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隐 江山隐 第9章

作者:脑内良民 标签: 古代架空

当年的九皇子只因认他做老师,毅然决然撇了花间柳巷缤纷芳草的留恋,修身正心成了先帝臂膀。先帝总夸他,说他将陆戟救出了享乐窝,却不知他满心歉疚。陆戟勤奋好学、知人善任,仿佛只是为了得他一句夸奖。热情的少年不爱坐拥天下,不爱受拘束,不喜欢板正,闲散却有灵。不是讨慕洵喜欢的性子,也不知为何会喜欢慕洵。

慕洵静若深潭的一颗心,一直凉阴阴的沉在湖底,被他流火似的翻混搅晕了,竟也隐约生出热来。

可过去的九皇子成了天下尊主,却仍视他作心尖的深念,说实话,他喜忧参半。

方公公平日总听皇帝抱怨折子多,一页页的翻过就入夜了。怎料今日听慕大人一语,陆戟如有神助似的,一点磕绊未打,傍晚便将奏本处理齐全了。

直至陆戟停笔,慕洵自始至终只是静坐着弈棋翻书,榻上并无可以倚靠的物什,几个时辰那样端着,腰背早已酸麻的几乎失去知觉。

方公公一直在旁看着,陆戟聚精会神跟老臣们在笔下风云较劲,慕洵静着脸好似并无所谓的翻书起笔,两边他都不敢打扰,憋得背上直冒汗。

恰逢御医日常前来请脉,方公公如获大赦,赶忙让人将两位都看看,别再累着哪个。

“慕大人身体可还行吗?”没等陆戟问话,方公公倒是先开了口,被主子一记狠眼瞪熄了声。

“他如何?”皇帝早在批完折子后,红笔一撂,飞也似的坐到榻边要和慕洵说话。

“慕大人脉象已然好多了,只是显着疲累。”上回暖阁一事传的御医间人人自危,此刻这位切脉一探,是打心底在高兴,“腹中皇子也稳了不少,不知是哪位妙手的调养?”他望着慕洵,倒是真心诚意的询问。

“他叫柳枫,是从医世家出身。”慕洵答道。

“姓柳?难道是柳从善的儿子?”御医自说自话间又搭上慕洵腕脉,“原来如此……那孩子定是下了一番苦心。”

又是柳枫?小皇帝守在一旁不爽,“柳枫不是老师府上大夫吗?”

“是微臣的朋友,”慕洵这才想起他一直误会着,“那天情急,微臣分不出精力再同陛下解释。”

陆戟回想起那天雪中长阶下刺目的红,愧从中起,只觉得过去许久,痛却未减。

他眨了眨眼,待心霾散去,握住慕洵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道:“身子乏吗?”

“有一点。”既然说了要陪他,慕洵也不愿再逞能。

御医闻言告退,临走时拉过方公公出门,悄声道:“这春日虽暖,可夜里还寒着,慕大人近日身子虽稳了,可到底底子薄,受不得太过的……公公当明白,让陛下收着些!”

方公公连忙应道:“多谢大人提醒。您且放心,奴才心中有数,定将他看好。”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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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洵回府已是五日后。

春花渐落,早荷含苞,慕府一派清净,竹枝仍是如常的葱翠。

徐管事带着门仆早早在府门前相候,一见慕洵无恙便欢喜地迎了上去:

“大人可算回来了,柳神医一早来了,正在书房候着呢。”

慕洵浅笑道:“他费心了。”

待进了书房,柳枫果然坐在客椅上倒腾他的医箱,闻声头也不抬,先起了一声哼笑:“皇宫好啊,里头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好喜欢呆在里面。”

慕洵知他心忧,宽慰道:“我这几日都在歇着,走动也少,倒是懒怠了。”

柳枫最清楚他的风格,只要是身上没挨着大痛,没批折子批到上早朝,没绕着城墙大跑五圈,那都叫歇着。

他径直将人按到对面花梨椅上坐着,一搭脉,皱眉看了慕洵一眼,又侧目看一眼站在旁边满脸期待的皎月,长叹道:“回来就好,虽太频繁了些,到底没把你伤了。”

柳枫说得不算直白,却叫皎月听懂了,未出阁的小女婢偷看慕洵浅淡的面上生了羞,回想半年前那惊天动地的一晚,脸上顿泛绯红。

“皎月,厨房煎着药呢,麻烦你去看看火。”柳神医见这主仆俩都不是放得开的,赶紧支走了姑娘家,好让慕洵心底羞弦松下一些。

皎月也是明白的,也不顾慕洵是否允了,立即低头称是,红着耳根快步走了。

柳枫问他:“身上难受吗?”

慕洵缓缓吐了口气,这才伸手摸了摸腹侧道:“早上朝前有些发紧,这会儿好些,就是动得厉害。”

“是你太纵着他了!”柳神医上前弯腰,覆手在他胎腹上四下摸按一番,又问:“这几天都折腾半宿吧?”

慕洵浅笑,向后撑了只手,微微仰着:“怪我,是我放纵了些。”

“怪你?是怪你。”柳枫很是无奈,一面起身叉着腰想药方,一面说:“怪你慕凡矜前半宿挨着那位的折腾,后半宿又被这小的搅,起身上朝参舌战,静来御屋批奏章,指不定得了空还要绷着腰陪那小皇帝看花逗鸟什么的,你是歇得太狠了。”

慕洵被他说得心虚,手往腹底挪了挪,托出一道饱弧来,额上覆着汗,面含愧色:“是不是亏着他了,动得这样厉害。”

“他好得很,跟你在宫里见了世面,现下欢腾着呢。”柳枫接着道:“倒是你,若是再进宫待两日,估计我又得和上次一样,喊魂似的给喊进宫去。”

“不过……那事上他还算不错的,你这样的身子也未受大伤,只是太累了。”说话间柳枫倒是兀自找了纸笔来,伏在矮几上开药,似是自语:“不知是不是看过《分桃梦》,或是《混阳秘》之类的,里头挺多护着肚子行|房的方法,我见最近巷子里卖得脱销,要不买来你看看?”

慕洵在旁听得身子一顿,肩上发丝颤落几缕,沉着羞音道:“不必了。”

柳枫本是医者,对这种事并无太多羞心,只视作正常的生理需求,尤其是慕洵这时候,适当疏解反倒有益身体。

见他拒绝,柳神医也不强求,料到宫里那人定然是学了法子的,之后若是需要,撺掇慕洵找他便是。

待开好了方子,柳枫镇纸石一压,笔尖一涮,开口问道:“今日小皇帝舍得放你回来了?”

“他见我疲累,觉得回府能休息得好些。”

“跟我说实话。”柳枫见他面不改色,肝火顺着心直往嗓眼飙。

“我批了礼部周山祭天大典的折子。”慕洵坦言。

“什么时候?”

“两月之后。”

柳枫长吸一口气,撑开手掌按着额侧穴位,语调中满是忍怒:“周山那样远,车马劳顿,你是怕腹中那个长到足月不好生吗?”

“柳枫,周山领军原是六皇子的领属,隐患不除,我心实在难安。”慕洵刚抚下腹内一阵涌动,端直了身子正言道:“况且陛下新君继位,大典仪章必循祖制,今年若是耽误了,来年恐要多生变故。”

“你随我同去,如此可好?”

“可好?”柳枫被他气得失言,“我若是不去,恐怕这龙嗣半路就得颠出来!到时候全天下都要称颂你慕相能耐大,祭天前还生个小天家给祖宗神仙添分眼缘!”

皎月端药进屋,正见柳枫满面怒气,而她的主子坐在原处仍然神情平静,竟觉得这样也是常态了。

“柳神医又在生气?可是大人身子累着了?”皎月问。

“他可不累!他可是全天下最不嫌累的大丞相!”柳枫药箱一背,药单子往皎月手里一塞,赶着步子就要回去。

“柳神医?柳公子!”皎月喊了几声,却见柳枫头也不回窜出府去。

“莫要看了,皎月。”慕洵将她唤回神,“待会儿去厨房取些杏仁糖饼给他送去吧,当是赔礼。”

“大人怎么惹他了?婢见柳公子向来佯怒,今日怎会如此生气?”小女婢眼睛扑闪闪的,面有疑惑。

“是我身上累瞒了他,他气我不信,这才跑了。”慕洵起身渡到案后坐下,从成摞的文书中取下一折,对皎月说:“药我一会儿喝,先去医馆帮我道声歉吧。”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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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祭天不似出游,因此与天子同行的队伍中多是朝臣近侍,鲜少女眷,偶有偷携侍妾侍倌的,只要不四处张扬惹是生非,旁人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罢了。

周山处国土西端,离皇城甚远,今年又是陛下初登大宝,因此仪仗格外盛大。除却陆戟驾乘,更有车舆二十八顶,载二十八位文臣武老及其随侍,另有十六位在朝武将御马而行,随行礼乐亲军、医官膳侍,一应俱全。长阵浩荡,旌旗出警。

若是行军,此番长途也要疾行二十日,更别说这些华贵车舆中不是老身贵骨,就是弱体冠儒,礼官按赶着脚程算过去,到达周山安顿,怎么说也得行满一月。

陆戟御舆前架六马,都是能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驹,张继携副将骑马并行两侧,沿途护驾。

说是护架,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这一点张继比谁都清楚,因为天子六架内空无一人。

而我们身担九五尊位的陛下陆戟,此刻正身处紧邻皇舆的四架马车内,华袍锦垫、软榻玉食,正搂着怀中美人合目小憩。

尽管以上叙述多有柳枫脑补夸张的成分,不过一辆小小的四架车舆,被陆戟命人塞全了软垫绣枕,里头还加设了一张供以摆放吃食的小案,连驾车的骏马也是从天家马厩中甄选替换,因此从外看与旁人马车并无分别,可内里乾坤大有。

车里被添了这些物什,于慕洵自是有益,然而物什以外还活活挤进一位高大精壮的年轻君王,将小巧的婢女皎月同本就缩在边上挤着的医家公子给赶到了车前马夫板上坐着。

暖风迎面,大道荫凉,正是行在远离城庄的风凉道上,柳枫捏着马绳转头看向放腿在车旁晃悠看风景的皎月:“皎月,我觉得这儿好颠,我屁股都颠疼了,你呢?”

他一个劲儿朝女孩使眼色,意思是里头垫子软,咱进去坐坐?

皎月打记事儿起就没出过这样的远门,正行的大道不比皇城繁华,却很有野趣,野花烂漫、草色青青,引得小姑娘睁大眼睛收了满心满眼的美,更没有一点疲累:“柳公子要垫子吗?婢带了备用的,要不给您拿来?”

“那太麻烦,我不必了。”柳枫赶忙摆手,转头却见张继缓了马蹄与他们并行。

大将军不知从哪掏了描着虎纹的垫子在手上,伸手递给他,眼神一挑。

“哟,张将军心细。”虽然他本意不是垫子,但将军出手相予,这一番心意他总不能不接下。

张继瞧他堆笑,眼底却是大计未成的神色,心下甚是了然,于是马绳一牵,靠近皇舆留话道:“柳神医客气了,小姑娘身骨轻不禁颠簸,还请神医代小将相送。”

却见柳枫笑面一滞,瞪着马上矫健挺拔的背影将顺手塞到身下的软垫狠抽出来。

说实话,这贴着屁股的木板子颠久了是真疼。

再说车内。

陆戟左塞右填的给慕洵造了个窝,二话不说自己率先瘫进去,又招呼慕洵靠在他怀里。

你还别说,就他这副纸醉金迷奔赴温柔乡的纨绔模样,如若不是只在此处候着慕洵一人,倒真有几分劣等勾栏玩客的味道。

慕洵被他招得只想冷脸,耐不住腰上确实承着重,只好找块干净地方挨着沿坐了个榻边,微倚车壁由着他小孩儿似的胡闹。

当皇帝本就是无归之路,倘若此刻连他也不容陆戟从那高位上卸下,嬉笑攀跌,一如既往,那么世间就再没有容他放肆的人与事了。

陆戟见慕洵不入他怀,道他循礼矜持惯了,连这种宫人侍女也不在身边的时候都不想着放松一会儿,非要凭白撑着身子同他讲君臣礼?还真是他慕凡矜能干出来的事。

他同慕洵都着了常服,毕竟周山未到,又没有红墙黄瓦束着,于情于理没有正装整冠的必要,加之天气渐热,众人都穿得轻薄,愈发显得这满满当当的车壁间情味更生。

陆戟起身去攀慕洵的手臂,修长纤弱的一截藏在白衣素纱里,攀在掌下的温骨玉肌不堪一握,让他顿生心失。

他起身搂那人肩背进怀,抚着他衣下单薄的身子,说道:“我原道让你回府能休养的好些,为何还是这样瘦?”

慕洵任他搂着,腰后承着他精干的前身,倒比那些软枕受用多了。

他抽出手臂,反握住陆戟手背往身前覆,终于面生笑意:“陛下倒是问问他。”

陆戟难见他主动,赶紧趁机全无死角地摸了一圈,叹道:“果真鼓了不少。”

看慕洵并无回避的意思,小皇帝野心一横,还是顾自瘫下将人抱进怀中,一副誓做青楼客的派头,循着宽敞外纱探进手去,隔着薄软的肚皮和孩子逗趣。

“陛下太过……”慕洵察觉他修长温热的手指往衣襟里触,立刻伸手按住。

“只是摸摸他,凡矜你放松些。”陆戟感到他绷着身子甚是防备,“我自是知道现在碰不得你的。”

语毕,慕洵虽未答话,陆戟却清晰的发觉他软了身,抓着软垫的手指也松了,悄悄移到腹侧撑着。

陆戟知他松下心弦,心底欢畅,手上寻着孩子踢动的位置打着圈儿轻揉,几次绕到孕脐前头,又小心地回旋儿绕开。

后来孩子逐渐小了动静,陆戟更是并指在他腹侧缓拍轻哄,招得慕洵本就不足的精神更加乏困,竟在天子怀中焉焉小憩,尽管衣衫不雅,却也难得平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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