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奉君书 第7章

作者:弹冠按剑 标签: 朝堂之上 强强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正当纪长云说得唾沫横飞之际,忽而有两枚石子自暗处破空横飞而来,正巧打在他的内关穴上,纪长云吃痛下松了力道,贺重霄趁机一脚踹向他的小腹,转而转到其身后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对方的腿窝上,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因为力道不够男人并未完全跪下,但当男人想再次站起身来之时,那柄重霄剑便再度贴在了他的颈间。

  “大煜的俸禄不是为了养出你们这帮仗势欺人的蠹虫。”

  “你这……”

  “狗娘养的”这四个字还未说出口,纪长云便觉脖子一凉,上头竟已有粘稠的血液滑落了下来,但当他看清来者后,更是吓得面如金纸:“……豫……豫王殿下!?”

  “你既然认得我,想必也进过宫、上过朝,纪家嫡子纪长云……你上月才新封了宣州别驾吧?”看着跪坐在地抖若筛糠的纪长云,萧憬淮凌冽的眼锋比闪烁着雪花寒光的剑锋更让人胆寒。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小人错了,小人作恶多端、有眼不识泰山,还……还请殿下饶过小人这次的鲁莽,也请不要牵连年事已高的家父……”

  不顾剑锋在脖颈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纪长云拼命磕起了响头,萧憬淮淡淡眄了一眼对方,他的脸上虽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狭长的凤眸下却涌动着湍急的暗流。

  “放心……本王不会难为你,也不会难为纪家,”萧憬淮斜睨了一眼闻言抬起头来喜出望外的纪长云,但还未等后者哭丧的眉眼完全舒展开来,他便勾了勾嘴角,缓缓道,低沉的声音在纪长云听来宛若魑魅,“……但是大煜的法令却不会轻饶任何一个作.奸犯科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到底是谁在英雄救“美”呀x(bushi)

第12章 棠棣情

  元曜五年,三月初七,征伐吉日。

  不同于前几日上巳节时的春和景明,今日的京都却是阴云蔽日,雾霭叆叇下的巍峨煜宫无端出几分波澜宏怆。

  平日少有宫人走动的奉天殿内,此时却是群臣参列守卫林立。重檐庑殿顶藻井金匾下,萧澋淮身着一席赤色武弁服,上缀累落星状五采玉,佩绶韎韐,手握玉圭,入鬓的眉目在今日愈显肃杀英烈。

  身着甲胄的斐栖迟和贺重霄自北安门入就丹墀,于阶下四拜后由西陛入殿,再于玉阶下向帝王行稽首拜跪之礼。承制官宣制,颂明二人分为此番行役的主副二将,又以节、钺授予二人,然而至此这番繁复的遣将礼才不过进行了一半。

  斐贺二人自奉天殿内出至午门外时,上书一血红“煜”字的大蠹已然巍然矗立于祭坛之上,周匝青绳缭绕,鼙鼓动地,凌风呼啸,肃然摇曳。

  “大煜的儿郎们。”

  斐栖迟屹立于城门之上,透过沧桑斑驳的女墙俯瞰着城下整齐排列的八万大军,目光如石刻刀削般炯炯毅然:

  “我知道你们或许上有椿萱,下有稚子;或许新婚燕尔,渴望厮守。可是如今强敌虎视,朝野不宁。然而此般危难却正是吾辈儿郎带取吴勾、建功立业,耀我大煜泱泱国威之际!”

  “可惜今日没有潢汙濯泉,难以效仿昔日冠军侯那般将这一壶御赐佳酿倾尽江海而与诸位共饮,”接过一旁侍者斟满的一大碗葡萄美酒,斐栖迟将手中的酒碗冲众将士举起,神情郑重。

  “这碗酒请诸位替我斐某记着,待到大破南诏全胜而归时,我们不醉不归!”

  说罢,斐栖迟便将碗内的酒水一饮而尽,碗铂落地破碎的声音锵锵脆然,却全然泯灭匿声于城下的山呼高啸中:

  “大破南诏,全胜而归!大破南诏,全胜而归!”

  “前几日大军出城的时候你都在看些什么呀?一步三回头的,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难不成京都里有你的心上人?”

  行军十数日后,趁着傍晚军队安营休憩的罅隙,斐栖迟叼着根鸡腿跑到刚安置完将士们炊灶的贺重霄这边,又是一脸簪缨纨绔子弟的散漫戏谑,仿佛站在城墙上那个慷慨陈词的坚毅儿郎压根不是他似的。

  “有又如何?你莫不是怕那阅春阁中的莺莺燕燕移情别恋到我这了不成?”

  如此劳顿操持了一天都没进食休息,即便是铁打的人也会有些吃不消,贺重霄便也没了与斐栖迟调侃的心思。

  “啧……今天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你该不会是累病了吧?”

  听闻贺重霄此般回答,斐栖迟不由有些吃惊,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转而就往贺重霄身上蹭,抬手就想摸他的额头,贺重霄皱眉侧身躲过,却忽而一阵眩晕。

  “喂!你这是在……”

  堪堪扶住有些踉跄的贺重霄,看着对方有些苍白的脸颊,斐栖迟终究还是把后半句“搞什么”生生咽回了喉咙。

  “拿着……”把怀里揣着的烧鸡往贺重霄手里一丢,见对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不由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小爷我知道自己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快吃!你这凡事亲力亲为的,哪里有个副将样?”

  知道斐栖迟虽然嘴巴上毒了些,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比谁都赤诚体恤,便只是微微一笑,依言收下了他的这番好意。

  “谢谢……”

  贺重霄正欲点头致谢,忽见一司马姓仓曹亟亟跑来,气喘吁吁地冲二人抱拳行礼后,神色分外焦急:“呼……斐将军、贺将军……护送粮草的押运官白骁说因其疏忽导致大半粮草都被匪寇歹人劫去……”

  “……白骁?”闻言斐栖迟也是神色一凌,他眉头紧锁将这个名字小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透露出几分疑惑。

  “白骁此人现在在哪?”

  并不多加纠结粮草被盗之事,待那名因着急而面色酡红的仓曹情绪略微平复后,冲他出言问道。

  “……他方才按军法领了七十军棍,现下应当正在营帐内躺着。”

  冲仓曹点头示意后,贺重霄上前冲其小声叮嘱:“粮草之事我与主将自会处理妥帖,切记此事万不可对外声张。”

  仓曹领命离开后,斐栖迟先前那副慵散疲怠的神色一扫而空,丰朗的眉眼透露出几分凝重:“……这押运官白骁是个什么来头?”

  “山南邓州人,旧历十七年生,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幼年颠沛流离,与同胞兄长相依为命,元曜二年仅十四岁的他替患有腿疾的兄长应征入伍,为人虽个性乖僻阴痞了些,却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贺重霄此般如数家珍,显然对各个将士都颇有了解,对贺重霄平日里对待下属的关注心知肚明,斐栖迟也不骇怪,俩人颇有默契地一道朝营帐走去。

  “你便是此番运送粮草的押运官白骁?”

  撩开营帘,屏退营内其余士兵,斐栖迟扫视一眼俯趴在一隅床榻上、股背上满是狰狞伤痕之人,出言问道。

  “……正是在下,不过还请恕下官此时无法起身迎接两位将军。”

  将俯趴之人上下打量一番后,贺重霄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脚踝上,便径直上前解去了对方军靴上的布条,露出了对方因残疾而弯曲的脚踝。

  “你不是白骁,虽然你二人形貌相似,但是你的身量略矮于他,而且我知道他有一个患有腿疾的同胞兄长白骙,想来便是你吧。”

  见对方并不说话,依旧把头埋在被褥之间,贺重霄也不恼怒,继而不徐不疾道:“按照本朝法令偷盗粮草乃是重罪,我知你二人家乡所在,邓州弹丸之地,想要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即便逃亡他乡,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兄弟二人恐难寻得一片安心容身之处。”

  “说吧,你们兄弟二人为什么这么做?想必你也知道斐家在京都有些权势,若有难言之隐我或许可以帮助你们些许。”见白骙神色略有犹豫,斐栖迟趁机劝诱道。

  又是一番沉寂,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白骙略微咬了咬嘴唇,颤抖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愤慨:

  “……我和弟弟这么做的确出于无奈,那狗都督仗着自己有着开国县公这一噱头,平日里鱼肉乡里只手遮天,山南本为河泽川流丰沛之地,可是自从那姓易的上任后却是足足一年滴水未下,乡民们都说这是上天降下的报应,对其斑斑劣行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闻言斐栖迟与贺重霄皆是一怔,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毕竟在朝廷的文书上计中山南邓州虽说不比京陪二都,却仍算得上物阜民安,白骙所说之事于他们而言可谓闻所未闻。

  “所以这粮草是被他拿去赈济灾民了吗……”听闻此言,斐栖迟稍一沉吟,转而道,“此事我自会探查清楚,但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此番行径绝非七十军棍便可抵清……”

  斐栖迟话还没说完,白骙便生生抢过话头,欲探身下跪行礼,拉扯到伤口的疼痛令他不由闷哼一声,却仍急切道:“嘶……斐将军、贺将军,算我在这里求二位将军了,此事乃是草民一人所谋所为,与舍弟毫无干系,求二位将此事的责任悉数算在我一人身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放过舍弟!”

  “白骙,你们兄弟二人棠棣情深我可以理解,但粮草大事并非儿戏,即便此番事实真如你所言,你们二人恐也难脱其罪。”

  盯着白骙骤然黯淡的眼睛冷静到几近冷漠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不顾对方的翕动欲言,斐栖迟转身便走出了营帐,并未多加停留,在嘱咐好守卫看护好白骙后,贺重霄也随即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要打仗啦!感情戏在回忆杀里推动,但小别胜新婚嘛(x大雾)

  PS,这章出征前的祭祀礼主要参考的是明朝的遣将制再糅杂上一些私设(因为其他的很多朝代的祭祀一般是到战场才进行的,要祭祀当地的土地神啥的,在皇城设祭坛也感觉怪怪的…),有些祭祀活人的仪式玉山我觉得太血腥野蛮了就没写进去…反正是架空,还请考据党不要深究啦~

第13章 入邓州

  “刚才白骙那番话你可相信?”

  走出营帐未久,斐栖迟便率先开了口,虽然语气与往日并无多少分别,但那虬枝般盘结紧锁的眉峰却透露出主人内心的焦躁。

  贺重霄闻言并不说话,只是略微摇了摇头。

  “你不信?”

  斐栖迟见状不禁有些讶然,毕竟贺重霄平日里虽对下属规章严苛,私下里对其却颇为关照,若是遇上粮草辎重不足时哪怕自己少吃短穿都会让下属将士们先行吃饱穿暖,为此斐栖迟还没少调侃他是读《军谶》读痴了,也不想想若是他先倒下了这全军将士又该如何抗敌。

  “并非不信,而是眼见为实,若不出意外两日后我们的军队便可途经邓州,届时便可知其所言真假,但白骙方才有一点并未说错……”

  在斐栖迟探寻的目光下,贺重霄沉吟了一会,继而皱眉缓缓道:“那邓州都督易知行乃是乡绅豪强出身,因为其在圣上登基未久京都骤发瘟疫时出斥巨资援赈京城,因而得了开国县公这一爵位,此人平日的脾性确然有些横霸,若说其怙恩恃宠鱼肉百姓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我们的粮草还剩多少?可否再撑五日?”

  见贺重霄低头思忖片刻后,蓦然抬头向他如是问道,斐栖迟心下立即了然贺重霄想要如何:“并不太多,但再过五日还是足以应付……不过你即便到了邓州,找到了白骁,且不说这粮草讨不讨得回来,即便讨回来了,这白家两兄弟你又打算如何处置?”

  “你是主将,此事自然当由你决定。”并不接过斐栖迟踢来的球,贺重霄神色淡漠依旧,只是末尾加了句叮嘱,“但是无论如何在此事没有探查清楚前断不可贸然处罚白骙,想来以白骁那般性子只怕手下早已有了一群骁匪悍寇。”

  “这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明眼人都能瞧出这白家俩兄弟间的情义深重,我自然犯不着如此莽撞。”斐栖迟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早已知晓,“更何况白骙那人模样看起来安分磊落低眉顺眼,与他的弟弟脾性截然相反,不像是会且有必要编出如此谎言之人……如此便只待两日后进了邓州再行言说罢。”

  两日后,因担心随行人数过多而引起他人注意,在邓州附近安营扎寨整顿完毕后,贺重霄与斐栖迟两人在暮色掩映下悄然入了邓州城,而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色叫俩人大吃一惊——

  传言上计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邓州呈现在二人面前的却全然是一派衰颓的景象:土地龟裂破碎寸草不生;河涸海干赤地千里,唯有道道纵横交错的河辙水渠与稀稀落落燃起的袅袅炊烟显示出此地曾经的富饶繁华;远处隐隐瞧见有农人正在落满橘色余晖的田地里挥锄播种,明明身后垛场上铺散的金黄稻麦层叠胜数,却各个饿得面黄肌瘦满脸菜色。

  “……这就是山河拱卫、扼秦楚之要塞的邓州?”瞠目结舌半晌,斐栖迟才不敢置信道。

  “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贺重霄皱了皱眉头,用眼神示意斐栖迟朝农田中最近的那位皮肤黝黑龟裂的挥锄老人走去,“先去问问白骁家在哪。”

  知道以贺重霄冷淡的性子上前问话着实不大方便,斐栖迟得了眼神便换了副亲和的笑脸上前热络道:“老伯,你知道白骁家住在哪吗?”

  “……你们问他做什么?”听到此番询问,老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搭在脖颈上的那条汗巾擦了擦鬓角汩汩淌下的汗水,有些警惕地打量了身着军装便衣的斐贺二人一番,“你们这身衣服是朝廷命差?是不是这小子又犯了什么混事……”

  “不是不是……老伯您误会了,我们是他的朋友,先前刚进军营潦倒失意时曾受过他的恩惠,如今在折冲府得了个小小队正,这不是行军路过想来拜访感谢一下当年的照拂。”

  听到对方质疑,拜平日里对那些千金佳人总说的甜言蜜语所赐,斐栖迟没有丝毫踟蹰便信口胡扯了起来,语气和眼神却是一等一的童叟无欺。

  “咳咳……这样吗?”握拳咳嗽两下,老人捋了捋被汗水浸透的花白胡子,嗓音嘶哑道, “不过那小子虽然脾气阴鸷古怪了些,但平日里确实乐善好施,倒也是个热心的娃儿……不过他这次从军营回乡探亲带了那么多粮食回来,说是向朝廷申报批准的,我先前还以为是他从哪偷抢来的,倒是担惊受怕了许久,现下看来倒是我人老疑心重想多咯。”

  听闻此言,贺重霄和斐栖迟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复杂。

  “听您这么说,这里是很久没有下过雨了吗?”斐栖迟眉头紧锁道。

  “唉……可不是……”

  说着,老人长叹一声,饱经风霜的苍老脸颊上又增添了几分忧愁与愤懑:

  “自从一年前那从京都派来的新任都督上任后,我们这就很久没下过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苍天有眼降灾惩罚我们……可是即便是惩罚也应该惩罚那些欺压百姓的狗官,为什么要来惩罚我们这些无辜百姓?”老人忿忿说着,两腮的肌肉上下翕动着,几近目眦尽裂。

  斐栖迟与贺重霄闻言对视相觑一眼,皆是眉头微蹙各怀心事。

  又与老农攀谈数句问清白骁家所在方位后,斐贺两人便快步朝山上疾行而去。

  二人本以为以白骁的阴戾性子呈现在面前的将会是一个重门击柝的山寨堡垒,然而此时浮现在二人面前的却不过是几座依山而建的茅屋草房,有的甚至连窗棂都未完全糊住,露出了里头密密挤塞着的饿得槁项黄馘的老者孩童,和一些同样面黄肌瘦的羸弱青年。

  斐栖迟见状沉默了一会才上前扣了扣面前仿佛轻轻一敲便会应声破碎的柴房门扉,伴随着门角攀附的苔痕摩擦发出的“嘎吱”声响,随即走出了一个与白骙形貌相似、上挑的眉眼却多了几分阴鸷恣睢的年轻人。

  “……白骁哥哥,这两个大哥哥是谁呀?”

  那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身着粗麻布衫的小孩儿便已从门内探出了大半个头来,奶声奶气道,黝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斐贺二人,星子泓水般的眼中漾满了疑惑。

  “我们是你白骁哥哥的朋友,想和他叙叙旧。”斐栖迟半蹲下身来,笑着摸了摸小孩的顶发。

  那小孩儿倒也毫不怕生,见状又挺着小身板朝前走了一小步,正欲再度开口,却被白骁一把揪住衣领捞回了屋内。

  “小孩子别多管闲事……阿蛮,你领他进去,把言懿这小子给我看住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随便出来!”

  “白骁哥哥真是凶巴巴,阿懿不就是想出来玩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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