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46章
作者:问尘九日
况且那崽子眼下还太小,时时都要有人照看着,他总不好抱着那崽子去深山里野猎。
倘去镇上逛一逛,说不准还有他能干的活,眼下都过去一岁了,殿下应只当他是死了,想必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兴师动众地寻他来。
只是这便又回到了那小崽子身上,那崽子还要吃奶,他根本走不脱。
陶衣如时不时看他一眼,心想着若是这哑巴能说话,只怕自己已经听见他叹好几声气了。
“你也别愁了,”陶衣如看不得他这般,“改日得闲了,背着孩子一起上山去采些药材,我按市价给你抵了,若是运气好些,采着个灵芝人参,很快便能还清了……”
她话音未落,便听那侧屋里忽地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这崽子可能闹人了,只有出生时才傻愣愣的不会哭,叫丹心那么一拧后,便开始没日没夜地闹腾。
听见他哭,沈却心一揪,陶衣如忙撵他进去:“快哄去吧。”
沈却忙把手里的簸篮放进堂屋,而后急匆匆赶进屋里去了。
这崽子不知是不是在他肚子里时,一路跟着他受了许多惊,总是一惊一乍的,外头一点动静,都能把他吓醒了。
又黏人得很,一睁眼若是不见沈却,便就要嗷地一嗓子闹起人来。
沈却对崽子的印象原还停在那葛正家的小丫头身上,还以为这天底下的崽子都同她一般乖,吃了奶就睡,睡醒了就睁眼乖乖地看着人。
没想到自己生的,却这般得不可爱,活像是生了个讨债鬼,五官生的不像林榭,脾气倒很像,都一般惹人烦。
第五十三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村里有几个光棍, 家田里的杂草都要长疯了,也不见他们去理, 农活累活不肯干, 平时总在陶衣如家门前晃悠来、晃悠去,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着怎样的主意。
这日,她正打算去地里择些青菜来, 才一开门,其中一个光棍便趁机挤进了院里来。
他手里拈着几朵**, 笑得一脸猥琐:“我方才来敲门, 你怎么不肯开?”
“我这院里只接病人,你又犯了什么病?”陶衣如冷着脸,悄没生息地瞥了眼靠在院墙上的那只扫帚。
那人半点不知分寸, 见着了她眼里的嫌恶, 还要晃荡着欺近:“哥哥我确实是害了病了,这日日相思害得苦啊。”
说着便要把那野**簪到她鬓边:“鲜花配美人, 衣如愿解哥哥这相思愁么?”
陶衣如连忙退开几步, 去抄那墙边的扫帚,只是还不等他挥起来, 便被那光棍一把抱住了, 她立即惊叫了一声:“我喊人了!”
“你别不识趣, ”那光棍胸有成竹地,“我家缺个内人, 你家又正好缺个汉子,我也不嫌你嫁过人,咱俩凑合着过得了。”
陶衣如一头撞在他下巴上, 狠狠地推开他:“谁要同你凑合?”
那光棍“嘶”了声, 手揉着下巴, 拔高音量道:“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装什么?夜里想男人都想疯了吧?”
陶衣如抄起那扫帚要打他,可到底力气不够,让这无赖把扫帚夺了去。
屋里才喂完奶的沈却听见动静,急急系好衣裳,随手拿了根门栓,冲出屋去。
那光棍看见这屋里忽然冲出个汉子来,登时愣住了,他是个欺软怕硬的,若知道这谣言中的“妖物”并不是个下不了地的病秧子,哪里敢上门来欺负人?
可怕归怕了,面子还是要保的,他指着陶衣如的鼻尖,理直气壮地骂她:“看来旁人说得不错,你果真在屋里养了男人,怪不得不肯随我,你这个荡妇!”
没等他骂完,沈却便抄着那根粗方门栓上前来,那光棍举着手中的扫帚,原本还想同他比划两下,可谁知这扫帚才刚举起来,便被沈却一下打断了头。
这光棍脚一软,连忙转身,又被沈却追着打,这会儿却也不记得要保面子了,嗷嗷叫起来,喊得这左邻右舍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沈却下手狠,却没伤着他要害,陶衣如看得出他有分寸,因此也不出言阻拦。
见着那恼人的光棍被他打他落荒而逃,陶衣如笑起来,往门外啐了一口:“活该,个狗东西!”
沈却赶跑了人,心里却泛起几分惆怅来,这乡里静是静,乡民们见识也不多,只当那乡绅便是位土皇帝,没人认得出他的身份。
可治安却半点不及京都里,村民们淳朴善良的有,又蠢又坏的更不在少数,这点小打小闹是不致命,可堆起来,却也烦人得要命。
陶衣如忘了择菜的事儿,把门合上了,偏头同沈却道:“你不如往后就住这儿吧,也别想着走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再找,有你在,他们欺负不到我头上来。”
亡夫走的早,她也不是没去相看过,挑来挑去,也没两个合眼缘的不说,有的摆明了就是为了她这小医馆来的,打算当个小白脸,靠着她和丈母娘养活了。
陶衣如哪里看得上他们,如今见了沈却,虽他不算个健全男人,可相处下来,却觉得这哑巴比村里那些汉子都靠谱得多,还能写几个字,药柜里的草药也不至于认错。
她这般半开玩笑地询问,可沈却却迟迟没答应,她倒也识趣,爽朗一笑,打断了这沉默:“今儿高兴,让阿娘烹只鲫鱼来吃,这鱼汤好下奶,你一会儿多喝点。”
沈却顿时红了脸,她说这些话从来是不忌讳的,可他却是个守旧的,总觉得这些话不该放到明面上来说。
见他红脸,陶衣如便觉得好笑。
正要往伙房里去,脚下一顿,又想起择菜的事儿了,于是颐指气使地吩咐那哑巴:“去地里择些菜来,那苏州青,你认得吧?”
沈却点了点头,拿上个菜篮子,这便去了。
*
年节将至。
沈却同陶衣如昨儿夜里在堂屋中忙活了一夜,将这些日子里晒好的草药分别收进了那大大小小的布袋里去。
他们这乡里小医馆,用不着这么些药,有盈余出来的,陶衣如便晒干了送去镇上,因她家草药的成色好、晒的也好,因此镇上的几家医馆都是很乐意收的。
这日天不亮,沈却把那睡得正酣的小崽子轻手轻脚地放进了那铺绒毯的背篓去,而后同陶衣如一道把那干草药装上板车。
车边偶尔路过几个扛着锄头往地里去的乡民,见着他们赶着驴车,女人坐在前头赶驴,男人反而在后头背着小孩儿,看着货,这般奇怪的组合,引得他们这一路眼珠子都跟着往二人身上瞟。
沈却被他们这明晃晃的目光盯得有些无所适从,前头的陶衣如却像是习惯了似地,稍一偏头,自嘲般地开口:“亡夫刚去时,我一个人驾车进镇,他们也这般看了我一路。”
“乡里人,每日除了跟前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便只顾着看旁人家的热闹,毕竟连那戏班子都不往咱这穷乡僻壤里来,不看看热闹,也没旁的可顽的。”
她在这村里待久了,人又豁达,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可沈却不一样,他从来自卑,生怕旁人多看自己一眼,恨不得同那草龟般生出硬壳来,把自己缩在里头去。
陶衣如知他一时难以习惯,因此便岔开了话题:“你给他取名了吗?”
沈却挪过去一点,要她伸出手,在她手心里缓缓地写了两个字。
“思来?”陶衣如顿一顿,紧接着又轻轻念一声,眉眼一弯,“沈思来,念起来倒是颇为顺口。”
陶衣如未出阁时是在镇上长大的,阿爷也教她念过些书,好歹能识得几个大字。
“你还念着过去呢?”陶衣如低低地问他,“你会武,又认字,想必在北边也该身居富庶人家,怎么会沦落到这般……”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而后才道:“你若不想答,摇摇头便是,我不是逼你讲。”
这儿就一条小道,由着这毛驴自个走,也走不丢,陶衣如转回身,盯着他反应。
沈却没摇头,只是指了指自己,而后又在她手心写:“仆。”
陶衣如倒领悟得很快,轻声回问:“你是北边富庶人家家里的仆从?”
只怕还不止是富室大家,他主家必还得是个权臣,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能教他习武认字,那人必不是一般人。
可既是权臣身边人,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呢?
看那小崽子的眉眼,倒有几分异族风情,沈却是不掺水的汉人长相,长发和眼珠子都黑得发亮,那小崽子除了面颊上也有一点浅浅的酒靥,旁的同沈却几乎就没什么相似之处。
陶衣如一直窝在这水乡里,都不知那皇帝如今换了谁来当,更遑论这朝中异族臣。
不过就是他们南边,也鲜有异族人当官的,因此她便猜想着,这崽子的另一位阿爷想必同沈却一般,也是仆从,只是不知他是被人给抛弃了,还是怎么的。
只是任着这哑巴一个人,怀着身子逃到南边来,那男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再多的这哑巴便不肯说了,陶衣如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安慰道:“你既走投无路,被逼到这南边来,只管宽心过安生日子,此地山深水阔,就是皇帝也追不到这儿来。”
他们村子离得远,驴车到镇上时已近中午了,背筐里的崽子饿了,哭闹起来,陶衣如只好同那医馆掌柜先借了间小厢房,让沈却带着崽子进去吃奶。
那掌柜的一边打发个小药童去称她带来的草药,一边好奇地打探:“那是你家的?怎么从前都没见过?”
陶衣如但笑不语。
“他怀里那崽子看着才不过一二月模样,我上回看你来,还是仲夏,也不见你怀有身子呀?”
陶衣如不想多费口舌,因此只道:“你想些什么?那是我家远房的表兄弟。”
那掌柜的顿时更好奇了:“那他一个汉子,带着这么小的娃娃,孩儿他阿娘呢?”
“跑了。”陶衣如意简言赅。
“刚出月便跑了?”这掌柜的睁大眼,“这当娘的可真够狠心的,这么小的娃娃,没了母乳,这要怎么活?”
陶衣如眼盯着那给草药称重的药童,怕他往那秤上动手脚,随口便答:“哪里不能活?放下面子,四处借一口奶吃便是,若是借不着奶,便弄些米浆羊奶来喝,又不是你娃娃,你这般忧心做什么?”
那药童把她带来的那批草药都称过,算完了,才见那沈却抱着那奶娃娃,从厢房里出来了,这崽子吃饱了,便就不哭了。
“一并一贯五钱,”那药童道,“您来对个数。”
陶衣如方才眼看着他算的,这药童手脚倒老实,并没有少算她的,因此便道:“我就不对了,我与你师父做了几年生意了,知他是个本分人,不会少我一个半子的。”
那掌柜地笑着送她出门去:“往后有成色好的药材,只管送来,我给你的价总比旁家要高些的。”
等人走了,那掌柜的才回过神来,方才那男人抱着崽子进厢房时,分明手上连只水囊也没拿,他要如何喂饱那孩子呢?
真是好生奇怪,难不成是他看花眼了?
“再去那边买点米面,阿娘爱吃那陈家铺子里卖的撒子,也买些带回去,”陶衣如兀自说完了,又偏头问那哑巴,“你可有什么想买的?一两月才来这么一回,你也仔细看看……”
她话音未落,却见这哑巴一直愣着,人望着远处拱桥上的一道身影,发起怔来。
“沈郎?”她唤他。
沈却面上露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神情,人微微往后退去,拉住她手臂,便急急地往那深巷里跑去。
陶衣如手上叫他拽得发疼,不明所以地追着他:“你做什么?好端端地,发的什么疯?”
沈却直拉着她藏进一处小庙,挤进那来来往往的香客之中,而后才像惊魂甫定似的,在她摊开的掌心里写:他看见我了。
“谁?”陶衣如睁了睁眼。
那哑巴像是难以启齿,犹豫半晌,才在她手心里轻轻地划下:思来,阿爷。
第五十四章
这会儿反倒轮到陶衣如怔住了:“你是说, 他翻山越岭,跑到这南边来寻你来了?”
她说话的动静大了点, 沈却忙拉着她往更僻处去, 食指抵住唇瓣,叫她不要声张。
方才那仓促一瞥,他与拱桥上那人远远对视了一眼, 那一瞬息之间,沈却心里百感交集, 几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几乎只见过烛灯下的林榭, 昏暗的居室、拥挤的床,而那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晦暗难明的噩梦。
不过即便有机会,他恐怕也是不肯去细细打量林榭的, 多看他一眼, 便会叫他更深地意识到这人带给他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