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 他本光风霁月 第92章
作者:baicaitang
他认为自己要是能救过来章璎,便比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夫都要强。
章璎是横在他面前的一道挑战。
他身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内伤都在这几年的调养中好的差不多了,唯独这最后一味毒药,祝泠子一直苦思无果。
于是他钻了牛角尖。
用遍了长安城中的名贵药材,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直到有一天无意中听祝蔚提起,他曾劫掠过的一批蛊药,才从牛角尖中出来。
是他思维陷入了误区。
一直循着解毒的思路走,却从没想过要另辟蹊径。
最后这才把主意打到了身中蛊虫的小西河王身上。
毕竟要找这样一个人太难,眼前有一个现成的为何不用?
于是便有了耶律德让对戚淮说的那一翻话。
戚淮如此聪明,对这里头的事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除了这两个姓祝的原是一家人。
然而对于戚淮来说,他乐于被这样算计。
如果是为了章璎一一
他做什么都可以。
若这一身毒蛊能成为章璎的救命良药,他愿永生永世饱受蛊虫折磨不得超生。
第169章
萧烈寸步不离地守着章璎。
祝蔚懒洋洋地立在一旁,对于自己一手酿成的后果毫无所觉。
当初他给戚淮下毒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今天。
他们在深宫中,与囚禁李徵的芷兰宫一墙之隔。
因这一墙之隔,李徵这辈子也见不到他心心念念的章璎。
长久的囚禁让他昼夜颠倒,偶尔听着隔壁的动静,也像是浮在云端上。
他总是梦到章璎。
可章璎在遥远的阿里图,已经死了。
被李徵认为已经死去的章璎章璎昏沉沉睡着。
他闭着眼睛,皮肤白的发光,睫毛泛着幽蓝色。
头发丝好像要结了冰霜。
今日与往日不同。
多了一个小西河王。
小西河王进来的时候,祝蔚正讥笑萧烈,“啧啧,现在装着这副模样给谁看?”
萧烈抬头看了眼祝蔚,却没有反驳。
祝蔚冷笑,“若不是我从骨左那傻子口里套出来话,还不知道你这大将军这样急色。”
萧烈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膛闷出来的,“祝蔚!”
祝蔚却没有闭嘴,“你强上别人的时候不知道怜惜,现在眼看人不行了来床头奔丧?”
祝泠子一个头两个大,“别吵了,奔丧这样的话你也能说的出口?你怕他死的不够快?”
祝蔚只是脱口而出,没有想别的,此刻也发觉这两字不妥,便憋了回去,不甘心地瞪了萧烈一眼。
萧烈仿佛没有看见。
而刚刚踏进门来的戚淮却顿住了步伐,“你们在说什么?”
那个祝蔚,刚刚说了什么?
戚淮眼底血红向萧烈看过去,萧烈坦荡与他对视,他们曾经是战场上的敌人,如今天下太平,竟依然是敌人。
“他说的没错,章璎是我的人。他被你们的皇帝送给我,怎么不算我的人?”
戚淮一个拳头挥过去,与他同来的侍卫竟也一时间没有来得及阻止。
萧烈被一拳头砸了正着,也不反抗,呵呵地笑,绿眼睛荆棘丛生。
“你打啊,怎么不打死我?你打死我,他也是我的人!”
戚淮骑在萧烈身上,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你们明明知道他活的多辛苦,为什么还要糟践他?
你们明明知道他这辈子最恨被当作女人,却为什么还要用他最恨的事来惩罚他?
章璎离开中原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对北辽的希望。
而这些北辽的恶棍,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戚淮甚至不敢去想象。
章璎一个人是怎么扛过这一切的?
小宴死了,他被萧烈如此羞辱,北辽哪里是什么救赎之地,分明是另外一个逼迫他不得不死的地狱!
戚淮,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你为什么没有跟着他去?
你怎么忍心让他孤零零地一脚踏进另一个地狱?
还是你亲手送他进去的?
祝蔚想拦,祝泠子冷眼看着,“狗咬狗的戏码不多见, 再看一会。”
祝蔚也便罢手。
萧烈并不反抗。
他被戚淮揍的鼻青脸肿,看起来滑稽可笑,眼神却是悲伤的,没有半分戾气。
戚淮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痛苦地抱住头嘶吼出声,过往种种扑跌而至,他就要溺死了。
萧烈头靠在红色的梁柱上,嘴角沁血,全身是被暴力殴打出来的伤。
戚淮不是第一个人。
第一个人是他的好外甥。
但戚淮的力气可比耶律德让大多了,他毫不怀疑戚淮若不住手,自己会被打死在这里。
他活该。
萧烈目光落在章璎身上,神情痛楚。
如果能换章璎醒来,他即便被殴打千次万次又算得了什么?
戚淮踉踉跄跄从萧烈身上爬起来,喉咙的铁锈味漫溢口腔,目光从萧烈与祝蔚身上扫过,一字一句道,“他若是有个万一,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们下去陪葬!”
祝蔚站直了身子,敏感地察觉戚淮不是在说假话。
但到底他冤枉。
他可没对章璎做什么。
可戚淮眼下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戚淮眼前皆是红色的血气,经久的痛楚细细密密网似地缠上来,从他的头缠到他的脚。
他的血液仿佛冻结,四肢也开始僵硬。
眼前的众人变成一晃而过的虚影,只有那处沉眠的章璎是真实的。
戚淮又来晚了。
他总是迟到。
他们约定的日子,他从来没有按时到达过,后来有一天,章璎对戚淮说,你如果再迟到,我便不理你了。
于是在戚淮生辰那天,章璎在东城门处等他。
戚淮没有迟到。
一整夜火树银花不灭。
可他这一生,只有那一次没有迟到,往后一步晚了,步步皆晚,回头已过了半辈子,还有谁在原来的地方等他呢?
第170章
章璎始终昏睡。
他没有醒来,也未曾死去。
仿佛这痛苦的世道他已无所留恋。
长长来路,漫漫归途,林花谢了春红,从出生便是悲剧,如今这群人围着他落下两滴鳄鱼泪来,又如何能让他动容?
浑身是伤的小西河王走到章璎的身边,半蹲下昂藏身躯,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冰冷的手,眼球的血丝仿佛要迸裂。
祝泠子与祝蔚对视一眼,率先开口,“此事艰险,我不能保证你能活着,我甚至也不能保证你付出生命之后,他也能活着,若非他眼下如此状况,我不会放手一搏。”
祝蔚看着戏,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种下的因,会得到今日的果。
他希望章璎能回来,却又开始对自己的宿敌生出同情之心。
萧烈甚至没有发言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