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奉君书 第49章

作者:弹冠按剑 标签: 朝堂之上 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那抹明黄转瞬即逝,林似锦终是潸然泪下。

第78章 故时剑

  “……元曜六年春, 镇军大将军贺重霄领行军大总管击玉门关,大捷,拔城, 尽复其地, 后拜开国郡公, 正二品, 食邑二千户。尚书右仆射林昭然之侄李永言乘罅擅豢私兵暗结蕃敌,上震怒,收官论死, 诛林李二氏三族, 念旧情,其馀旁支罢黜, 流三千里。冬, 淑妃斐如绘早诞一子柯……七年秋,昭容胡锦年诞子名栩……八年,蝗蟲蔽天, 大旱, 天下疫……十年贪狼廉贞星曜异动,上亲祭太社、稷……十二年,才人章忆安诞子名杉……十六年, 南诏结吐蕃叛,举兵压境,重霄军击之。”

  ——《煜史·元曜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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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南诏与吐蕃这一役打了将近两年,直至元曜十八年的秋天才以双方各有胜负, 南诏国力不济暂且议和而堪堪止戈。

  当年朝臣们包括林昭然自己皆以为林昭然既为右相又为国丈, 加之林家基业雄厚牵扯甚多, 若是萧憬淮贸然擅动定然会惹得朝堂不稳危及国本, 林昭然先前也正因此才觉有恃无恐。

  可待到林家三族尽诛,旁支遭流后,朝臣们才惊觉原来不久前萧憬淮借着向林相言歉和与斐欲清做戏交恶之机,已然将与林家有所瓜葛之人悉数借着加进散官的由头打散调离出京,成了群无甚实权的提线傀儡。

  众臣大骇,这才恍然萧憬淮原是早有所谋。

  至于以李家为首的各望姓子弟见状自是惊慌,纷纷上表言愿黜其官爵自请还权,有的胆小之辈甚至自愿上交家中百余亩永业田以保无恙,而萧憬淮也借机重梳田亩再整地权,推行新政,控制了先前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

  朝堂上因此番巨变而产生的空阙,自是由翌年科举中遴选出的一批新秀门生所填。

  对于以江湖子弟入仕为官,贺重霄本是有所担心,毕竟自古便是搦管操觚的文臣瞧不起穷兵黩武的武将,武官又看不惯放浪形骸的江湖人士。但他转而一想其毕竟也都是通过武举金榜题名正儿八经考中入朝的,只是先前并未向之放开名额,便也不多说。在这之后也确实生出过几场风波,但好在最终却都还是归于平息。

  元曜七年再度从玉门关班师回京后,贺重霄又受封赏,领了数百金银,拜正二品开国郡公,一时显赫无双声名大噪。但毕竟贺重霄的这么多年来的功绩也确然撑得起这封赏,加之众臣见萧憬淮立重霄军,眼下是全权放权予其,故而一时便无人敢生异议。

  不少朝臣之所以未言便是以为,如贺重霄这般无所倚仗又功高盖主之辈的风光定然不过只会是昙花一现,转瞬而逝,无须为之忧心费神,只需等着瞧其陨落便罢。

  毕竟其余得势子弟,俱是如斐栖迟那般出身显赫家业殷实,其父兄通晓帝心,知权衡进退之道,又有姐妹维系后宫者。

  可他们眼巴巴地等啊等,等了这十余载,却见贺重霄依旧稳操重权,手中重霄军更是威名远扬,故而不免惹得有人会对其究竟靠什么来拴住这个多疑善变的帝王的信任产生匪夷与遐想。

  对于朝中风言风语自和稀奇古怪的民肆轶闻贺重霄自是毫不在意,毕竟有先帝与信国公的“前车”,他这个“后事”还有什么好感到稀奇的?

  有眼红妒忌者,自然不少了借机说亲巴结者,饶是萧憬淮都曾那这事同他戏谑玩笑过。但对于此,无论真情假意,贺重霄一律婉言辞谢。

  前年行军,又在益州碰到赋闲归乡的许颢夫妇时,魏林游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而且还真地如愿开了家小小医馆悬壶济世,远离了并不擅长的疆场,夫妻二人过得也算相敬和睦。

  但在又隔着绢帕替贺重霄切脉后,魏林游的蹙眉数落却是有增无减,若非碍着医馆中尚有其他病人,秉着医者仁心,魏林游简直想指着鼻子骂这个她见过最不惜命的病人一通狗血淋头。

  其实贺重霄也从未对其说谎,魏林游给他下的药方他其实一直有在服食,可他身上这成年累月的满身伤病早就沁到骨子里去了,又岂是药石可医?

  故而贺重霄便觉,像他这种把脑袋别在腰上之人若真有一日做了河边骨也就罢了,又何苦再去耽误别人家的闺女,当一回春闺梦里人呢?

  在条条列列地汇报完这两年的军务后,贺重霄没忘补上句:“陛下,臣听闻前些日子宫中府库走水,臣以为应当加强宫中巡察力度,防有宵小趁虚而入。”

  “这事朕已命斐卿办去了,他承袭父职执掌金吾,此事和该由他管……”

  借着烛光看完贺重霄呈来的那沓军务书文,漫不经心地答了这么句后,萧憬淮抬手揉了揉两颞,靠在椅背上眯眸打量起了眼前的贺重霄,却是在瞧见他因特许被甲上殿而挎着的赤霄剑时皱了皱眉头。

  “贺卿,这赤霄固然是名剑,可这么多年了,不说换剑,你至少也要换把剑鞘吧?眼下你这长剑鞘柄上俱是磕碰划痕又天天挎剑出入宫闱,搞得外人还以为朕多亏待你这个堂堂郡公呢。”

  “这故时之剑臣可不敢丢。”

  听贺重霄一面虚作揖拜一面笑道此言,萧憬淮先是一怔,但很快便听懂他唱的哪一出,旋即便起身凑上前,附到贺重霄耳边低声笑道:

  “那朕可得好好看看这故剑有无磕碰着了。”

  这十二年来二人一直聚少离多,距贺重霄离京过了已有两年,憋了足足两年,二人自然皆是心急,火急火燎地便提.枪上阵。

  碍着翌日的早朝,贺重霄并不敢闹腾太晚,便几番出言提点,但毕竟数载的相思之苦,萧憬淮哪里听得进去,和八爪鱼似地不撒手,贺重霄只得任由他去。

  “简直想让你一辈子都不离开朕。”

  翌日一睁眼便见身侧的萧憬淮撑头含笑瞧着自己,贺重霄自知他是不过是在玩笑胡闹,便只是莞尔笑笑并不当真,但萧憬淮这下却是来了劲。

  “贺卿,爱卿,卿卿……”萧憬淮低低唤着。

  “陛下何事?”

  终是被这肉.麻的称谓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贺重霄睨了萧憬淮一眼,被迫出言应答,萧憬淮则一弯凤眸,笑得活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帮朕更衣。”

  这本该是那些宫人嫔妃们干的事,贺重霄虽心下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却仍像是当年驻兵玉门关时顺手整理衣襟般地极为自然地替他整袍系带。

  而在贺重霄替萧憬淮系好九环带,全然整好龙袍后,回应他的却是在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这是奖励。”

  见和贺重霄终于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甩他一个满是嫌弃的眼锋后,萧憬淮一挑眉头:“怎么,不服啊?要不要继续比比?”

  贺重霄心下暗道萧憬淮还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正经,又瞥眼一瞧殿内的窗纸已是被逐渐升起的日光映得雪亮,眼见时候不早,赶忙道:

  “陛下莫闹了,再闹真要错过了早朝。您错过扯个龙体抱恙的幌子便也罢了,臣可不想因这种小事再遭御史台弹劾。”

  贺重霄所言不错,这些年来,尤其在魏谏议告老致仕后,身为众矢之的的他基本隔三差五地便会被弹劾上奏,揪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当然,那群人若是知了贺重霄眼下所为,估计得惊掉了眼睛,而为避免重样,弹劾的词汇也可以由那些从古籍中搜刮出的聱牙诘屈的生僻词汇,转向抨击妃嫔媵嫱们颠倒伦常、蛊.魅.君.上的新词。

  “得了,反正贺卿你便是认输咯?”见贺重霄直翻白眼,萧憬淮轻叹一口,佯装无奈地继续激将。

  倒也是应了那句“兵不厌诈”的老话,饶是熟读兵书,贺重霄那股子倔劲倒也确是上来了。之后,二人比试着比试着越比越来劲,本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不知怎地倒真比试到龙榻上去了。

  元曜十八年八月廿三,帝称病,骤散朝会。

  作者有话要说:

  贺重霄:和一只老狐狸比试,我现在的心情是后悔,非常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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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剑情深:】

  比喻结发之妻不离不弃;结发夫妻情意深厚;指不喜新厌旧。

  —— 典故出自《汉书·外戚传上》:“公卿议更立皇后,皆心仪霍将军女,亦未有言。上乃诏求微时故剑,大臣知其指,自立许婕妤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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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卷啦!!结局会解释伏笔雨过天晴苦云消雾散尽甘来的,信我!!!!=w=

  所以说不要因为后面一时的虐而抛弃玉山我啊(x)QWQ

第79章 孺慕意

  因早晨的那番胡闹, 贺重霄便干脆留在宫中用了午膳,待他从寝宫出来时已近申时。

  想起早上的荒唐事,饶是贺重霄都不由面颊发烫, 尤其是萧憬淮称病, 内侍领着太医来询问是否要进殿诊脉时, 贺重霄简直想钻床底。

  不过好在萧憬淮用昨夜“批阅奏折”太晚头疼, 眼下已服药歇下为由搪塞了过去,要不然贺重霄估计真会干出这般举动。而萧憬淮见此,却还一面说着一面似笑非笑地瞥着他, 浑然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 惹得贺重霄一阵窘迫。

  因得了得诏可以进宫的特许,贺重霄在煜宫中可以穿行无阻, 但他自然也会抄小道, 有意避开宫中女眷以免多生事端。

  在途经演武场时,贺重霄迎面遇上了正在靶前练习射.箭的萧泽梧。

  十五岁的少年正英姿勃发,一袭圆领青衣着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得好似杨柳, 活脱脱一惨绿少年郎。

  “贺叔父。”

  见了贺重霄, 萧泽梧便马上停了手上的动作,毕恭毕敬地朝他俯身施礼。

  “你叫我……贺叔父?”

  见少年这般称呼,贺重霄倒也没着恼, 反而觉得饶有兴趣,挑眉问道:“为什么叫我叔父?”

  贺重霄语调问得轻松,可萧泽梧却面上一红,反倒生出几分腼腆:

  “因、因为我听宫人们说当年我母妃欲纵火自尽, 是您把我从火海中救出来的, 而、而且我记得我小时候您曾教过我武艺, 我觉得您很亲切, 所以想叫您一声叔父……”

  萧泽梧有些支吾地说着,他从小少受重视不善言辞,故而斟酌着语句几近小心翼翼。

  “……您要是觉得这样不妥或者让您不高兴的话,我、我下次绝对不这么叫了!” 萧泽梧说着,很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尖。

  “很好,无妨。”

  见少年战兢得好似鸟雀,贺重霄摇了摇头,沉声劝慰,示意少年无妨,却又像想到了什么般地忽而一笑:

  “不过别叫你父皇知道,他会吃醋的。”

  萧泽梧闻言一喜,但听到贺重霄补上的这句调侃戏谑,眼底旋即却又露出些许黯然,但怕贺重霄看出端倪,少年最终仍是弯起眉眼勉强眉眼笑了笑。贺重霄自是将之尽收眼底,但却并未说话,只是在以眼神示意后接过了少年手中的长弓。

  “这箭不是这么练的。”

  站定,以拇指勾弦拉弓,食指中指扣于其上,箭尾卡于指窝处,箭杆置于弣右,瞄准沉肩,矢如流星,气势如虹,言语间已是正中红心。

  “在战场上射箭没那么多花架子,不过若是宫中的夫子来教你的话教的该是修心正己的礼射。”

  贺重霄一面同萧泽梧说着,一面挟矢正筈,左脚划弧,扫开一地金黄,那落叶如蝴蝶般片片飞舞,于此同时引彀矢发,这箭矢竟是将原本钉在靶上的箭劈成两半后再度中靶!

  萧泽梧看得目瞪口呆,而贺重霄已是敛弓收势,又强调了几个要点再度做了遍示范后,便把那弓箭再度递还给了对方。

  “试试。”

  萧泽梧虽看得投入,但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拉弓引弦的动作仍不免有些生涩。见其动作仍有些舒展不开,贺重霄便上前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拉弦。

  “要这样。”

  贺重霄教得上心,萧泽梧也悟性极高一点就通,贺重霄脱了手后第一次张弓虽有些不大熟练,但却仍是中了黄圈。见此情形萧泽梧仍不骄不躁,总结了下方才的要领后,再度吸气张弓,那箭矢如蝗,竟已笔直正中红心。

  “这……我这是射中啦?”

  得了贺重霄笑着颔首,萧泽梧神情雀跃,眼睛露出几分亮晶晶的光芒。

  “真的吗?”萧泽梧眸色一亮,像是讨到了糖食的孩子般,眉飞色舞间俱是喜色,“这是第一次有人教我射箭!”

  萧泽梧笑得开怀,而贺重霄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

  “你父皇没让宫中的夫子教你吗?”

  萧泽梧咬了咬嘴唇,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摇了摇头:

  “父皇没有给我请夫子,我平时若想练武习书便只得自己偷偷来这演武场或是去藏书阁……”

  “宫人们都说父皇不喜欢我,因为我和母妃生得相似,身上流淌着的是钟家罪臣的血,加上我是林皇后养大的,林家后来又……”

  说着,萧泽梧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亦随之黯然。

  这话说得其实说得也不算错,比起萧憬淮,萧泽梧模样生得确实更像他的母妃,一双杏仁似的眼睛温润水泽,面颊亦柔柔和和无甚棱角,整个人都透着股如沐春风般的气息,但是贺重霄心里却对这面善亲和的孩子喜欢得紧。

  “但……肯定是我还做得不够好!所以才不够讨父皇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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