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奉君书 第20章
作者:弹冠按剑
元曜五年,八月十五。
麟德殿内觥筹交错莺歌燕舞,萧憬淮坐北朝南朝,手执酒觥,冲入京朝圣的南诏使臣遥遥举杯,谈笑风生间进退有度、颇融两国礼法,其间亦不乏巧妙诙谐之语,颇振大国之泱泱国风,叫入京使臣无不心悦诚服,赞叹萧憬淮之圣明烛照。
而椒风殿内现下却不时传出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利哭喊,浓厚的血腥味伴随着一线之隔的生死在整座殿堂内弥散蔓延,来去的宫人皆是行色匆匆。
终于,在第二天丑时,那条崭新的小生命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见是一个虽因早产而有些瘦小、却仍旧健康的小皇子,忙碌了好几个时辰的稳婆宫人无不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至于钟婕妤,虽说因这几日忧劳过度有些虚弱,但好在其平日里的身体底子并不算太差,故而虽有所惊险却好在是一场虚惊。
见母子平安,待至后半夜,先前忙碌着的稳婆宫人便也散去了大半。然而快到卯时时椒风殿却忽而燃起了熊熊烈火。
因大多宫人不是在麟德殿内奉职做事就是已经安寝,故而当回禄降临时除却几个跟在钟宛晴身边留守椒风殿外的宫女,一时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冲进火海将被困其中的钟宛晴与小皇子救出之人。
而朝椒风殿内望去,只见钟宛晴端着一盏烛灯伶俜立于火海中,手上依旧沾染着并未干透的脂油,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她隽秀姣好的面容,她的脸上虽毫无表情,可低垂的眼角却显露出其主人心下的哀婉悲凉。
“钟婕妤!您快抱着小皇子出来呀钟婕妤!”
椒风殿门外几个宫女拼命敲打着从内锁住的宫门,朝火光中的钟宛晴高声大喊,甚至有几个平日里常受钟宛晴照拂的小宫女的声音中都带上了些许哭腔。
“……钟婕妤您快出来呀……呜呜呜……您此番诞下小皇子陛下一定会褒奖您的,您别想不开啊……奴婢们平时受您的照拂颇多,不想……不想看您葬身火海啊……”
听着门外宫人们的抽噎啜泣混着屋内新生儿的放声啼哭,钟宛晴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可是下一瞬她便恢复了先前的凄然神色,疯魔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褒奖?他若真的那般在乎岂会让我在殿前跪上一天?若真是在乎又为何不来看这个孩子一眼?那个男人所在乎的不过是叫这天下江山永世姓萧罢了!把人捧得飘然上天后再一棍将其打入地狱疯狂践踏……他又是何其狠心,何其无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钟宛晴喃喃自语着,失焦的眼神像是被夺去了灵魂般空洞茫然。
“……可是您想想小皇子啊!他还那么小,还没有睁眼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您真的忍心吗?”门外的宫女们不断拍打着紧闭的殿门,用哭得沙哑的声音继续哭喊道。
一声襁褓中婴儿的尖利啼哭声拉回了钟宛晴残存的一星神志,她走到不远处的摇车前,看着襁褓中那个因烟熏而哭得小脸通红的雪团儿,钟宛晴的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初为人母的温柔。
“……孩子,你也别怪娘狠心,你身上流淌着钟家‘罪臣’的血,便是能侥幸活下这一生也必定受尽世人白眼命途多舛,只希望你来世不要再投生帝王家,找个小人家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吧……”
说罢,一滴泪水自钟宛晴腮边缓缓滑落,她俯身轻轻吻了吻襁褓中小脸涨的通红的孩子的额头,在宫人的尖叫与小孩的啼哭声中纵身没入了火海。
火势越来越大,终于有些宫人从睡梦中苏醒后闻讯赶到,开始提水救火,但却碍于大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姑娘,故而虽拼命撞门却仍未能把那紧锁的房门打开。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受不了宴会的冗长出来醒醒酒的贺重霄见火光映红了麟德殿南面的天空,隐约间又可听见宫女们声嘶力竭的哭喊求救,当即定了心神朝后宫疾步走去。
也不知是否是守门看护的宫女都已经跑到椒风殿去帮忙,贺重霄一路行得畅通无阻。当一众惊慌失措的宫女见到贺重霄时,已是来不及纠结这些男女大防之事,连忙齐齐跪在他面前泪眼婆娑道:
“……贺将军,求求您救救小皇子!求求您,求求您了!”
说罢,其中为首的宫女木兮便向贺重霄“碰碰”磕起了响头,她是钟宛晴自娘家带过来的贴身婢女,与其感情深厚情同姐妹,甚至可以说是其的闺中好友,见钟宛晴此般举动心下自是悲恸。
听闻木兮此言,又看了看火势愈演愈烈的椒风殿,贺重霄心下顿时了然,来不及问殿内为何走水。上前撞开紧锁的殿门,贺重霄解下身上的披风举在头上后甚至来不及浸湿便亟亟闯入了火海。
“皇上驾到——”贺重霄闯进火海未久,便听得椒风外传来了宦官的尖声通禀。
因钟宛晴身边一个宫女冒死闯入麟德殿,在众臣惊骇的目光下向萧憬淮无语伦次地禀告了椒风殿走水一事,故而萧憬淮便提前散了宴,命下人安顿好前来拜谒的南诏使节后便率领侍卫赶到了并不算远的椒风殿。
“怎么回事?”
见萧憬淮出现,本就被这场无妄大火整得惊魂未定的宫女们此时更是大惊失色,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好在木兮一直跟在钟宛晴身边,也算得上是宫中的老人,故而很快便镇定了心神,冲萧憬淮俯身万福后,敛衽道,却是有意省略了何故着火:
“回陛下,椒风殿内方才走了水,钟婕妤为火浪噬没,新生诞世的小皇子却仍旧还在里头,贺将军方才闻讯而来闯进殿内救小皇子去了……”
听到“贺将军”三个字,萧憬淮的神情一滞,却是骤然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发白得骇人。身为帝王萧憬淮向来颇具城府不动声色,可他现在却是面目狰狞扭曲到几近咬牙切齿。
望着那已然不可能再有人闯入援救的熊熊烈火,萧憬淮双目怒睁,眼眶赤红得像是似乎随时都能涌出血来,他用低沉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嘶声喝道:“……再调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快点给朕把这火给灭掉!”
等待,无尽的等待。
看着眼前交织如梭的慌张忙碌的救火宫女侍卫,萧憬淮只觉像是坠入冰窖般浑身发冷,这种无力他只在小时母亲害了时疫夜夜呕心咳血时才体会过。萧憬淮脑内一片空白,他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般手足无措,甚至连祷告上天都来不及想起。
往日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在萧憬淮脑内走马灯般地逐一闪过:雪地初遇,上元誓言;佛前起誓,舍生挡箭;驰骋沙场,把酒言欢……
萧憬淮此时才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贺重霄已经全然融进了他的生活,成为了一部分不可分割的特殊存在。
一直以来总是以假面示人的萧憬淮此时却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澎湃涌出的惊慌失措,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怕从此往后天下苍茫再无知己唯有他一人,他怕睡在高不胜寒的龙床宝塌上每日拂晓时醒来俱是被梦魇相缠。
他怕失去他。
黄袍加身出震继离后,萧憬淮以为他拥有掌控了天下,拥有着生杀予夺加膝坠渊的无上权势,可到头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光仍旧一无所有,反而在不经意间失去了太多太多。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当萧憬淮眼前发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时,只听众人一阵惊呼,便有一身量挺拔矫健的人影从如昼的火光中逆光踏步而来。那人的衣袍甚至发梢都被那烈火烧焦灼伤,身上披着的那件披风更是残破不全漆黑一片,全然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但他怀中的抱着的婴儿却是被其护得安然无恙毫发未伤。
“哈咳咳咳咳……”
在宫女们欢呼雀跃着上前接过他怀中昏睡的小皇子后,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胸腔般,贺重霄无法抑制地疯狂咳嗽了起来。
“咳咳,谢……”
在接过递来的温水后,贺重霄强撑着意识冲对方哑声道谢,声音却是嘶哑得不成样子,而当他喘着粗气看清面前之人的样貌后,却是心下一惊,正欲翕动嘴唇言语些什么,可只吐出了小半个音节,他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还是被那双不知名的大手生生剥离了去。
满月渐淡,东边的天际不知何时泛起了鱼肚白,初升的旭日不偏不倚无悲无喜地照耀着人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天亮了。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觉得虐里磕糖比单纯磕糖更快乐嘛hhh(我这该死的危险想法x)
事实是,渣皇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接下来可以开始阔乐磕一段时间甜甜的糖还有车车(///)啦嘿嘿=w=
第36章 卷中人
“咳咳咳……”
一阵剧烈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的咳嗽后, 臂上插满毫针的贺重霄终于悠悠转醒,但却觉得嗓子里像是有火焰在灼烧般一阵刺痛。
见贺重霄终于苏醒方才施针的宋御医这才抬起衣袖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密麻汗珠,长吁一口气。毕竟他当时领命在南熏殿候着的时候, 见当今圣上抱着昏睡不醒的怀化将军贺重霄闯入大殿时候, 萧憬淮可怖青黑的脸色简直比无常厉鬼还要吓人, 虽然圣上从始至终只是阴沉着脸色一语不发, 可宋御医知道,要是贺重霄没能醒来,那自己即便不死多半也断不可能再活得痛快。
喝下宫人递来的水后贺重霄仍觉得嗓子干涩肿痛得吓人, 脑内也像是有一柄斧头般要生生把自己锯成两半, 他本想出声问清自己现下究竟在哪,可发出的声音却像耄耋老人般沙哑不堪。
“唉唉……别动别动。”
见贺重霄有意支起身子却力不从心地重新瘫软了下去, 宋御医连忙出言制止, 又吩咐下人端来晾了一会儿的汤药给贺重霄喂下后,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叹了口气, 颇为无奈道:
“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惜命, 有着封侯万里的鸿鹄之志固然是好,可‘少年妄意慕功名,老眼看来一发轻’。你本就因久经沙场而浑身沉疴旧疾, 刀伤、箭伤、鞭伤交叠在一起。不过好在你身体底子不差,少年时没少吃些滋补之物吧?要不然你这下可真就难再睁开眼咯。”
宋御医已年近近古稀,术精岐黄,仁心仁术, 端的是一副杏林妙手, 可就是为人唠叨絮聒了些。心知对方也是好心, 加之也实在是使不上气力, 贺重霄便也不再试图乱动。
宋御医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又向千叮咛万嘱咐地向照顾的宫人重复了三遍煎药的药方、顺序甚至火候,又甩给贺重霄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急功近利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后,才转身离开了殿内。
宋御医走后,贺重霄许是真的太过疲惫,贺重霄又蜷在被褥中沉沉睡了一个多时辰,等他再次醒来时抬头望了眼窗外,便见似血如幻般的橘红彩霞不知何时已铺满了大半个苍青色的天空。
见时候不早,贺重霄稍微舒展了一下肌肉后便缓缓下了地,虽然有些久未拉伸的酸胀无力,但想象中那翻山倒海般的疼痛却并未袭来。
许是宋御医的医术着实高明吧,贺重霄这么想着便披上了那件搭在一旁红木衣桁上的大袖披风朝殿外走去,未曾想却被门口的守卫所拦。
见贺重霄面色不善,将其拦住的侍卫出言皆是道:“贺将军,陛下有旨,让您在殿内多加休整不要出殿走动,陛下等会会亲自来见您,下官已命人备了晚膳。”
听闻此言,贺重霄不由皱起眉头,但见那守门的侍卫一副坚定决然的模样,便也不再纠缠,转而踱回了殿内。
见堂中的檀木案几上已然有宫人开始往上头布施菜饭,既然出不去这道门,本就昏睡数日饥肠辘辘的贺重霄也不至于和这佳肴珍馐过意不去,便落座案边举箸吃起了起来。
许是因思量自己昏迷初醒,这顿食膳并不似宫中一贯的御膳那般甘旨肥浓,但却并不寡淡,依旧叫人食指大动尺颊生香,贺重霄向来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人,故而这般清淡的菜肴对其来说反而更为合口。
膳后,因出不去这宫殿贺重霄便干脆在这殿内转了起来,与贺重霄见过的两仪殿宣政殿相比,这座宫殿的布局摆设显得较为简练,虽少了些许藻井彩画、雕梁画柱,但据其重檐庑殿顶的屋顶规格和极为考究精巧的布设来看,想来只能是皇帝朝后休息的南熏殿了。
当贺重霄把南熏殿转了个七七八八,他又舒展了一下筋骨后便打算走回中堂,却忽有一张画卷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虽说那幅画卷的摆放之处极为隐秘,可像是被冥冥之中的什么牵引着,贺重霄仍是停下了脚步朝那隅角落缓踱去,之后一幅略显陈旧的画卷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幅画卷卷幅不大,画技手法也略显青涩,可用笔用墨却颇为大胆,带着股少年牛犊的风发意气。卷上以皴点勾勒出远山近石和几株苍劲挺拔的松竹,又以点染数笔勾勒出树下的一个小小人影。虽然画上有着大面留白,笔法也颇为随性写意,可贺重霄却依旧能一眼认出那树下崖前之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自己——
树下的少年倚松靠竹,右腰挎剑,左手拎酒,头发因还未加冠而并未完全束起,故而发丝与衣袂一起随风飘扬着,浑然一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风流少年郎模样。
贺重霄见此不禁愣怔在地,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灌回溯而来,他记得萧憬淮是曾说过要给自己画一幅画像并将其一直保存下去,可当时的贺重霄却不过将这句话当成了一句玩笑,只是笑笑却并未当真。
毕竟彼时贵为皇子、而今尊为天子的萧憬淮什么没有呢?不要说那价值连城的明月珠青玉案双玉盘了,就算是天下苍生都尽在其掌握之中,又何须给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画像,并且还将其一直保存下去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贺重霄有些茫然混沌地向中堂走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捋捋脑内的一团乱麻时,便听得殿外的宫人高声通传,当他回起头时对上的已是萧憬淮那双显露出疲惫的微红双眼。
如此骤然相见贺重霄竟一时有些无措,明明自己不过只昏睡了短短数日,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恍若隔世。
椒风殿的那场大火就像是那落迦中的业火般,将贺重霄的心魂精魄全然淬炼了一遍。故而当萧憬淮大步上前把他抱在怀中时,贺重霄并未抗拒,反而悄悄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背脊。
片刻后,贺重霄终是觉得有些奇怪便轻咳了一声,萧憬淮见状以为是压到了贺重霄身上的伤口,便立即松了手上的力道,神色关切道:“压到你身上的伤了?”
贺重霄闻言不知怎地脑内又浮现起了方才看到的那幅画卷,心中陡然窜出股说不清道不尽的情愫,便垂下眼眸莫名有些心虚道:
“微臣无事,叫陛下忧心了,只是不知小皇子如何……”
对贺重霄这般转移话题,萧憬淮面露不豫。
“你进去救他时将他护得很好,他自是无事。在你昏迷时朕已下旨将他过继到皇后膝下,过几天便会挑个吉时让礼部拟好玉牒。林氏脾性温婉且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她会好好待他的。”
直视着贺重霄有些闪避的眼睛,萧憬淮一字一顿道:
“朕问的不是他,是你。”
“微臣刚才说了,无事……”
见贺重霄脱口又是无事,萧憬淮眸色一暗,嗓音中多了几分深沉。
“可宋御医却和朕说你身上有很多沉疴旧疾,甚至体内还残有余毒,你难道要说是宋御医的诊断出了差错?”
“贺重霄,你不要总想着骗朕,无论是伤还是心。”
听闻此语贺重霄心下一惊,抬头对上的是萧憬淮那双似笑非笑的琉璃凤眸。
“你以为朕不明白吗?这十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便是个痴儿想来心下都已了然,不过你自己却是越来越在闪避。”
萧憬淮所言不错,随着年岁的增长,尤其是当贺重霄助萧憬淮登庸纳揆之后的这五年更是如此。贺重霄一直在不断地躲避不断地逃避不断地退缩,自幼习得的都是些孔孟圣贤之道的他只想将二人的关系维系于那简单的君臣纲常中,君臣佐使,都俞吁咈,不敢也不想僭越分毫。
贺重霄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错,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这般坚守简直是一出令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掩耳盗铃。
“朕知道,朕一直以来都是个狠心薄情的寡福之人,朕先前一直未有子嗣想来也是上天降罪的惩罚,这一路走来朕杀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也失去了很多人,可朕却不想再失去你。”
看着萧憬淮的炬火般鲜活诚挚的目光,不知怎地贺重霄忽而想起了当年在北疆并肩作战大破突厥凯旋而归的那个前夜,两人立于营寨之上的崖头俯瞰城内万家灯火,立下的安内攘外、名留青史的豪情壮语时萧憬淮眼中的炯然目光。
只是在此时此刻,萧憬淮眼中装着的不是江山社稷苍生百姓,而只有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走剧情的时候想写感情戏,写感情戏的时候想走剧情…
当代写手日常迷惑行为(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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