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13章
作者:问尘九日
这位探花郎无疑生了副好皮相,又是当朝满太傅旧时的学生,杏园宴上叫谢时观偶然见了,便发帖邀他进府,说要与他论诗品茶,不过说好听点是“邀请”,可实际上与架着那人入府也不差了。
谢时观先晾了他几个时辰,而后才忽然想起自己邀了这么个人,不慌不急地去见了他一面,接着便直白开口,要他做自己的床伴。
可那昔日的新科探花郎年轻气盛,闻言狠狠往地上啐了口,指着王爷的鼻子就骂上了。
谢时观坐在上首上托腮听完了,不怒反笑,叹挽道:“口才倒是不错,文章却写的极烂,若非念在你是满太傅门生,恐污了圣人名声,只你这点文墨政见,考到八十岁恐怕也是名落孙山。”
探花郎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不等他再开口,站在他身后的沈落便一脚踹在他膝窝上,探花郎的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重重跪到在地。
“沈却,你手最稳,”上首的王爷轻描淡写道,“替本王把探花郎的嘴缝上吧。”
沈却颔首。
两旁的侍卫立即上前按住探花郎的肩膀,而沈却稍稍俯下身,在探花郎不可置信的叫喊声中穿针、引线。
“你怎么敢?”探花郎喊,“我是新科探花郎,是陛下钦点的……啊!”
沈却木着脸,并不因他的惨态而手软。
这样的事他做过不止一遍了,从前他还会怕,还会做噩梦,但如今却已经习惯了。
他猜大概是上天早知他今世罪孽,因此便先一步夺去了他的口舌,令他不能言语,又赐罪于他一副残缺肮脏的身子。
“好难看,”谢时观皱了皱眉,起身路过他,目光却落在了沈却身上,“处理干净,早些回来。”
沈却再次颔首。
而眼前的探花郎身着锦袍配翠玉,脸上那股子青涩劲已然褪去,唇上的针疤也长好了,从沈却的距离看过去,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他比三年前那人,更添了几分莫名的韵味。
俞空青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而后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欺近他耳边,低声嘲讽:“你跟了雁王殿下这么久,也不过还是个奴,让旁人打死了,至多赔个百两银子,已算是你有福气。”
沈却看也不看他,与他侧身擦过,径直踏入殿内。
他连个目光都欠奉,身后的俞空青恨得牙痒痒,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可惜沈却根本没有回头。
偏厅里熏点着沉香,窗边摆了几盆腊梅,迎着那股沉敛清淡的木味,有几分佛寺中的香火气。
谢时观靠坐在窗边软塌上,见他来,懒懒地问:“碰上了?”
沈却点点头。
“到底是满太傅的门生,学问与政见虽然说不上好,但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是这性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冷淡地评价道,“还是小器了些。”
他的事沈却知道的不多,只是按理说,俞空青是帝师满常山曾经的学生,又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前途本该是光明一片的,为何要屈首在王府做个僚客?
谢时观是浑不把那些床伴放在眼里的,无论是成的还是没成的,谅在对方生了一副好皮囊的面子上,他也懒得追究。
再者说,谢时观与满常山乃是知交,罚也罚过了,他犯不着再为着这点事为难俞空青。
谢时观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他近日心情不错,因此倒很有耐心地同沈却解释:“他是得罪了皇帝,不来依附本王,也没旁的人敢收他。”
王爷肯同他说,他便侧身细细听着,听完了点点头,至于他是怎么得罪的陛下,谢时观不主动与他说,他也绝不会过问。
“天色不早了,”谢时观忽的又开口,“走,本王带你去见一个人。”
小半个时辰后,沈却随王爷一路驾马,最后停在了平康里南曲的一处私宅外。
不同于城中其他燕馆歌楼,这宅子金漆篱门,有书香世家居所之雅风,入内堂宇宽静,无论假山造景、其间所植草木,无一不是清幽雅致的。
这地界沈却并不陌生,此处并非是隐于市中的书香门第,而是某位花魁娘子的居所。
谢时观虽不好女色,可若要邀人请客,便常是来此处的。
这位女校书[注]性傲,并不是谁都请得动的,选此处会客,也是先给了对方几分面,而后再谈什么事,往往也会顺利许多。
不过往里日沈却总是候在门外,不曾入内过。
见他在停在门前犹豫,谢时观便用那折起的马鞭往他背上轻轻一叩:“还不进去?”
“卑职走在殿下前头,”沈却有些为难,缓缓手动,“着实不合规矩。”
谢时观淡淡一笑,而后一步越过他,先一步掀袍走了进去,沈却这才敢跟在他后头,缓半步入内。
屋内席间两位客人早早就到了,见谢时观进来,忙起身来迎。
“不必多礼,”谢时观拨开水晶细珠帘幌,稍一侧身,朝那两人笑一笑,“都坐着罢。”
纵然他这样说,席间也没人真坐得住,纷纷起身来请,见谢时观落了座,他们才敢再次上座。
谢时观身侧还空着一位,想是这些人有意要让给花魁娘子的,可谁知谢时观竟转头看身后,问那哑巴侍卫:“怎么不坐?”
沈却头一低:“卑职不敢。”
“这儿都是熟人,”谢时观道,“没人在乎那点规矩体统。”
说完他又转回来,笑着问那席间两人:“二位,你们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女校书:唐王建《寄蜀中薛涛校书》诗曰:“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后世因以称**而能文者,喻女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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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谢时观这样问,二人哪还敢有不是的。
坐在谢时观侧手边的那位身着红褐色圆领窄袖袍衫,外衣是一整张满绣蜀锦,下摆上一圈仙人乘鹤图,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腰间革带兜不住肚子,很有发福的迹象。
沈却认得此人,这是户部尚书陈明筠,正三品官,手握实权,富得流油,次首那位则是戍边的云麾将军,从三品官,衣着简朴,与同席的陈尚书相比,很难不显出几分寒酸来。
谢时观话音刚落,便听那陈尚书立即接口道:“殿下说的是,只是私下里聚一聚,沈小兄弟又是殿下身边人,都是极亲近的。”
说到这里他笑一笑,又道:“大家伙热热切切地同席,哪里有什么不好的?”
席间另一人则闷声点头,并不开口。
话都说到这里了,沈却也不好不坐,躬身向席间二人致了意,而后缓身掀袍入座。
人都来齐了,那花魁娘子才姗姗来迟,悦耳的笑声迎进来,一身若有若无的兰花香,那香味极淡,时不时叫人嗅见半点,很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户部尚书曾舍重金来邀这位千金难见的女校书,可人家却压根瞧不上他,这会儿终于得以一睹芳容,他看的眼都直了。
那花魁娘子照例先来到了谢时观身侧:“沂芸问殿下安。”
那规矩礼节、形容姿态,活脱脱一位世代书香的名门闺秀。
谢时观下巴微抬,指一指坐在他下首的户部尚书:“到陈尚书那儿去吧。”
娘子盈盈一笑:“喏。”
眼看那小娘子紧挨着自己坐下了,那股幽雅的兰花香便全便宜了他一个,陈尚书只觉得连骨头也要酥了。
他是圆滑的人,到这会儿了,也没忘要先孝敬雁王,忙开口唤人来:“思仙!”
外间里立即有人应了声,嗓子竟比那花魁娘子还要轻盈,随即便飘进来一位戏服扮相的小青衣,没带头面,脸上只上了一层薄粉,眼角揉一点胭脂,唇上一抹朱色,也是个极漂亮的人物。
“殿下,这是瓦舍里最叫座的青衣思仙,来——给殿下唱一曲。”
这京都里与雁王但凡有几分交情的,便都知道他选床伴的严苛,这样的优伶娼妓,不知道给多少富商老爷睡过了,他是半点也看不上眼的。
可他那封帖子实在递的匆忙,陈尚书就是找破天去,也找不到一个才貌俱佳、温淑柔顺,还愿意委身的良家子。
既找不到,便只好请这一位小唱过来,唱几只曲逗个乐儿,也不算太失敬。
那小青衣偎在谢时观怀里,故意不好好唱,只咿咿呀呀地唱两句,陈尚书忙笑:“你一个青衣,唱什么兰陵王?还不快换一个!”
小戏子笑一笑,伸手捧住谢时观的脸:“王爷想听什么?”
“本王凡俗桃李,听不懂戏,”谢时观盯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很不要脸地开口,“你不若呻|吟几句给本王听听?”
小戏子“哎呀”一声,像是羞红了脸,谢时观拉开他捂着脸的手,要他看沈却:“本王腿麻了,去,坐他腿上。”
沈却差点没坐稳,很慌张地比划:“属下……属下……”
那小戏子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是收了银子的,不能叫主家不高兴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往沈却身上一倒,沈却便动也不敢动他,活像是个木头人。
而后那小戏子又伸手勾住他脖子,贴在他耳侧,哼哼唧唧地喘起来。
沈却哪里见过这阵仗,脸顿时烧得比那小唱还要红了,求救的目光望向王爷。
可谢时观见了,面上笑意却更浓了:“叫你抱着你便好生抱着,别把人家给摔着了。”
那小唱大抵是从未在风月场上见过这样的老实人,于是很不怀好意地在他身上蹭起来,沈却忍无可忍,一只手抓住他肩臂,自以为凶恶地比划道:“请你自重!”
小唱笑呵呵的:“您说什么?奴家看不懂哪。”
谢时观笑眼看着他们,那陈尚书也赔笑,他喝了几盏酒,肠子热起来,打趣沈却道:“没尝过吧?这小青衣可不是寻常小唱,戏唱得好,嘴上功夫也好着呢,只要是尝过了,保准你馋得夜夜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
他话音刚落,便见上首的雁王殿下忽然朝他一举酒杯:“尚书大人。”
身侧的花魁娘子递过来一杯温好的酒,陈尚书忙接过了,微微俯首,回敬谢时观:“殿下您先请。”
这酒是花沂芸私酿的,秋时采摘的枇杷果,酒坛里腌一季,等入了冬,粉晶杯里一盏酒,酒面上再点一朵腊梅花,喝一口,甜香沁到人心坎里。
陈尚书忙赞:“好酒!”
那小娘子低笑一声:“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注]”
谢时观放下酒杯,目光轻轻点在陈尚书脸上,开门见山道:“其实今日本王请陈尚书来,是有一事要请尚书帮忙。”
“哪里的话,”那陈尚书忙放下手中酒盏,“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但凡是下官力所能及的事儿,下官决计没有二话。”
他嘴上这样说,可手心里却出了点薄汗,这位殿下从来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万一提了什么不合常理的要求,他还真不知该怎么接。
谢时观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着急说话,这叫陈尚书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宝贝儿子,有一位庶子倒是生的不错,可早已成婚生子,膝下已育有一儿一女,脾气又烈,要送他进王府陪床,那还不知得闹着什么样!
这庶子高不高兴事小,惹怒了摄政王才是大事!
陈尚书这边脑补得满头汗,忽闻上首的谢时观徐徐然开了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他看向沈却:“阿却跟了本王十余年,还是贱籍之身,到底不便,他的卖身文书已尽数烧毁,只等着尚书大人这里替他入个长安良民籍贯。”
沈却心跳一紧,本就红透了的脸更烫了,他跟着谢时观十数年,从未奢望过他能待自己几分好。
更从未想过,他会为这样微不足道的自己,脱去奴籍。
听他不是想要自家庶子,陈尚书心里忙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嘛,殿下何必亲自来,递一封信到下官府上,下官保证就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