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里有坑 江湖里有坑 第118章
作者:猫不皂
他口鼻中源源不断涌出大量鲜血,而他又被自己的鲜血呛到,整个人剧烈咳嗽,身体颤动,双目睁大——
“叔叔!”唐鹭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身边的父亲和兄长,跑到擂台上,跪在了凌青壁身边。
他哀伤地抱起凌青壁的上半身,泪如泉涌:“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应该跑啊!”
谢青枫也冲过来,给凌青壁号过脉,遗憾地对唐鹭摇了摇头:“凌掌门筋脉尽碎……唐少侠节哀罢。”
“我不信!你一定能治好他!”唐鹭哀求道,“谢大侠,求你了,碧山谷医术高超,我求你救救他!”他慌忙地回头看,泪眼朦胧地找到擂台一角的菖蒲老人,“前辈!前辈!我求求你了,救救叔叔!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菖蒲老人面色黯然,十分为难,垂眸一声不吭。
“不用……不用求他……”凌青壁喃喃说,“糖包……咱们不求人……”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缓缓挤出一抹微笑,试图抬手去触碰唐鹭的脸,“此生能遇上你,我……不亏……”
唐鹭抓住他的手,锥心刺骨道:“我会给你报仇!我一定给你报仇!”
凌青壁含着笑意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突然间头一沉,歪在了他的怀中。
“叔叔——”唐鹭抱紧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啊——”
“鹭儿!”唐雪飞及唐鹞唐鸢也已经到了擂台之上,试图劝慰他。
看着唐鹭如此痛苦的模样,唐雪飞也不禁动容:“儿子,节哀吧……”
唐鹞去拉自家弟弟的胳膊,却被他重重甩开,唐鹭紧紧抱住凌青壁的尸身,一刻也不肯撒手。
看着他这般模样,唐鸢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沈溪声站在一边,看了看自己的手,满心疑惑,明明自己方才并没有使出十成的力气,凌青壁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他原本打算将人打晕,甚至废去对方武功,先对武林群雄有所交代,再徐图后计,没想到竟会将人一掌打死!
与唐鹭的痛彻心扉不同,台下则迎来了狂欢,许多人为沈溪声叫好。
“沈盟主厉害!”
“为武林除害,善莫大焉!”
“希望这次沈盟主还能连任四府盟盟主!”
“那自是肯定的!凌青壁武功高强,沈盟主轻松结果了他,功夫不愧是四府盟最高!”
然而沈溪声此刻心中却泛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非常不对劲。
“爹?”沈灼来到他身边,轻声道,“回去休息一下吧。”
沈溪声心乱如麻,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静一静,便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中飘来恣意的笑声,众人抬头一看,便见申屠浔如同上次一般笑着凌空落下,站在了擂台边上。
“你的同党死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有人揶揄道,“果然魔宫之人毫无人性!”
擂台上的武林之人见到他再度出现,纷纷抽出武器,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今日大仇得报,我当然开心。”申屠浔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笑得脸都有些扭曲,看起来几近癫狂,他向沈溪声看过去,大声道,“沈盟主,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感觉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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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能猜出老凌没事吧嘿嘿~
第113章 真相
申屠浔这话不啻于一道惊天霹雳, 炸得现场再度鸦雀无声。
但是片刻后,窃窃私语声四起。
“什么儿子?沈盟主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难道堂堂沈盟主还有私生子?”
“凌青壁怎么可能是沈盟主的儿子, 别听申屠浔瞎说!”
“就是, 魔宫之人说的话怎么能信!”
唐鹭抱着凌青壁的尸体,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青枫在一旁听得真切,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他也禁不住微微蹙眉,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个走向。
凤千川与唐雪飞面面相觑, 两人都是一脸困惑。
当年沈溪声家外室之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 但那时几人关系还不算近, 又都是正道中人, 向来不齿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因此也从未弄清过这件事。
沈溪声自然也不会将家丑外扬, 久而久之, 此事也就被大多数人忘却了。
现在申屠浔突然说这话,至少同在擂台上的这些武林前辈是不信的。
唐雪飞跟申屠浔还有那么一些私仇,听到这种事,更是怒不可遏,指着他怒斥:“申屠浔,你少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沈盟主就知道了!”申屠浔满脸复仇的笑意, 看向沈溪声,“盟主大人不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吧!”
对面的沈灼和沈溪声父子俩虽然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跟别人的不可置信似乎有那么一些微妙的不同。
“你有何证据?!”沈灼质问道。
申屠浔淡淡一笑:“看来还是你这位大哥惦记着亲弟!”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 径直扔向了沈溪声,“这东西, 你还认得吗?”
众人转头望去, 便见沈溪声接住的是一个小木牌。
凤千川好奇道:“那不是凌波门的弟子手牌吗?”
这位盟主见到这块残旧的木牌, 瞳孔骤缩,脸上露出悲戚之意,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沈灼看见木牌,满脸大惊之色:“真的是……”
“当然!”申屠浔得意道,“你以为凌青壁为什么姓凌?是当年我骗他,说这块木牌上的‘凌’字应当就是他家的姓氏,哈哈哈哈哈,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其实应该姓沈!”
沈溪声悲愤地看着他:“是你、是你偷走了他,是你当年偷走了我儿子!你是、你是——”
“没错,我就是皓月剑派的后人,梁浔!”申屠浔面上蒙了一层悲意,“就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沈溪声,此仇不共戴天,我当年无力与你抗衡,只能出此下策!痛失所爱的滋味如何啊?沈盟主?!”
“哈哈哈哈哈!当年是我一时心软没能把那孩子杀了,而后又与他失散,没想到兜兜转转还能重逢,那更好了,让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再将事实告诉你,岂不是更令人快意?!”
申屠浔看向唐鹭怀中了无生气的凌青壁:“其实我对凌伢子还是有些怜惜的,如果他杀了你也未尝不可,等你奄奄一息之时,我再把真相告诉你,令你在愤恨无力和痛彻心扉中死去,也是快哉!不管怎么样,最后的胜者都是我!”
他时而悲伤,时而大笑,神情几乎癫狂。
唐鹭愤怒地大吼道:“申屠浔,你有仇报仇,为什么利用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卑劣了么?”
“鹭儿……父债子还,我有什么错?”申屠浔悲哀又疯癫地看着他,竟然喊出了这么亲切的称呼。
唐雪飞和唐鹭登时变色,唐鹞更是怒不可遏:“闭嘴!这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他们全都在担心申屠浔此刻得意忘形,说出什么有损唐家颜面的话来,然而这位杳溟宫宫主只是悲戚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在场的武林前辈皆是十分震惊,简直不知道是感叹昔日名门皓月剑派居然还有后人,还是感叹正道之人竟然成了魔宫之主,亦或者叹息凌青壁竟然是沈溪声的儿子、却被他亲手杀死。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都在奋力消化这险些要噎死人的真相。
“不可能!”沈溪声悲哀道,“我不信……”他看向唐鹭怀里的凌青壁,“那不是我儿子,不是……”
申屠浔冷笑道:“真相摆在你面前,你还垂死挣扎什么?!那我便将当日之事细细讲与你听!凌青壁,就是你与那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当年就住在距离凌波门三十里地的一个庄子里,被我在无意间发现。当时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无奈功夫低微,便只能假扮成那庄子里的守卫,趁你那外室不注意时,将孩子抱走!”
“当时他才四岁,长得天真可爱,乖得不行,居然不哭不闹,还叫我阿伯。要不是他机灵可爱又嘴甜,令我起了恻隐之心,我早就把他杀了!”
他指向凌青壁:“现在他腰间挂着的那块古玉,也是他身上的信物!”
“是这块吗?”凌青壁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场之人又是一惊,循声望去,便见已经“死了”的凌青壁缓缓坐了起来,唇角还挂着血渍,手里举起了唐鹭送给他的那定情之物。
申屠浔诧异地瞪大眼睛:“你竟然没死?!”
凌青壁在唐鹭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冷笑道:“我当然不能死,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不设这个局,怎么会逼你说出实情!”
“叔叔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对他,只能说明你要拿他来针对别人!”凌青壁到底还是受了内伤,说话有些费力,唐鹭便替他揭晓真相,“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大部分的事实,联系你俩之前的过往,你现在要做的,无非是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而四府盟中,有这个权力和能力的人,大约只有沈伯伯,所以你才不遗余力地制造冤案嫁祸给叔叔,目的就是要他们父子相残!”
申屠浔冷冷地看着凌青壁:“你还真是聪明啊。”
“一般一般,跟梁前辈谋划了二十六年的这个局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我也是七八成的猜测,外加一点点侥幸而已。”凌青壁揶揄道,“是阿伯你报仇心切,一时失察,才被我算计到。”
唐鹭恨恨地望着申屠浔:“没想到这块玉佩竟然是你做的手脚,亏我还拿来跟叔叔做定情信物!”
“对,是我给了那玉器店的伙计,让他向你推荐。”申屠浔面对他时,声音都温和了许多,“这是他的东西,物归原主,不也是件好事?!”
沈溪声却突然道:“胡说八道!我从未见过这块玉佩,也从未给我儿子戴上过,凌青壁不是我儿子,申屠浔,是你偷了那块弟子手牌,随便找个了人来冒充!”
“爹!”沈灼明显已经相信了这件事,阻止地拽了拽沈溪声的手臂。
“他不是!”沈溪声声嘶力竭地大喊,整个人略显偏执,与之前那个端方稳重的四府盟盟主判若两人,“他不是我儿子!”他又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地,转头看向唐雪飞,怒道,“你是不是知道凌青壁的计划?方才那霍琦,还有佟虎,是不是你们安排好的一出戏?!”
唐鹭挡在唐雪飞身前,冷笑道:“沈盟主,你自己其身不正,就别怪别人提防你!佟虎早就招了,当日的确有人逼他在公审大会上反咬一口!”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爹干的!”沈灼也护着自己的父亲,怒道,“你们有何证据?!”
“当然没有证据,不然我们还用演这场戏吗?!”唐鹭理直气壮道。
凌青壁举起手,笑道:“怪我怪我,其实我带佟虎来,最终目的是让沈盟主‘杀’了我,直接攻击他显然是不好用的,无凭无据,还会显得我在教唆佟虎,就只能转而攻击唐庄主。”他搭上唐鹭的肩膀,“在别人看来,以我和小唐的关系,我不会编纂瞎话构陷唐庄主,会显得佟虎的话有可信度,而你,沈盟主,为维护好友,自然义不容辞,顺理成章地为了唐庄主来胖揍我。”
“当然,之前我们也不能十成十笃定申屠浔想要对付的人是沈盟主,但差不多肯定是说话有分量的前辈。”他补充道,“但我们确定唐庄主不是,所以便拉他下水。”
唐鹭接口道:“武林前辈们大多德高望重,若是为了自己的事,未必会立刻出手,但是若为了朋友,肯定会不假思索,因此我们才兜这个圈子,引诱诸位有所行动,不料事实与我们推测的的确一致。”
此刻,方才那位自称飞鹰帮帮主的“霍琦”此刻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水把脸一抹,竟然是刘云假扮的。
“那这也是爹为了维护唐庄主而上当,并不能证明他有什么过错!”沈灼怒道。
凌青壁目光阴沉地望着沈溪声的脸,看着他脸上泛起的红斑,目光阴沉:“你问问他自己吧,这些年来他做了多少亏心事!”
其实他大约猜到了所有真相,但是看到红斑之前,他还心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的生父并非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只可惜,他永远都只会得到最坏的结果。
唐雪飞也看到了沈溪声脸上的红斑,犹如桃花一般覆盖了他面上包括脖颈的皮肤,面露意外之色,随即不免深深叹息。
“沈盟主,你的脸怎么了?”凤千川奇怪道。
沈溪声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红斑不痛不痒,他并没有任何感觉。
沈灼抽出剑来给他当镜子用,转头质问凌青壁:“是不是你方才在那烟雾中做了手脚?!”
“对,我做了手脚。”凌青壁坦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