神不宁?”
他跟随陛下日久,还从未在陛下口中听到过心神不宁这四个字。
朱衣对于皇帝与温蓝的事情看的清楚。
陛下感激温蓝当年的救命之恩,许以高官厚禄无可厚非,但不知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当年与他在水牢中关押的那段日子朕始终难以忘怀,再见他却总有一种割裂感。”
“人都会变。”
李徵却摇头,“但不会变得判若两人。”
“恕微臣斗胆,陛下对温蓝好,是为了他的救命之恩,还是喜欢他的皮囊?”
李徵愕然抬头。
还从未有臣子敢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地质问,到此刻他才真正开始打量这一直被他重用也被他忽视的近卫。
朱衣面貌普通,身材修长,有一身绝世武艺,曾是先帝随手赏他的打手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徵难得没有呵斥朱衣的逾距,反而开始认真思考朱衣的问题。
他不讨厌温蓝的皮囊。
但需以过往的缘分为前提。
若无过往的缘分,再好的皮囊于他眼中与路人无异。
李徵非重欲之人。
情/色让人丧失理智,是最无用的东西。
朱衣叹息,“陛下,我时常担忧您为温蓝犯下大错,如今看来,似乎是我多虑。”
陛下与温蓝之间有需要报答的恩情。
也只能有恩情。
李徵笑了,“爱卿确实多虑。”
“陛下只是由于温蓝与过去不同而心神不宁?”
李徵摇头,他凝视窗外瓢泼的风雨,喃喃道,“总觉得错过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朱衣不言。
李徵话峰一转,对朱衣吩咐,“无论如何一定要撬开那女刺客的口。”
抓到的刺客死了一个。
死的时候服用化尸粉,连骨头渣都不留一个。
这活捉的一个行动慢了,才有今日下场。
这场刺杀策划已久,李徵不免联想到他幼年遇到的那拨刺客。
是否同一组织?
到底是什么人?
当年之事卫琴与东宫毫无头绪,而今这一场刺杀与当年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女刺客开口。
女刺客倒是个硬骨头,人们扒开她的衣服,只看到血肉模糊的背脊。
是她自己不慎跌进炭盆中烧伤。
宫中早已往诏狱加派人手。
或许再过几日,便能从她口中撬出东西。
朱衣道,“臣尽力而为,若办事不力,还请陛下多加人手。”
李徵目光落在窗外雨幕上,“这雨太大,下的人心烦。”
朱衣在心中回答道,陛下,是您的心乱了。
泼天的雨幕中,锦衣侯府的马车往潼关方向而行。
章珩心知温蓝闲云野鹤的性子,生怕温蓝一去不返,得了信便暗中跟去。
温蓝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走带着一条尾巴。
章珩也没有想到,他后面还有一条尾巴。
周旖东这些日子派人盯着锦衣侯府。
他认为救走章璎的是章珩。
毕竟章珩与章璎曾经是兄弟,若说见了落魄的兄长生出恻隐之心也不是不能。
除了章家人,谁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能力,有这样的动机?
果然没过了多久,章珩便离开侯府。
也许跟着章珩会有章璎的线索。
王梓行动不便,周旖东一路跟着章珩。
他告诉自己找到章璎是为了避免事迹暴露之后来自朝廷的怪罪,心底深处却藏着一个致命的问题。
派别人去就可以。
一个朝廷钦犯,如何值得你雨夜奔袭?
大雨过后,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65章
小西河王这段日子眼皮总是猛跳。
他一板一眼地在营地训练,生活照旧古板而无趣。
也偶尔会去周家,周旖东告了假,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在周家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抬起眼寻找一道青布衣衫的人影,但往往失望而归。
外人眼中过去的一对神仙眷侣现今生疏有礼,戚淮隔着佛堂紧闭的一道门称章珞为岳母。
章珞在佛堂打坐,心涸如死。
若不是世事弄人,她与戚淮怎么会走到今日。
戚淮对她无心,她却曾对他动心。
可惜,是她配不上了。
“小西河王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