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15章

作者:孟还 标签: 古代架空

  对方反应过来,立刻单膝跪下,叫季怀真踩着自己的膝盖当脚踏。

  背后燕迟已经追上来,长腿一掀直接侧边下马,三两步追上来拉住季怀真手腕。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惹你不……”

  他话未说完,直接愣在原地,怔怔看着季怀真背后,火光冲天的清源观。

  一夜间翻天覆地,那上书“清源观”三字的匾额被摘掉扔在地上,上面踩过无数纷乱脚步。黑夜凌厉冷风一刮,将火势吹得更大,随之从观内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鲜血浇在烧着的木头上,又转瞬间被大火烤过蒸发的气息。

  往日钟灵毓秀之地此刻如同修罗炼狱,隐约间不知传来何人哭喊求饶的声音,又一一消散在风里。

  见燕迟看得呆住,季怀真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劣快意,他冷冷抽回手腕,一脚踩上清源观的台阶,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燕迟:“既这样想跟着我,那便跟着吧。”

  “——只是,”他残忍一笑,“别后悔就是。”

  观内,白雪早已等候在此,道士们衣衫不整地跪成一排,显然是睡梦中就被人拽起,为首之人正是曾道长,正吓得哆哆嗦嗦,胯间一片暗色,裤脚上沾着些黄色水渍。

  季怀真还未靠近,就闻到一股腥臊尿味。

  曾道长直跪在原地冲季怀真磕头,嘴里叫喊道:“陆大人,你饶了我,我招,我全都招啊!你饶我一条狗命,不是我,是我师兄,是我师兄说将那人生辰八字给……”

  季怀真不耐烦地一勾手指头。

  他倒是无所谓被人听到,反正今夜在场的人都要死,就是听着聒噪,听着心烦。特别是经历过燕迟一事后,季怀真心中那股戾气和施虐欲就更甚,只想找人发泄。

  不等他吩咐,已有近卫领命而上,将曾道长往地上一按,舌头拉出,刀尖点着地一划,只见热血飞喷,曾道长抽搐着倒下,半截舌头留在地上。

  季怀真又命人折两根树枝,当筷子使,夹着那半截舌头,捅到曾道长的喉咙里去,亲自喂他吃下去。

  “剩下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他视线凌厉扫过一圈,却不见路小佳。

  白雪面有难色,低声道:“……给他逃了,待解决完这里,属下亲自去追。”

  季怀真一笑:“能从你手下逃出,也算有些本事,追上杀掉就是了,他那个师弟也一起杀掉,这二人知道太多,不能留着。”

  白雪松了口气,听他这样的语气,就知季怀真今夜心情不佳,抬头望去找到罪魁祸首。

  不知何时,燕迟已悄然跟上。

  观内已少有落脚之处,目光所及之处染满鲜血火光,燕迟不可置信地看着正殿前,正有人将尸体叠起,随之一把火扔上去付之一炬。面前躺着的,是几日前还滑头卖弄的曾道长,此刻已奄奄一息,两眼翻白,等燕迟路过,条件反射性地抓着他的裤脚,求他救救自己。

  燕迟下意识避开,抬头去看季怀真,只见他看向自己,露出一个带有残忍快意的微笑。

  这一刻,燕迟突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人。

  曾今奉若神明之人此刻在他面前顷刻间原形毕现,这般心狠手辣,这般不近人情,燕迟难以接受,怔怔地看着季怀真:“你——”

  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有仇,只杀曾道长一个还不够?何苦要以此残酷手段灭人满门?

  这不是他多前年在上京遥遥一见,让人如沐春风遐想万千的陆拾遗。

  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看着燕迟看向自己的眼神从热切到质疑,又转为失望不解,季怀真只觉的真是畅快。他还嫌不够似的,对着那群暂时幸免,却命不久矣的道士解释道:“他日阴曹地府相会,十殿阎罗前,你们找那姓曾的索命,谁叫他替别人办了不该办的事情,你们同门师兄弟一场,自当与他共同进退。”

  一道士听了,冷冷一笑:“只闻上京有条季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咬,如今一见,季狗算不得什么,陆狗才厉害,动起手来便是灭门之势,有这样二位心狠手辣之人,他日对战鞑靼蛮子,将这二狗放出,何愁不能壮我大齐军威!”

  一声季狗骂的响亮,引得季怀真阴鸷回头,心想你骂陆拾遗就骂陆拾遗,凭什么还要扯上我季怀真。

  在众人眼中,今夜杀人放火的是陆拾遗,怎么这也能扯上他季怀真?!

  他冷哼一声,抽出白雪腰间长剑,上前将人给捅了。

  那小道士闷哼一声,直挺挺扑在地上。

  “还有谁有话要说?”

  又一道士开口,竟是比刚才那位同门声音更加洪亮,骂得更加下流,背挺得更直。

  “季狗陆狗乃大齐二忠犬,就连杀人作恶也要挣个你死我活,只是不知陆大人此番前去若是碰见鞑靼人,又能像那季狗般咬死几人!”

  又是句句不离季狗!

  坏就坏在季怀真花名在外,朝野皆知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已成为最标准参照物,评价一人时只需说上这人相较季狗如何,便可知其心狠手辣程度。

  季怀真气不打一处来,捅死一个还有一个,这群道士似是知道今日必死无疑,铁了心要激怒他,陆狗陆狗的叫着,一个一个的死着。

  当真是大难临头一身男儿血性,什么都不怕了。

  季怀真长剑捅进捅出,杀人如切瓜,鲜血顺着剑身流到地上汇成一注。

  别人骂陆拾遗他不管,甚至还要拍手叫好朗声称快,可凭什么连他也给骂上,他又招谁惹谁了!

  眼见已杀至最后二人,见识过这般狠毒手段,那二人不似同门师兄,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季怀真更是不把人放在眼中,正要手起剑落,手腕却被人凌空一握,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够了。”

  回头一看,竟是燕迟。

  只见他牙关紧咬,浑身不住颤栗,显然已是怒极,不复往昔温柔。

  “这两人已经向你求饶,你非要屠人满门?说到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姓曾的已经死了,你要他们的命又有什么用。”

  这还是季怀真头一次见燕迟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阵快意。燕迟听旁人谈论起他季怀真种种时,便是这样带着怒意不解,愤然不屑,如今这样的眼神,终于出现在了他看陆拾遗的时候。

  只是究竟为什么还有一丝痛心疾首的怜惜?

  事到如今,亲眼所见,燕迟居然还不死心,他居然还对陆拾遗心存幻想。

  陆拾遗的好运气,可真是叫人嫉妒。

  燕迟对陆拾遗的爱意越是难等可贵,季怀真就越是想要破坏,他得不到的东西,陆拾遗也别想有。

  他挣开燕迟的手,手起剑落,两剑掠过去,直接将剩下二人割喉。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喷在季怀真脸上,他抬手一抹,见是血,将他英俊面容趁出三分邪气,再抬头一看,燕迟眼中连怜惜也没了。

  季怀真又想起什么,突然笑了笑,指着燕迟,对白雪吩咐道:“他手腕上有个红点,长得像你们女人才点的守宫砂。”

  “你把他那块皮给我剜下来,大人我要留着。”

  话音一落,侍卫们便将燕迟团团围住,只有白雪站着没动。

  燕迟怔怔站在原地,若方才只是对“陆拾遗”的残酷手段不解愤怒,也只是为旁人的性命动了恻隐之心,出手拦他不要他滥杀无辜徒增杀孽。可这人却要人剜下他手腕上的疤。

  他都告诉他了,这疤是为了救他娘留下的。

  他都告诉他了,他爹待他娘不好,他定不学他。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明知道这疤是什么意思,明知道他说这话时是抱着怎样的情意,现在却要叫人剜下来,说要留着。

第16章

  燕迟一时间呆在原地,背后是火光冲天的道观,眼前是满眼讥诮,满手鲜血的意中人,不明白一夜的功夫真就天翻地覆。几个时辰前二人还柔情蜜意唇齿交缠,这人搂着他的脖子,叮嘱他不要被人骗了。

  他茫然地看着季怀真。

  那可怜眼神先是引得季怀真一阵畅快解气,一想到陆拾遗现在该在燕迟心中如何卑鄙无耻,他就兴奋地浑身战栗。

  可这种种快意后,季怀真竟又说不出的烦躁,烦躁到他笑都笑不出来,连杀几个人也不够,燕迟可怜兮兮的眼神也无法让他忽略这股晦涩不明的酸楚。

  “既如此,你又为什么对我这样好?”燕迟哑声问道。

  季怀真心想,他又哪里对他好了?

  当即冷哼一声:“没见过你这样蠢的,头一次见怪稀罕,不哄着你,你又怎心甘情愿?”

  燕迟不吭声了,他固执地看着季怀真。

  “就只是这样?”他又问一遍,“就只是逢场作戏?”

  “那你还想怎样?”季怀真皮笑肉不笑,“你这样看我干什么?真是叫人讨厌。”

  既讨厌,又狡猾卑鄙,他最厌烦燕迟这种有赤子之心的人,一颗真心敞敞亮亮,不管不顾地就捧到眼前头来,照得人无处遁形。

  燕迟突然上前。

  周身近卫吓了一跳,手中刀剑俱对准燕迟。一把雪亮长剑冲他探来,燕迟跟看不见一样,视线落在季怀真脸上,妄图窥见一丝一毫的言不由衷,长臂一伸,动作快到几乎看不见,眨眼间将那人缴械。

  长剑被他丢在地上,当啷一声。

  燕迟满眼痛苦,强势地倾身过来,一字一句道:“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温言细语,当真无半分真心,无半句可信?”

  连这个身份都是假的,又何谈真心?

  季怀真单手把碎发别至耳后,后退一步,先前燕迟射进去的阳精顺着他的大腿流下来,季怀真毫不在意,手中长剑朝燕迟眼睛上摇摇一指。

  他想叫人把燕迟眼睛挖出来,看他还会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燕迟站着没动,似乎意识不到正身处劣势已被人团团包围,只待季怀真一声令下,这些人手上的长剑便可在顷刻间捅穿他的身体。

  他低着头,突然用力在手上抠弄着什么,弯腰放在地上,随即捡起地上的剑,身体弓着,摆出攻击防御姿态,谨慎后退。

  季怀真迟迟不肯发令,侍卫们不敢松懈,只围着燕迟慢慢后退,露出对方先前留下的东西。

  是一枚田玉籽料夔龙纹扳指。

  里面画了个圈,打了个叉,是季怀真四处留情的罪证。

  罪魁祸首盯着那扳指瞧。

  眼前一幕极为诡异,正是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季怀真却只盯着那扳指发呆,似乎是见了什么极有趣极稀罕的事情,他突然轻笑一声。

  笑一声还不够,季怀真长剑一丢,以袖掩面,笑得直不起腰。

  他笑罢,又用衣袖,将脸上的血狠狠擦了。

  燕迟心灰意冷地看着他。

  侍卫们各个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又不敢轻举妄动,看他家大人这样子,也不是真想要燕迟的命。季怀真是什么人?人命在他眼中,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想杀谁便杀了,又哪会与你多费口舌。

  只好求救似的看了眼白雪。

  白雪手一挥,示意他们放人。

  燕迟抬头,最后看了眼季怀真,他嘴巴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万念俱灰的一望中。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一转身,脊背挺直着走了。

  烈烈大火中,突然传来季怀真的叫骂。

  “是你自己识人不清,上赶着贴上来,真当睡了几觉就能救我脱离苦海了?!是你自己脑子发热,觉得我光明磊落高风亮节,我何时承认过?现在见识过我手段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