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奉君书 第2章
作者:弹冠按剑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许是见两人衣着光鲜谈吐不凡,斐贺两人进楼内刚寻着一处靠窗处坐好后,便有一肩搭汗巾的小二拥着副笑脸迎上前来道。
“蟹黄虾盅、香炸琵琶虾、鱼咬羊各来一份。”像是早已对这里提供的菜肴了如指掌,斐栖迟轻车熟路地冲那小二报上了几道招牌菜名,末了像是又想起些什么,还不忘补上一句,“哦,对了,先来一壶上好的桐马酒和两盘小食开开胃。”
说罢,斐栖迟便麻利地拿出半贯铜钱拍在桌上,语气有几分江湖侠客的豪情逸致,亦有几分富家子弟的倜傥不羁:
“剩下的当给你的小费得了,不用找。”
那店小二见钱眼开,见斐栖迟出手如此阔绰,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条缝,将那半贯沉甸甸的铜钱拿到手中后,一边朝后走去,一边大声吆喝道:“给这两位客官上两壶上好的桐马酒和两碟小食,要快!”
在等待饭菜上桌的罅隙,贺重霄撩开窗牖前的竹帘,朝外望去,楼后的湖泊正是不久前人为开凿的永安湖。
湖中碧波浩渺,水光潋滟,鲤鱼翻跳,微波点点;湖后山色绵延,一望无际,山光水色,相得益彰。而这醉霄楼不愧为京都第一食肆,虽雕梁画栋,飞檐画角,却丝毫未影响永安湖的分毫自然之美,反而给这其增添了几分鬼斧神工的悠远意境。
不知是因店小二先前的那一声吆喝,还是楼内此时的食客并不算多,没过多先前点的饭菜便全部上了桌。像是有某种特殊的默契,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只是各自喝着酒夹着菜,耳边除了碗筷碰撞发出的轻微细响外,便不再有任何杂音。
“怎么?为何如此魂不守舍。”
见在自己面前一向聒噪的斐栖迟,今天居然一反常态的一声不吭,倒是素来沉静的贺重霄先开了口。
“唉……还不是我爹这几日总是催着,让我快点和杜家三小姐成婚来巩固家族势力,我都被他唠叨得耳朵快要起茧了。”
听见贺重霄如此问道,斐栖迟夹菜的手微微一滞,苦着张脸,叹了口气后,便出声抱怨道。
“传闻杜家三小姐杜思荻乃是京都城中一等一的绝色美人,知书达温文尔雅,有林下咏絮之风,你又为何不愿。”虽是问句,说出口的语气却极为平淡。见斐栖迟颇爱这口感鲜美的蟹黄虾盅,贺重霄便不再夹这道菜中的虾蟹,转而夹其余的两道菜去了。
“也算不得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像是吃急而被这海味呛到,斐栖迟轻咳两声,斟上小半杯桐马酒后将其一饮而尽,“只是,以我的性格,让我在外头和小姑娘们玩玩还好,若是真让我成家,那可真的不合适。”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贺重霄也不好多过问些什么,只是吃菜喝酒,不再言语些什么。
斐栖迟长贺重霄两岁,如今已二十有三,皮相亦是气宇轩昂丰神俊朗,泱泱大煜,至此年岁却依旧未曾婚配的青年才俊本就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他还是当今太尉之子,年纪轻轻便已官至二品,前途无限不可估量,不知多少家的千金小姐都想破了脑袋地想往斐家门里挤。但也不知他是心有所属或真是不想成家,斐栖迟至今都未曾与哪家姑娘结为连理。
两人均沉默着,不发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莫名的尴尬。正在此时,便听得邻桌上几个身着直裾深衣的贡生一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当下朝政。
“今日的朝野之事你们都听说了没?”
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其中一人高举酒盏,轻飘飘地灌下一满杯清酒后,便冲身旁几人如是问道,语气里透着几分夸耀几分忧虑。
“这天大的事情哪能没听说。”另外一位还算清醒的贡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轻叹一口,幽幽接下了话头,“眼下这边陲未定,朝野中又是波谲云诡,着实令人担忧。”
“唉,可不是。前几日还是林大人权倾朝野,今日又是斐家乍然惊现,你方唱罢我登场,你们说说,这天究竟是会变还是不会变呀?”
读书人虽大多向往安定,但骨子里却一直将“乱世出英雄”这条言论奉为圭臬,时值中原初定,新帝登基,正是有志儿郎们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大好时机。闻至此处,桌上的贡生齐齐来了兴趣,便都围聚过来,纷纷就此七言八语地议论了起来。
那些贡生你一言我一语,争得沸沸扬扬面红耳赤,却也依旧没能议论出个所以然来,一位资历明显高于众人的年长之人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直至众人争累了,混乱的场面再度趋于平静时,他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各位,请听我一言。众所周知,如今西北大旱,这消息还未传到京都,林相却已派人赶赴北方提防蝗灾,赈济救灾,修建水渠。你们说,究竟是斐家的锦上添花会,还是林家的雪中送炭会被百姓所铭记?”
见其余的贡生面面相觑,一副未置可否的犹豫模样,那人轻呷了口杯内剩余的几口清酒,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自信却是不言而喻。
“彗星,怕终是璀璨不久。”
说罢,恐是觉着在外过多地谈论时政终是不妥,见有人小幅度地摆了摆手,那群贡生便心领神会地岔开了话题,继续吃菜喝酒,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加逗留。
闻言,贺重霄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斐栖迟,果见斐栖迟眉头如虬枝般紧紧纠结成一团,眼底有着几分隐忍着的愠色。见状,贺重霄便放下手中的青铜酒盏,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转身走出了醉霄楼。
出了醉霄楼,又同了小半段路,待拐至一个岔路时,并肩而行的两人便要至此分道扬镳,斐栖迟却有些踌躇,平日里朗星般的眼眸好似一池枯井。犹豫些许,一贯不怎么会说话的贺重霄终是有些笨拙地开口宽慰道:
“无稽之谈,你毋须放在心上。”
“……他们说得对。”听见贺重霄百年难遇的安慰,斐栖迟先是一怔,而后便摇了摇头,眼中黯然依旧“我其实从未想过飞黄腾达,但我的父亲,我的兄弟们却都不是这么想的。”
没有在意贺重霄眼中复杂的神色,斐栖迟继续自顾自似地说了下去,嗓音带着莫名的喑哑与怅然。
“我其实本就只会凭着这一身蛮力杀敌,冲锋陷阵还行,虽说儿时被父亲逼着读了不少兵书古籍,但对兵法的认识不过只是纸上谈兵,与蕃人的这场战役,若是没有你在定是必败无疑。”
“我本就不是个该做将军的料,可我的父辈却从来不会在意我究竟适不适合,喜不喜爱,他们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稳固家族的棋子罢了。”说至此处,像是察觉到贺重霄眼中的担忧,斐栖迟扯了扯嘴角,冲他勉强笑了笑。
“不还,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没有家族的羁绊,活得逍遥自在,我要是你定然退隐,不做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辅国将军,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自在。”
闻言,贺重霄没有言语,面上无动于衷,但他的思绪却已飘至十六年前的那个风虐雪饕的冬夜。在那个夜晚,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将自己的自由连同一切交付了出去,只为换得自己能在这个错综复杂的人世中,继续苟延残喘。
思及于此,贺重霄下意识地攥住了腰间系着的那块龙头鱼身的凤血玉璜,玉石温良,色泽莹润,里头沁着的鲜红凤血栩栩如生,好似一只水墨绘成的矫健鹰隼。贺重霄握着那块有着不少刀痕的玉璜沉默良久,直至指尖泛白,玉石渐烫,才缓缓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贺重霄,字不还,取“不破楼兰终不还”之意。
第3章 天子怒
翌日黄昏,御书房内。
明黄色的帷幔前,两盏绘有龙凤的八角纱灯的灯光朦胧而晦暗,照得墙壁两侧的山水画卷、黑漆木柜生出几分无端的暖意,雀状熏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正酣,篆香缭绕,沉闷而淡然的微甘盈满了整间书房。
案前,放置着一摞各地近日呈上的奏章,期间大多便是关于西南近日的旱情,萧憬淮手持狼毫笔,映着灯光,批阅着眼前的那一大摞奏章,手边的长明灯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昨日夜里归家,贺重霄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忧虑,连夜拟写了一份关于南诏边疆事宜的奏章呈予圣上。萧憬淮在看见那份奏章后沉吟半晌却并未置可否,贺重霄本以为这份奏章已被驳回,但方才却又听得传唤让他晚膳后移步御书房,商榷此事。
贺重霄自知此时说给斐家镇守的地区增添兵力并不恰当,但此去见与南诏相接的剑南道岭南道等地连年干旱颗粒无收,而今又因战乱而又有不少灾民落地为寇,百姓一个个叫苦不迭面露菜色,贺重霄终究是心存忧虑。
虽说林相已经派人前去赈济灾民,先不说经过官吏的层层剥削真正能落到百姓手中的粮食又有多少,就算今年所需的粮食真的足够了,放任山贼一直猖獗下去也绝非什么长久之计。
但此次战役后,除却例行镇守边疆的一万将士外,其余士兵全都再度收归中央,山贼窝点众多且又极为彪悍,眼下着实无法抽出多余的兵力对其进行围剿,斐家心有而力不足,只能任其继续肆虐。
派人通报了声后,贺重霄便推门步入屋内,屋内的几个侍从见此便极为有眼色的退出了房内,末了还不忘将房门阖上。而萧憬淮却像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似的,继续专心致志地批阅着手中的奏章。
贺重霄一时间有些犯难,他只觉自己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他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却也不想因此种小事触犯了圣上的逆鳞,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书桌前的萧憬淮才缓缓开口道,却是头也不抬,庄严的神情没有半分松动:
“过来,替朕研磨。”
“……是。”
虽觉有几分僭越,但君命难违,踟蹰片刻,贺重霄举手行了个揖礼后,终是走至桌旁,握着墨锭研起了墨。
时值初秋,天气虽已转凉,但却仍有着几分盛夏残存的溽热,房内又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不一会贺重霄的头上便蒸起了一层汗珠,但他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去擦拭,研墨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滞或是紊乱,握着墨锭的手稳若持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夜幕完全将大地笼罩,皇宫内外已是灯火通明之时,萧憬淮终于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后,贺重霄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闭目养神了须臾后,萧憬淮便睁眼望向面前的贺重霄,缓缓开口道,语气淡然若水,听不出任何感情:
“贺卿。
“臣在。”贺重霄忙退后一步,再度行了次揖礼。
“解释下你呈上的这本奏章罢。”
萧憬淮的眼神望向案上,贺重霄这才发现木桌中央单独放着的那本奏章,正是今早自己呈上的那本,他定了定心神,也不多拐弯抹角,直接道:
“陛下,此战南诏虽已败退,但斐家镇守的剑南道等地却山贼猖獗民不聊生,斐家碧血丹心尽职尽责,大可拨兵数余,委以重任。一来,可剿除此地山贼,将其搜刮的民脂民膏再度下放给百姓,以缓解连年旱情所带来的灾祸;二来,虽说南诏此次战败,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度进犯,但防患于未然终归为上。”
原本面上毫无表情的萧憬淮听完贺重霄的解释,沉吟半晌,而后便冷笑出声,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股若即若离的压迫,令人捉摸不透。
“……呵,贺重霄,你胆子倒是不小,刚进京回朝便忙着替朕指点朝政了?”猛然将手中握着的奏章丢掷于地,竹简破空,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贺重霄见状立马抱拳跪至于地。
“稍放兵权,委以重任?呵,你就这么想帮斐家说话?”萧憬淮山寺洪钟般的厉声诘问,自贺重霄的头顶响起,语气冰冷寒凉,宛若霜雪,其间未参带任何一丝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臣不敢。”贺重霄垂下眼帘,却依旧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早在拟写这份奏章之前,贺重霄便已料到这种行为完全是在铤而走险,极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替斐家说话。但即便他此举确实有此原因,那也仅是少到可以忽略的一点,他更多的只是想履行那个约定,护这家国周全,边陲子民亦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一时间,除去窗外秋蝉的轻微残响,殿内针落可闻,只有鎏金香炉内的龙涎香在一旁悄然蒸腾,带起袅袅薄烟。
萧憬淮从案前的檀木椅上起了身,厚重的龙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径直距离桌前行至仅有一步之遥的贺重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笔直地跪在面前的贺重霄。
萧憬淮将贺重霄从下自上地打量了一遍,在看见他腰间系着的半块凤血玉璜后,他略微一怔,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但萧憬淮旋即便恢复了常态,将视线停留在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颊上,静静地端详良久后,便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云麾将军。”萧憬淮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告诫,温热的吐息混着清浅的龙涎香灌入耳内,令贺重霄下意识地便想回避,但捏着下巴的指尖却不依不饶,反而在暗处使了把劲,“不要再与斐栖迟走得太近。斐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说罢,萧憬淮便松了手,再度坐回椅上,面色阴沉不复,但地上散落的奏章却是拾也不拾,也不再往底下多瞟一眼。贺重霄自知现下绝非谏言的时机,心神稍一平复,便立即行礼道退,退出了御书房。
第4章 诺千金
狂风,骤雪;马蹄,疾风。
冰冷的雪地里,一个未及龆年的孩童正在被一身着裘衣的男人连踢带踹地毒打着。一边踢踹着,男人的嘴里还一边咒骂,但那孩子却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刺骨的雪水打湿了孩子单薄的麻衣,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皑皑雪地上,宛若一朵朵绽放的红莲。
自始至终,孩子没有哭喊一下,因为他深知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他自幼便没有见过父母的面,稍一长大便被收养自己的父母卖到此处来换几顿饭钱的,又有谁会在乎一件工具的死活?
兴许是嫌踢踹太过费力,那个男人嫌恶地掸了掸锦衣上并不存在的纤尘,转手便从腰间抽出一根极为结实的马鞭,抬手便往孩子背上抽去,长鞭凌空,发出惊雷般的瘆人巨响,一鞭下去,孩子闷哼一声,背上立马便被抽得皮开肉绽。
正当男人骂骂咧咧了两句,正当挥下的第二鞭快触及孩子时,剑光闪过,那马鞭竟被人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大截!
男人先是一惊,而后便急忙抬头环顾四周,发觉面前站着的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达官贵人,只是一个未及舞勺的俊美少年。
少年右手握着一把削金如泥的赤霄宝剑,身上披着的藏蓝镶金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均用发带束至头顶,衣着在百越这个靠海外贸易发展起来的富人堆里算不得多么显眼,但浑身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浅淡威慑。
少年见状便缓缓收了剑,面上虽并无表情,但他那双摄人心魂的狭长凤眸仅是朝男人斜睨了一眼,便让男人的头皮没来由地一阵发麻。
即便心下悚然,男人却也是白手起家,在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心道自己难不成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发小子?便定了定心神,冲着面前的少年怒目而视:
“我管教我的家奴关你这毛头小子什么事!?”
少年身后跟着的几个侍从显然对男人的话语颇为不满,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侍从立马拔剑向前,扬眉厉喝道:
“大胆!你可知道我家主人可是京……”
“你们都先退下。”
但那侍从还未将话语说完,少年便抬手打住了他的话语,侍从虽对男人的嚣张气焰极为恼火,但也只得听从少年的命令,齐齐朝后退了两步。
少年上前一步,站在男人面前,望向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人,明明该是处于劣势的仰视,却偏偏让男人感不到丝毫优越,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压迫。
“五百两白银,换这个人,够么?”
闻言,男人先是一愣,将少年打量了一番,见他的穿着有几分京都人的风格,的确不像是本地人后,不由得嗤笑出声,神情也带上了几分趾高气扬:
“我说这位小郎君,你也不先去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可是这方圆几千里最大的商贾。我们这虽说是你们京都人认为的蛮夷之地,但最不缺的可就是钱。而且这小子当初可是我从雪地里捡来的,要不是我大发慈悲,这小子早就冻死街头了。你这区区五百两白银就想买我一个家奴,说出去……哼,也不怕人笑话。”
男人极为不屑地轻哼一声,身上横肉乱颤,衣服上坠着的金珠玉器便随之而震,金石相撞,发出有些刺耳的沉闷声响。
“如果我没有记错,时下中原初定,新帝登基,海关盘查极为严格,百越等地的商贾未曾出海贸易也有些时日了罢。”
不去理会男人的故意嘲讽,少年极为随意地开了口,语气虽淡然依旧,但他说出的话语却令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少年垂眸望了一眼男人身后那个血迹斑斑但却仍在尝试站起身来的孩童,从腰间抽出一个明晃晃的金制令牌放至对方面前:
“你拿着这个令牌去,市舶司的盘查依旧,但海关自不会为难于你,要与不要,全凭于你。”
“……哼,倒是便宜你了。”
不由自主的,男人怔怔地接下了那块做工极为精致的黄金令牌,明知自己这次算是占了个大便宜,却还不忘轻蔑地补上一句,也不知究竟是对少年还是对孩子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