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第一受害者 强宠第一受害者 第81章

作者:千金复来 标签: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登时,将领嗓子一哑,背心渗出冷汗。

  拓邪阴冷道:“这句话。若是再让我听见一次,你就没有舌头了。明白吗。”

  “是,是。”

  转过眼,拓邪道:“这个顾凭,会是我们北狄的大患。”

  周围这些北狄的大将,有很多人当初都不曾跟他一同出使,所以他们对顾凭这个名字,还十分的陌生。但是盯着这从幼年起,就在军事上表现出大才,曾率他们将当初还分裂着的北狄几部都给打得服服帖帖的王子,听着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不少北狄将领的脸都肃穆了起来。

  他们自是能看出来,拓邪这句话,说得极为郑重。

  拓邪紧紧地盯着城墙中楼,虽然以他们的距离,根本是谁也看不见谁,但他就是有一种目光交汇的感觉,就像冰冷的酒液划过刀锋。

  他断然道:“这个人非杀不可!宣平军死守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传我命令,继续夜袭!”

  拓邪一抖缰绳,骑马直冲而出,高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城楼上。

  嗤——三把马刀扎进宣平守将的腹内。他的身子晃了晃。忽然咧开嘴,张开手臂用尽全力扑了过去。霎时,马刀自他后背对穿出来,三个北狄兵来不及撤身,被他扑落下城墙。

  明月照在刀戟铁甲上。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冷的月光。

  起风了。

  深冬冰冷的,仿佛滴水都要成冰的夜里,风渐渐大了起来,一丝丝,一层层,一浪浪,像看不见的怒海的波涛。满目疮痍的城墙上,冻红的旌旗在风中狂卷,仿佛真的是苍穹中一道道新渗出来的,惨烈的血痕。

  盯着城楼下的骑兵,顾凭低声道:“拓邪过来了。”

  ——终于等到了。

  整整一日,拓邪与宣平城的距离都在七百步之外。连最强的弩机也不可能射中。顾凭知道,拓邪对他一直有种强烈的杀意,这种杀意,令他绝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可以亲手歼灭他的机会。所以,在经过了一整天的拼杀,终于令他认为宣平军就要不支的时候,他果然按捺不住,亲自冲了上来。

  “他想要我死,我也想要他死,”顾凭牵了牵唇,“沈留,看你们谁手快了。”

  沈留站起身,夜太深,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糊的,要杀拓邪,他必须要贴近去确认。

  走到楼口,他忽然转过身,浅淡的瞳孔深深注视着他,月光映得发丝冰白。

  沈留:“我尽快回来。”

  顾凭点了点头,弯唇笑了一下。

  下午厮杀时,他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但或许是因为夜太冷,伤口都被冻得硬了,竟然感觉不出多少疼痛,只剩下一种淡淡的麻木。

  忽然的,他听见下面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嚎叫。那叫声是如此凄厉,宛如千万只夜枭在同一时间发出的哀鸣——

  嚎叫声中,还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北狄语的喝叫,突然之间,所有的北狄兵都开始向城墙冲锋,这前所未有的猛烈的攻势。就像野兽垂死之际爆发出的力量,不是为了战胜,而是绝望的报复!

  顾凭挥剑劈砍,所有人都在挥剑,鲜血,火光,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看见一个北狄兵压住了一个宣平的守军,那个瘦弱的少年拼命蹬踹着,另一个北狄兵高高扬起马刀,向他的头颅斩下——顾凭抢身上去,用剑撞开刀锋。

  又有几个北狄兵围上来,马刀疯狂削砍,一道鲜血泼洒在空中——

  刀锋没入了顾凭的胸口。

  那一瞬,他忽然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遥远。他似乎看到挥刀砍向他的人被高高挑飞,他似乎看到有人影向他奔来……但是,很遥远,似乎所有的人也好,声音也好,都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在潮水一样退去的知觉里,他的脸上忽然传来一种奇异的微凉。

  很轻,像是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再冰再冷,也总一触即化。

  顾凭用尽力,抬起眼。

  就看见,无数微渺的白点,从穹顶徐徐飘落。

  是雪花啊。

  恍惚间,姜霍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本非此世客,何必蹈红尘。

  原来,这就是语谶。

  曾经想着,人生到头,怎么可能了无遗憾。能问心无愧就很好了。

  但是,为什么到这了一刻,万象都模糊,万籁都消失,万念都寂灭,唯有那个人影,那个名字,在心头一遍一遍,不肯散去。

  搓绵扯絮的雪片纷扬飘飞,白茫茫一片,一时间,仿佛天地也倒转。

  他望着天,最后依稀闪过一念:

  ……凤都,下雪了吗?

  *

  凤都,皇宫内,陈晏猛地一顿。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痛苦,轰然席卷过五脏六腑,在众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他骤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80章 情之至也

  风声呼啸的荒野上,青君抬头望着天空。

  远远的,几个亲卫看着他,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担忧。

  自从收到从凤都传回的急报,青君便这样站在这里。寒风在狂野上肆啸,这深冬北地,夜间的风实是砭骨,但青君已说过不得来扰,他们谁也不敢贸然上前。过了一会儿,望着青君那被吹得狂飞的袍袖,一个亲卫终于站了起来。他拿起一件斗篷,走到青君身后,动作极轻地给他披上。

  系好衣带后,他往后退了两步,静静地站在青君身后。

  忽然,青君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大,仿佛有无尽的苍凉,无尽的嘲弄。自顾自笑了一会儿,青君重又抬起了头,看着闪烁的星空,他淡淡地道:“昔日,姜霍曾对我说,便是人杰如刘备,也需屈身守命,以安天时。”说到这里,他停顿了许久,“那时候我不信。”

  ……或者说,是不愿去信。

  沉默中,亲卫看着他那始终笔直挺立着的脊背,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痛,

  他跪了下来,坚决道:“属下誓死追随少主!”

  誓死追随?

  青君转过眸,瞥了他一眼。唇角牵了牵,似是一笑,又似是无声的一叹。

  他平静道:“不必了。这一仗,无论是胜是负,我会与诸君共生死。”

  亲卫瞪大了双眼。

  青君弯唇一笑,柔和道:“怎么,不相信?”

  亲卫急道:“少主怎能与我等共死!”

  他自然而然地把那个“生”给抛到了一边,因为眼下这情形,唯有他们这些人豁出性命,拼死去抢出一条生路,或许还能护青君活下来……哪有“共生”,青君这句话意思,只可能是共死。

  青君不再出声,而是又抬起眼,定定凝望着星子明明灭灭的夜空。

  他的眼里似有无垠的岑寂。

  过了许久,青君淡淡道:“这些年,我也倦了。”

  ……

  冠甲军营帐。

  赵长起掀开帐帘。下一瞬,甘勉猛地睁开眼。看着赵长起那出奇难看的脸色,他的心一沉。

  赵长起:“刚收到消息,援军赶到宣平的时候,正是激战的当口。拓邪死了,那群北狄兵本就是困兽之斗,再加上援军赶到……宣平守住了。”

  “但是,顾,顾凭,”赵长起嘴唇抖了抖,他说不下去了,揪住头发逼出一声低吼。

  甘勉的心狠狠一揪:“他怎么了?”

  “……顾凭被刺中要害,那一刀伤得实在太重,即使沈留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但还是……”

  低垂着头,赵长起一动不动。泪滴滚过脸颊,重重砸了下来。

  ……

  陈晏沉默地坐在殿内。许久,他淡淡道:“都下去吧。”

  众人看着他,想劝,却无话可说,一个近臣看着陈晏那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终是忍不住走上前,轻轻道:“殿下……”

  刚说了这两个字,陈晏看向他。

  那一眼,令他僵立当场。他从来没有在陈晏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温度……甚至,没有任何的生气。那种飞灰般的,寸草不生的死寂,让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所有的人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陈晏闭上眼。

  黑暗里,他看见了他。

  还是他熟悉的模样……但是他站在那里,脸上没有笑,静静地望着他。

  “顾凭。”他伸手握住他。空的。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冷,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冷过,那一种连骨头最深处都被冻透了的冰凉。

  他平静地拢起手指,像握住了虚幻的指尖,轻轻道:“黄泉孤冷……”说出这四个字,他突然弓起脊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重新直起身。

  “过一段日子。”他对他说道,“朝中如今正混乱着,豫王逼宫被诛,父皇山陵崩,有许多事都要料理,还有这些年青君埋下的暗线……等诸事理净了,阿凭,我去陪你好不好?”

  没有回答。

  胸口撕裂般的痛,在这一刻终于无法压住,陈晏猛地呛咳起来。

  点点血珠溅下,他不在意地抹去了。

  再闭上眼……他不见了。

  “报——”一道疾呼打破了寂静。

  只见一个黑袍侍卫跌跌撞撞冲过来。宫人们纳罕地望着他。他衣袍上的纹饰,应该属于新帝身边最高一级的亲卫。但他跑得实在太狼狈了,甚至在上台阶时险些滑了一跤。

  连滚带爬地冲进寝殿,他将一封急报呈到陈晏面前:“这是负责将顾凭的身体送回凤都的那一队护卫,刚传来的急报。”

  “殿下,顾大人他,他可能没有死!”

  看着陈晏那双森黑的一动不动的眸子,亲卫狠狠抖了一下。他快速道:“护卫的队伍发觉,十数日过去了,顾凭的身体却不见丝毫腐朽。即便是在冬日,这也太不寻常。找来医师查看,却也都说不出原因。幸好在里顺城,我们的人遇到了碰巧在此地云游的滕神医。滕神医诊过后,说顾大人……”

  他顿了顿,也知道匪夷所思,但还是说:“他还有脉搏。”

  还有脉搏,只是那脉象极其,极其的微弱,甚至寻常人根本探不到……就像蜡烛燃到最后,最细微的那一丝火线,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彻底熄灭。

  陈晏捏着那张纸,静静地看着……过了很久,他忽然低下头,一抹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滴在纸页上。随之落下的,还有一滴滴透明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