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侍卫带球跑 哑巴侍卫带球跑 第92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古代架空

  去应门的人是谢时观, 分明已冷了大半个时辰无有应答,可门外的一妃一婢竟还在等候,况且就算无端被府上主君晾在殿外这般久, 她面上也不见丝毫急恼之意。

  她是世家高门里养出来的女子, 即便同沈却并无夫妻之实,可明面上的周全,她从来照理得很好。

  “殿下可睡醒了?”她笑得端方,咬字珠圆。

  虽然清楚她同那哑巴并无夫妻之实,可谢时观还是有些莫名的妒羡,到底是沈却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嫡妻,生前随平王名姓刻入玉碟,死后也有人张罗着将她与平王合葬入王陵。

  可谢时观面上却丝毫不露, 反而同样端方有礼地请她入内:“殿下这才刚醒, 委屈王妃在廊下久等了。”

  堂屋里一张长案后,换了一身干净常服的沈却正襟危坐着,成婚数年, 眼前的这位王妃依然叫他感到陌生而疏离。

  今日她着一件襦衫, 红衫窄裹小撷臂,很轻薄的一袭红裙,这般样式,就是京都之外的颍川,也很早就不时兴了。

  自从嫁入王府后,她便再没穿过这般艳色了,如此绮罗粉黛、衣香鬓影, 简直叫人轻易挪不开眼:“这一身是妾身十三那岁常穿的, 如今穿着已有些显小了。”

  沈却面上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态, 又不明白她为何要忽然同自己提起这些, 因此并不很上心地抬起手:“王妃若喜欢,让底下绣娘摹着裁出件合身的便是。”

  王妃缓缓摇头,谢时观脸上的牙印那样显眼,她不可能看不见,只是故意装聋作哑,如今进了屋,又隐约瞥见了沈却颈侧的斑痕,心里便有了几分猜疑。

  “殿下听妾身说完,”她娓娓道来,“也正是十三那年,妾身在兄长身边遇逢一位少郎君,一身文气、惊才艳艳,可惜他出身低微,不过一个九品小官家中庶子,妾身同他注定无缘。”

  这些话她从来不曾同旁人言及,更何况是对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可提起那郎君时,她眼中便像是闪着流光含着笑。

  “十五那岁,爷娘应承天家婚事,将妾身许给了殿下,父母之命不可违,天家之威不可欺,妾身若是违逆,只怕一家子人都要受到牵累,”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紧接着又道,“为着家族荣光,为不负爷娘养育之恩,妾身已忍了许多年了……”

  “前岁他进士及第、甲榜第二,原以为此后踏入官场,便可平步青云,却不想遭奸人陷害,叫官家贬去了岭南。今日他行至颍川,在此地稍作停留,妾身……”

  她眼落下去:“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王妃心思敏颖,明白沈却对自己虽无男女之情,可他心里似乎总存着那抹不去的愧歉。

  她敢冒着如此风险来坦诚,就是料定了平王殿下仁善心软,即便不肯她脱身,也决计不会将她及娘家都拉下水去。

  不待沈却抬手,身侧那长随却先一步展颜而笑:“王妃如此情深,着实令人感动,殿下何不做做好事,放了这对苦命鸳鸯?”

  沈却虽自知非她良人,可他从来规矩,把发妻送进旁的男人怀里这种蔑伦悖理的事,怎么想都无比荒唐。

  因此他抬起手:“王妃又怎知那人会待你好?”

  留在这王府上做个本本分分的王妃,后院里不曾有姬妾庶儿缠烦,每逢元日春假,还可回京探看探看爷娘姊妹,好歹也算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可王妃却像是去意已决,朝着案前人直身而跪:“妾身愿随他而走,同他渔樵耕读、漱石枕流,此去即便是沦为农妇,也绝不后悔。”

  沈却再无话可说,只好偏头示意谢时观展纸研墨,写一份放妻书予她。

  谢时观却不肯动:“殿下何苦麻烦?这封放妻书一下,您少不得要遭京中圣人帝后盘问,到时只怕王妃母家也门庭无光,倒不如……”

  沈却缓缓手动:“倒不如什么?”

  “倒不如对外就假称王妃染了恶疾,不幸薨逝,再办场盛大的葬礼,从此王妃也就脱去了旧时的一切,隐姓埋名地随居他乡去了。”

  这般安排,自然比那一封放妻书要妥当几分,即便是他肯放妻归门,可她爷娘也未必肯她同那寒酸文士同去那贬谪之地。

  沈却看向下首的女人:“你真想好了?”

  女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

  这日午后,平王殿下领着“王妃”柩车启行至于早已建妥的王陵,而后看着那些役力们将灵柩抬入陵寝。

  太阳落山时,灵柩也同时封土。

  历经数日繁文缛节、敲锣打鼓的折磨,这会儿忽然静下来,反倒叫沈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天边的云暮已经淡得看不清了,回去的路上,天上飘飘曳曳地坠下一场雪,锣鼓、唢呐都停了,剩下的唯有那漫山遍野的冷寂。

  沈却忽然觉得有些孤独,如今连名义上同他相伴的人也离开了,他的生命仿佛正如天地之间这场纷纷扬扬的冬雪。

  枯寂又索然。

  可就在此时,一个人、一把伞,却忽然跟上前来,欺近至他身侧,他下意识偏头,又看见了那人粲然的笑:“亏属下四处去为殿下借伞,殿下怎么都不肯等等我?”

  那是很拙朴的一只油伞,伞面很小,逼得两人只能紧挨在一起,这人想必是一路跑着追上他的,贴过来时口中微微气喘,一身的热气。

  谢时观总是不分场合地要同他亲昵,正如现在的油伞下,后头紧跟着数众家仆组成的殡葬队伍,可他却也旁若无人地同他厮磨耳鬓:“都忙了这么多日了,殿下什么时候能把钥匙赏我?”

  沈却装作没听懂,冷冷地:“这儿不必你伺候。”

  说罢便拿住了伞柄,要把那油伞抢过去。

  谢时观手上使劲,不肯把伞给他,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殿下若不肯给我,那属下便只好去请那锁匠上门来,当场为您磨一把锁钥。”

  这王府里自从没了当家主母,谢时观便愈发肆意妄为了,日日借着守夜的由头赖在平王寝殿中不肯走,可偏偏他又不肯安分守夜。

  待到寂寂人定时,这人便会蹲在沈却榻边上,哀哀地抵在他耳畔说冷,要殿下救一救他,等把沈却从睡梦中吓醒了,他便会硬挤上榻去……

  葬礼上来吊唁者盛众,许多流程又要他亲自出面应会,夜里被那坏人折磨,白日里便精神不济,如此煎熬了几日,沈却实在忍不了了,便悄悄差人去黑市里找胡商定了套贞洁锁回来。

  虽然硌摩得有些难受,可为了防这疯子,沈却还是强忍着受了。

  谢时观一连好些日子,看得着却吃不到,心里痒得想拿刀将那带子给生生锯了。

  沈却依旧是冷冷的:“那是外邦人所制之物,普通的锁匠怎能轻易配出锁来?”

  殿下从不与外边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因此并不清楚,只要出得起银子、搭得上关系,那些下九流里不知有多少能工巧匠,不过区区一只锁钥,压根难不住他们。

  谢时观迟迟不肯去打听探问,只是不愿叫他的殿下叫人看光,哪怕只是衬裙下的一小块皮肉,他也不肯叫旁人沾眼。

  “你若……实在寂寞,”沈却忽然抬手同他相商,“本王也可费心去替你相看一位女子,倘若你二人有缘,聘礼与嫁妆都由王府来出,只要你肯安分,宅邸铺面,本王绝不少了你的。”

  谢时观面上的笑意忽地落了下去,沈却还以为他是嫌不够,因此又找补道:“倘或你想入仕为官,本王也能出资为你捐个小官……”

  不等他比划完,谢时观便猛地攥紧了他手腕,眼中明暗交错:“殿下以为属下想要的是这些吗?”

  “不然,”沈却启唇,无声问,“琴师小唱如何?”

  正经人家的郎君想必不会肯委身给一个男人,唯有那些赚男人钱的戏子小唱们,费上一笔银子替他们赎了身,往后便不必叫那些主顾们**,只跟着一个,想必他们是会情愿的。

  谢时观这会儿已笑不起来了,他同这哑巴日夜厮磨,自以为处处体贴,把人放在心上宠着疼着,可这哑巴竟以为他如此这般……

  不过是为了钱财淫欲,随便那人是谁他都肯要。

  他什么也不答,只是把伞塞给他,负气退回到去了队尾,沈却悄悄回身看了眼,却没能找到他身影。

  那坏人好像生气了,他本该巴不得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可眼见身侧那抹唯一的温度消去,平王殿下却有些莫名得惆怅,心里愈发空寂,冷得厉害。

  他该是疯了,才会去依恋那人病态的热烈。

第110章 if线:身份转换

  没了那无赖的缠烦, 平王今日很早便睡下了,只是时梦时醒的,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似乎总有两个奶娃娃追在他身后, “阿耶、耶耶”地亲切叫唤着, 说来也奇怪,他分明从未见过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崽子,可瞥见他们追上来的身影,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阿耶,”大一些的那个男孩子拉着小女娃娃小跑到他面前,冲他告状,“坏阿爷方才非要给阿妹扎小辫,他故意把阿妹弄哭的!”

  沈却下意识蹲下身, 抬手抚着女孩子软乎乎的脸蛋, 那双又圆又亮的眼里蓄满了泪,却倔强得一滴也没掉。

  心里浮上几分怜爱的同时,又觉出了几分古怪的熟悉感, 既然那崽子喊他阿耶, 那“坏阿耶”又是谁?两个小崽子的阿娘眼下在哪儿?

  “阿翁给思来和阿妹买的小风筝也被坏阿爷抢走了,”男孩子气鼓鼓地胀着腮帮子,对着他控诉道,“昨日缠在树杈上,又让阿爷扯坏了,他还不许思来告给耶耶,说是今日就还我和阿妹两只一模一样的, 可方才思来问起, 阿爷分明全忘了。”

  说罢他又机灵地用肩臂碰了碰身侧的女娃娃:“思思, 你也和阿耶说说。”

  女娃娃愣了愣, 然后稚生生地:“谢翎、坏!”

  思来早慧,三岁多时就被谢时观送去发蒙了,又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他阿爷的大名,他自己没胆子瞎喊,便偷偷教给小妹,撺掇着她喊。

  然而不明所以的平王殿下却怔了怔,谢翎……那是何人?

  正当他茫然时,两个小崽子后头的廊檐下忽地走出来一个颀长人影,那人锦袍玉带,手上拈着把收拢起来的折扇。

  他一手轻拽着思思的小辫子,一手拿着折扇往思来脑袋上一敲:“反了你俩,背着本王跑到这来告状,还敢直呼本王大名。”

  这把声音……沈却半怔,失措地仰起头。

  果然是谢时观。

  思来见势不对,还想拉着小妹往沈却怀里躲,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两人几乎同时被身后的谢时观拦腰抱起:“又想往你们阿耶那躲。”

  “说说,”他威胁着,“是谁教给你的话?”

  他分明问的该是思思,可眼却紧盯着右侧的思来不放,这崽子的那点小心思,他只需一眼便瞧明白了。

  “我也不记得……”小崽子吞吞吐吐地,“是从哪儿听来的了。”

  面对他的不打自招,谢时观眉眼微弯,嘴里却仍是肃然语气:“这几日读的什么书?”

  思来忙应:“幼学琼林。”

  “那思来一定已诵读得很好了,才有闲心去放什么风筝、告什么状,”他接着笑,“等会儿到书厅里背给我听,错一字,便罚你誊写一遍这书。”

  小崽子红着眼含着泪,看起来就快要哭出来了。

  谢时观适时将两个崽子放下,才脱离他束缚,两崽子便跑脱了,沈却下意识追上前几步,抬手道:“叫他们慢些。”

  这人则只手勾住他腰身,而后回头替他叮嘱两个崽子一句,旋即便又搂着他腰背,很亲昵地贴上来:“明儿是我生辰,阿却打算赠我什么?”

  沈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人的话音粘腻又亲近,自然得仿佛这般场景曾发生过无数次,他看见自己轻轻推开他,而后抬手:“一会儿叫人看见了……”

  “叫谁看见?”谢时观立即更重更紧地攀了回去,撵着他往廊檐下去,“你总这样怕,自家院里,想做什么不可以?”

  沈却没答话,就听谢时观又问:“明儿告没告假?”

  沈却点了点头。

  谢时观看上去很满意地笑了笑,磨着他问:“给本王备了什么礼,可否透漏一二句?”

  沈却不肯说,便被他抵在檐下一扇屋门前,翻来覆去地折磨……

  *

  等平王殿下从那拥吻中醒来时,眼前却只有一方雕花床罩,鹅黄的纱帐轻晃着,壁角上一盏油灯,烛火昏昏地曳动着。

  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偏偏梦里他还同那坏人那般和谐,似乎还共育了一儿一女,如此荒谬……

  沈却稍一翻身,在榻边雕花木板上敲了敲,他房里有几个侍奉他起居的大丫头,平日夜里都轮流隔帘睡在小间里。

  可他连敲了几声,那小间里却都无人应答,沈却这才想起来,因着谢时观的日夜缠磨,他已有些日子不让那些侍婢们来守夜了。

  因此他便只得起身下榻,自力更生地到几案边上给自己倒上一盏冷茶,才刚走出两步远,沈却余光便瞥见了一道暗影,他下意识偏头,却正好对上了谢时观的眼。

  这人想是在雪中立了有一会儿了,肩头落了雪,眉睫凝了霜,连鼻尖与面颊上都染上了些许冻出来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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