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下嫁 第25章
作者:游瓷
方棠摇头:“我不怕,你不要以为你很厉害,我没你们以为的那么文弱。”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紧张得绷紧了身体,目光看向栗延臻时满是躲闪。
栗延臻笑了笑,从枕头下拿出一枚小巧的扁圆盒子,看上去像是铜的,轻轻拧着一旋便开了。方棠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那盒子里凝脂一般带着淡青色泽的膏体中散发出来。
“这东西是那些兰奴带来的,叫青蔻。”栗延臻说,“听说是西域古国一种叫昆仑枝的神树所产,气味幽香,长年涂之则渗入肌肤,暗香不褪。”
“是做什么用的?”方棠好奇地眨眼问道。
栗延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方棠看得心中发毛,“到底是什么,你笑什么?”
“夫人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栗延臻向他逼近过来,说道。
军帐外无人值守,军士事先都被闻修宁遣散,连他自己也到大营外巡逻去了。帐中灯烛幽微,暗影晃动,接着烛火便又熄了一盏,只剩下床头将明将灭的风灯。
方棠痛吟一声,紧绷起来。
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寂,方棠觉得自己的耳朵开始听不到声音,唯余嗡嗡的鸣声。他就好像被人沿着浪头推向了天穹,看到近在咫尺的星幕和云霞。
军帐里交缠着春风旖旎,榻边薄帐轻纱低垂,手背上鼓起的青筋甚至还依稀可见。
方棠忽然一抖,难以控制地搂紧了栗延臻。他此刻只有面前的这根稻草可以抓住,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飘摇的危船之上,唯有紧紧攀附着栗延臻,才不会掉下船去。
栗延臻的声音在方棠耳边响起,听得他一抖,“喜欢不喜欢这样?”
方棠断断续续哭着,伸手扒住他的肩膀,两条腿摇摇晃晃,像是在船头戏水:“喜欢,好喜欢……”
栗延臻也没有折腾他太久,帐中更漏报过了四更天,方棠迷迷糊糊的只剩下哭,栗延臻才舍得云收雨霁,摸了摸他的脸,宠爱万千地与他缠吻。
方棠被亲得舒服了,滚进栗延臻怀里。
栗延臻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过,他抱着方棠,手指轻轻地抚弄对方的发丝,听着怀中人逐渐沉静下去的呼吸,低沉地笑了两声。
第二天方棠果然是日高才起,他怀中抱着裘衾慢慢翻了个身,皱着眉叫了栗延臻两声,无人应答。
方棠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仍躺在榻上,栗延臻不在旁边。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清爽妥帖,大概是栗延臻趁他睡着时给他擦过身子。
他不是很高兴地坐起来,没在帐子里见到栗延臻的身影,撇了撇嘴,抓起床头的衣服要穿。
外面响起脚步声,栗延臻和闻修宁的交谈由远及近,方棠赶忙把衣服胡乱叠回去,躺回去拿被子盖住头,闭眼装睡。
栗延臻在帐外对闻修宁交待完事情,转头就朝帐内走来,进来看到方棠还在睡,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扯掉方棠头上的被子,手掌抚摸他的脸。
方棠装睡装得辛苦,睫毛不自主地乱颤。栗延臻低头看了看,确定自家小探花在装睡诓自己,也不道破,故意笑着说:“若是还不醒,我就只能一个人偷偷走了。”
“你去哪里?!”
方棠经不得逗,栗延臻略施小计就破了他的功。他跳起来搂住栗延臻的脖子,皱起眉说:“你又偷偷去找谁?”
“当然是你。”栗延臻笑着扶住他的腰,轻手揉了两把,“夫人感觉还好么?有没有不舒服?”
方棠一想到昨晚的事,脸霎然变红,埋头下去蹭了两下,小声说:“没有,我很好。”
栗延臻贴着他问道:“我们这样,算是把大婚那两日的洞房补上了。我也是等了三年的,日日盼着能与夫人圆房,夫人要是再不依我,我真就不客气了。”
方棠骄横地问:“你要怎样不客气?”
栗延臻望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扯开了他的衣带,整个人俯身倾压过去:“你说呢……”
春宵苦短日高起,春帐正影深,春宵犹未尽。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解锁了一章!
果然在存稿箱就被锁了,改得很碎。但是真没啥啊,全是渣!
第33章 博弈
栗延臻坐在案台后面,手中握着一份探报在看,目光冷冷的。方棠坐在他一旁,披着件深青色氅衣,正埋头校着钱粮簿,手边是几张摊开的边关要塞图。
半晌,方棠见栗延臻一句话都没说,不禁抬头问道:“怎么了?”
栗延臻将探报递给他,懒懒道:“夫人自己看看吧,闻修宁让人快马送回的军报,你离京后三日,陛下就让栗安领兵在后,引作后援,以防西羌来犯。”
方棠拿起军报看了看,一愣,“也就是说,那日西羌劫我军粮草时,栗安已率兵到附近不足二十里处,却只是原地驻扎,并未来援?”
栗延臻点头,目光有些凶厉:“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方棠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背:“栗安现在又不肯回皇城,在五里外的白沙口安营扎寨,驻军不前,难道是想探听你这边的动静?”
栗延臻道:“凭他想干什么,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不过他如今连皇命都敢明着违抗了,若是我这边贸然与西羌开战,他怕是会乘虚而入,下手捞些便宜。”
方棠哼道:“战又不战,退也不退,不如我参他一本,把他赶回去好了。”
栗延臻哈哈一笑,将他搂进怀里揉了几下,说:“夫人这么快就想着替我打抱不平了?二郎真是感动。”
“我身为御史,参奏匡直那是职责所在,怎么就是为你出头了?”方棠傲然道,“你不必多情,我又不是为了你。”
“好好,我家夫人眼里直言上谏、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的,你夫君要往后稍稍,仰头眼巴巴等着雨露。”栗延臻摇了摇头,转回去继续撰写军令,“算了,我也是没这个福分。”
方棠见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有些惴惴不安地起身走过去,从身后伏在栗延臻背上,声音软软地唤他:“二郎,二郎,说好今天带我去猎獐子的,你何时忙完?”
栗延臻头也不抬:“本将有军务在身,理应先论国家社稷,再谈一己私情,御史大人还是自便吧。”
方棠气得捶他的后背:“好,那你忙,本御史现在要去写奏折了!”
他说完就翻身要走,被栗延臻一把抓进怀里,不由分说搂着亲下去:“算了,我还是舍不得,做半日的佞臣也不错。”
方棠笑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小兔子一样扑腾。
栗延臻处理完了手边的事,就骑马带他去幽牢关旁的山林里射猎。近日刚停了大雪,山路上全是茫茫一片的纯白,栗延臻缓慢走马看着路上的蹄印,判断着不久之前有什么样的猎物从这里经过,又去了哪里。
“这山中会有猛兽吗?”方棠问道,“若是遇到了怎么办?”
栗延臻道:“山中有些豺狼雪豹之类,不过夫人不必担心,那些猛兽轻易不会伤人,我们只是在山下打猎,只要不误入它们的地盘,也就无事。我待会儿给你打些野鸡烤了吃,再打头鹿做衣裳。”
方棠骑马追上他,跟他一同走在山路上,看边塞的什么都很有趣,比中原那些看腻了的景致要新鲜得多。
“你可去过江南吗?”方棠问他,“我中进士那年随陛下去过一次,江南的园林与山水是天下一绝,那边的人都说得一口吴侬软语,评话和弹词满大街的勾栏都在唱,坐着边喝茶就能听一天,可有意思了。”
栗延臻微笑着听他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很是享受。
“等北境安定下来,我们就去吧?”方棠道,“你去过才知道江南的好。”
栗延臻道:“好,我陪你去。”
他一甩马缰绳,纵马往前跑去,方棠紧随其后追着他跑上山路。两人一路冲上蜿蜒的大道,越过溪边,在一座山坡上勒马停下。
栗延臻指着远处茫茫雪原之中的一片山谷,问方棠道:“夫人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方棠摇头:“我不知道。”
栗延臻道:“那是缚虬谷,穿过此谷往西百余里,便是西羌丹措部的聚落,他们占据着群山之中偌大的一处绿洲,乃西羌最为水草丰美之地。”
方棠点头:“这么说,幽牢关便是西羌人入中原的第一道关口。”
栗延臻道:“不错,幽牢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不过丹措人也是占尽山川地利之便,若是真的集结西羌十六部之力进攻,胜败倒也难说。”
方棠远望着那处与幽牢关遥遥相对的谷口,总觉得那里阴森森的,有股寒气源源不断地朝着关塞涌来。
“西羌各部虽然年年入京岁贡,却都在暗中观望丹措王。若丹措王能破边关、入中原,则其余十五部一呼百应,都会顺势依附。”栗延臻道,“他们早就受不了蜗居荒原山野的日子了,并非没有野心,只是缺少一个带领他们横扫中原的领袖。”
方棠有些担忧道:“我看那沙瓦桑气度不凡,有虎将之风,将来怕是会为我朝大患。”
栗延臻笑了一声,语气间满是不屑:“他是勇猛无双,可我在这里,他就仅仅止步于幽牢关。西羌人马上征战,悍勇无比,在寒冬腊月作战自然也是占尽天时。可惜了,那沙瓦桑生不逢时,如今幽牢关的守将是我,他从未在我手里讨到过半点便宜。”
他这话说得不假,三年来沙瓦桑数次派兵挑衅,都被栗延臻一一击退,寸土都进不得,也难怪西羌人会不惜暗箭偷袭栗延臻。若是栗延臻死了,渠帝手下可用将才如断一臂,西羌人必定能率军破城,顷刻南下。
这也是渠帝一直以来深感无奈的心事,若是拔除栗氏,则渠国四面虎狼环绕,怕是不到半年,就要被鲜卑、西羌等部瓜分蚕食。
栗延臻与沙瓦桑博弈了三年,双方都僵持着,不进不退。那日单骑闯敌营,若是栗延臻真的出了意外,怕是胜负转眼间会被逆转。
方棠听得乐了,对栗延臻说:“少将军这么厉害?”
栗延臻骑马到他身侧,挑眉瞧着他:“御史大人觉得呢?难道我不如那沙瓦桑?”
方棠伸手捏他的脸:“自然是你厉害,于公于私,我都觉得你厉害。”
栗延臻很享受他这坦然的偏爱,抓住他的手指吻了吻,说:“好凉,我们快去打了猎物就回去吧,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午后的射猎满载而归,栗延臻真的给他猎到了獐子、野鸡和野鹿,也给下面的军士们开了开荤,众人欢呼着起灶烤肉吃。
方棠见栗延臻平日里相当宽仁待下,赏罚分明,将军中治理得井井有条,不由得满意,打算回去在渠帝面前美言几句。
方棠打猎回来,觉得有些口渴了,回营后随便找了个营帐,见里面桌上放着一碗清水,便不假思索地端起来喝了两口,抹抹嘴角,觉得这水似乎有点儿甜。
他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三年前在栗府差点被人在红枣茶里下毒害死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口渴就只想着喝水,也不管这水能不能喝。
方棠刚喝了几口放下,外面就匆匆走来一个军士,对方棠行了一礼:“少夫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方棠问。
军士答道:“先前有个兰奴说将汤药忘在这边了,说要回来拿,闻将军下令不准他们乱走,就叫属下来替他们拿。”
“什么汤药?”方棠很好奇,他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什么像汤药的东西。
军士指了指他身旁的那碗水:“就是这个,少夫人可没有喝吧?听说这汤药厉害得很,是昆仑兰奴养身助孕的,要是别个寻常男子喝了,那可是要和女子一般怀孕生子的!”
方棠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差点撞到桌子上:“你说什么?”
军士也是一愣,战战兢兢地问:“少夫人不会……不会喝了吧?”
“没有没有!”方棠急忙摆手,“当然没有!你快拿走!”
军士哎了一声,过去端起了药碗:“那属下走了,少夫人快些回去歇着吧。”
方棠跟被抽了魂一样,颤颤巍巍回到帐子里,坐到床上开始担忧。他摸着自己的小腹,忧心忡忡地想着那汤药只喝两口会不会有效力?
昨晚……昨晚栗延臻应该都替他清理干净了,可里面会不会还有……
再加上今早,栗延臻弄他弄得狠了些,他也不记得有没有来得及弄干净……
方棠急得团团转,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着,翻了半天又一下子捂住小腹,屏息僵着半晌,唯恐万一真有什么,他可不能压着肚子。
入夜等栗延臻回来,方棠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靠在榻上看栗延臻走近,伸出双手要人抱抱。
栗延臻很是心软,过去将他抱起来,环在臂弯里耳语着:“夫人怎么了,眼眶这么红?我这几天带兵操练回来的晚些,以后夫人先睡,不必等我。”
方棠急忙蹭了蹭眼睛,摇头:“没有,外面冷,你快上来。”
栗延臻脱了战袍,换上轻便的寝衣,坐到榻上替方棠理着头发:“怎么看你有心事?要不要和我说说?”
方棠有些忍不住,犹豫片刻,与他和盘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