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 第68章

作者:羡凡 标签: 古代架空

  “我时常猜测……”

  “你沐浴时在想什么......跨坐在我腿上之际是否会有片刻不适,在我身下落泪时可曾后悔?”秦修弈一点点逼近对方,语气中的压迫感令霍少煊觉得有些陌生。

  “未曾!”霍少煊不知如何回应他突如其来的暴躁,只是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袖,又拧眉说了一遍,“......未曾,与你一起,我从未后悔。”

  秦修弈忽然一拳锤在他枕边,压低嗓音道:“可我偶尔后悔!”

  “若非我蓄意勾引,或许你便不会开窍,最终娶妻生子远离纷扰,是我为了一己私欲将你困在身边,将你拖进这难缠的泥沼。”

  “我也曾有过卑劣的想法,想将你禁锢在宫殿之中,在那空荡宽敞的殿内,你逃不出去,便只能日日盼着我等着我,我会满足你想要的所有,除了‘离开’这个请求。”

  “我原本是这般打算,可你太过于纵容我,以至于我不敢......不敢在你面前袒露过多,我怕......你会觉得我并非你所想那般好。”

  “可的确如此啊,我远比你想得要肮脏。”

  “贤亲王死在我手上,渊帝死在我手上,敌国将领,万千敌军......少煊,每每抱着你,我心便难安,怕你看破皮囊,一下便望到无尽的鲜血。”

  秦修弈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一处长疤,他语气轻缓,却莫名透露出几分支撑不住的崩溃,“这里,是被长矛所伤,那人从我背后突袭。”

  “我扭过头,毫不犹豫地砍下他的头颅,那人的脑袋像是绣球一般滚落在地,血雾染红了雪地,我冷眼他死不瞑目的眼睛,丝毫不觉得恐惧,只觉得他的血脏了我的衣。”

  秦修弈又拉着霍少煊的手放在肩头,语气一点点由克制变得激动。

  “这里是剑伤,那人方才划破我的皮肉,我便抬剑戳穿了他的咽喉,将那人钉在后方的树上,只是对方并未立即身亡,而是痛苦地抽搐几下,我并未犹豫,用力一转手中剑,他终于没了声息。”

  “他脖颈中间豁了个大洞,碎肉浸着血拖挂着,我却懒得去瞧第二眼,抽回剑抬步便走。”

  秦修弈再度拉着霍少煊的手打算换一处:“还有这里......”

  “够了!”

  忽然,霍少煊用力拽住他的手,低吼一声。

  秦修弈的话戛然而止,两人骤然沉默下来,只余下凌乱的呼吸。

  霍少煊用力握住他的手,秦修弈这才察觉到一丝细微的颤抖。

  并非霍少煊在抖,而是......他自己在抖。

  一片黑暗之中。

  霍少煊忽然觉得自己手上一凉,有什么滴落下来,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即抬手抚上秦修弈的脸,果不其然一片湿濡。

  又是这种没声没息的泪。

  秦修弈拽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手心,“......今日他们说,你的心疾是我。”

  “我方才知晓,自己卑劣得彻底。”

第85章 闹脾气

  手心的湿濡令霍少煊心软。

  秦修弈身形高大挺拔,此刻却如同淋了雨的幼崽般伏在他身前颤抖。

  方才浓烈的偏执像是寻到了出口,一点点散了个干净。

  此刻他清晰的意识到对方一直以来极力隐藏的痛苦。

  霍少煊心想。

  他又何尝不是卑劣之人,无论对方如何尊贵,如何强悍。

  可他私心里也会卑劣地想看秦修弈在自己面前失态的模样,无论是深陷情欲的眼神还是触碰敏感处的颤抖。

  对方的眼泪会让他心疼,同时,也会令他着迷。

  因为这些是旁人无法窥视的,独属于自己的。

  他在朝堂之上仰望对方之际,有时便会走神,想着对方私下里的模样。

  骁勇善战也好,冷漠无情也罢,那些算计从不会留给自己。

  留给自己的,是仿佛从未长大的九儿。

  霍少煊并未强硬地令他抬起头,只是用手轻轻蹭去他脸颊沾上的泪。

  “我知晓你为何思虑,却因心中胆怯而逃避......那日我将你从贤亲王府抱回来......”

  秦修弈将头埋得更低,嗓音特别委屈,“我......手上的血污沾了你一身,于是命人送来热水,一遍遍替你擦洗,但那些污秽似乎怎么也洗不清,只要我待在你身边......就只会拖累着你。”

  “所以......”

  所以在少煊跟前,他只敢袒露美好的皮囊,唯恐有一日少煊发觉了那皮囊下鲜血淋漓的残暴,会再次推开他。

  就像多年前割袍断义一般,只是冷冷瞧他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九儿,抬头看看我。”

  忽然。

  一阵温和低沉的嗓音抚平了他的恐慌。

  秦修弈听见这声称谓先是一愣,迟疑了片刻后,缓缓抬起脸。

  借着一缕悄然降临的月光,霍少煊看清了他长睫上尚挂着的晶莹,便用指节蹭了蹭对方的眼尾。

  “过去你不喜我以‘殿下’相称,我思忖良久该如何是好。”

  “唤小九、九儿,过于亲昵,霍家乃重臣,我不该如此僭越,苦思冥想,便只想出个‘幺秦’,不失拘谨,也不显生疏。”

  “你自幼便招人疼爱,即便你最不待见的谢书年,也曾悄悄同我说过,九殿生得一副令人无法厌烦的模样。”

  “爹娘碍于身份不好多言,但也总命人送来些你喜爱的糕点放在我屋中,分明是讨人喜爱,最为金贵的命格,为何总说自己只会拖累旁人?”

  霍少煊见他愣神,趁其不备忽然间起身,任由自己伤处撕裂,兀自抬手扯开他的衣襟。

  手指向里摩挲着纵横的伤疤,垂首轻吻他颈肩的一道深痕,霍少煊低语道。

  “苦难并非因你而起,反倒是因你消弥......”

  “少煊!”秦修弈反应迅速,立即抬手护住他,单膝跪在床榻上想将人放平,却发现对方不但不从,反而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他敏锐的嗅到一阵血腥味,秦修弈怒声道:“霍少煊!”

  霍少煊听见他嗓音中的急切和颤抖,反而笑了,他干脆起身反手用力将人按倒在塌上,伤处剧烈的疼痛令他蹙眉,轻轻“嘶”了一声。

  他仗着秦修弈不敢用力挣动,卸了力道实打实压在他身上。

  “你做什么?”秦修弈抬手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湿濡,顿时心惊。

  鼻尖的血腥味逐渐浓郁,他想要起身,却被霍少煊死死缠住,秦修弈语气冷沉,明显是真动了怒气,“霍少煊,松手。”

  “不。”霍少煊抱着他,语气很沉,“我手上的人命虽不及你杀敌来得多,但‘霍少煊’这三字在京城一提,人尽皆知绝非善类。”

  “谁许你这般诋毁自己,只会拖累......我在你眼中便这般娇气?”

  “身为男子我虽不曾上阵杀敌,却也没懦弱到连血气都见不得的地步。”

  霍少煊极少有失态的时候,每每都是被这小兔崽子气昏了头。

  他一口咬在秦修弈颈侧,仿佛是在报复,旋即抬起脸冷声道。

  “你且听好,委身于你从不是勉强,虽说起先的确有些......羞赧,但因为是你,所以很快得以接受。”

  “你我同为男子,自然不必遮掩,这种事......并无不适,反而贪恋更多。”

  “若说卑劣,我与你不分上下,你当我想让你看清真面目不成?”

  “更何况,若依你所言,我早在数年前便看穿了你的皮囊。”霍少煊缓下嗓音,轻轻抵住他的额头,“这世间许多人只顾着朝前走,脚步匆匆,于是落下了很多东西。”

  “可你不一样,哪怕是失去的珍贵,也被你牢牢记在心里。”

  “九儿,杀敌并非残暴,你绝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此狠手......我的思虑从不是这些疤痕的狰狞,我只是在想,为何你痛苦之际,我都未能陪在你身边。”

  “所以我不敢问,怕一面心疼,一面又无能为力……那是我不曾了解过的你。”

  霍少煊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和盘托出,郁气也在这一字一句中逐渐消散,身体撕裂的痛楚显得极其微不足道 。

  身下的人如同木桩一般,没有丝毫动静,连呼吸都变轻了不少。

  霍少煊稍稍松了些力道,挑眉问。

  “方才不是硬气得很,这会儿为何又没声了?”

  秦修弈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哑声道:“我让你松手。”

  霍少煊听出些许不对,敛了玩笑之意,抬手捧住他的脸,这一摸发觉一片冰凉,他顿时愣住,”你......“

  秦修弈抓住机会立即挣脱他,虽说呼吸里都带着压抑的怒火,动作却尽显轻柔地将他按回床上,兀自去点了灯。

  霍少煊余光瞥到他抬起胳膊狠狠擦了把脸,心中好笑。

  秦修弈从案上拿过木箱、蜡烛和以备不时之需的干净衣裳,冷着脸走回床榻。

  火光照亮了他通红水润的眼睛,没什么威慑力不说,还显得分外委屈。

  霍少煊心顿时一软,抬手想摸,却被对方无情地后仰躲过。

  秦修弈垂眼不看他,抬手小心地脱了对方的衣裳,待到看见被鲜血浸湿的纱布后,他的脸色愈发沉冷,慢慢地揭开纱布。

  霍少煊疼得微微蹙眉,但还是轻笑一声,抬手碰他一下,“你闹什么脾气?”

  “并未。”秦修弈淡淡道,眼神专注地为他上药,显然不愿同他说话。

  霍少煊眨眨眼,趁着他弯腰为自己处理伤口,仰头想要亲吻他的唇。

  秦修弈面无表情地仰头躲过,旋即俯身为他上药。

  霍少煊气笑了:“做什么?”

  秦修弈薄唇紧抿,盯着他撕裂的伤处,霍少煊瞥见他眼眶通红,水光浮动,心中咯噔一下。

  这回似乎是真的动了怒。

  “九儿?”他唤道。

  秦修弈不搭理他,手上动作不停。

  “......幺秦?”良久,他又唤道。

  秦修弈依旧不吭声,小心翼翼地替他换上干净的中衣。

  霍少煊蒙了一瞬,秦修弈抬手灭了灯,他只好在黑暗中观察那个明显压着火气脱下外袍扔到屏风之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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