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20章

作者:孟还 标签: 古代架空

  二人进去后,度玛又将捆好喂牛马的草垛扔来几捆,虚虚挡住门,又不显得刻意。

  这地窖显然久不使用,来不及收拾,到处是灰,里头潮的很,闻着还有股怪味,倒不是季怀真在挑三拣四,而是他这两天本就爱咳嗽,一进到地窖里,喉咙就痒得厉害。

  他刚要咳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这里头住的什么人?”

  ——是假三喜!

  季怀真吞咽口水,勉强压了下去,顺着门缝往外瞧,果然是他!

  这人顶着三喜的一张脸,正趾高气昂,警惕地巡视着整个院落,他的目光多次掠过地窖入口,频频看向这里。

  季怀真肩上的箭伤又蓦然痛起来,他盯着这人,想起那日在牢中所受的屈辱,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燕迟察觉到他情绪变化,把季怀真仔细放到地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站好。

  度玛回答道:“回军爷,这是我大女儿的卧房。”

  这话不假,度玛这几日确实把她大女儿叫了回来,好像是关乎出城一事,他们商量的时候没带他,季怀真知道的也不多。

  假三喜拿出画像,问度玛是否见过画像上的人。

  度玛仔细辨认,为难道:“军爷,我一妇人,不常出家门,你应当问我家老爷。”

  那阵被季怀真强行按捺住的痒意突然又不合时宜地蠢蠢欲动,季怀真憋得脸色通红,从没觉得不能咳嗽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情,他心里恨恨地想若将次举列入刑法,定能难倒一大片英雄好汉。

  他涨得脸色通红,猛地把头埋进燕迟怀中,五指在他腰边收紧,死死拽着燕迟衣服。

  燕迟察觉怀里的人在发抖,他一手揽住季怀真,低头担忧地看着他。

  季怀真以气音,贴着他的耳朵道:“……还坚持得住。”

  燕迟虽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可季怀真靠的这样近,又贴着他的耳根讲话,一时间只觉得耳朵热得很,似乎又红了。季怀真见状,本想调戏他几句,喉咙间的痒意猛然间去而复返来势汹汹,他忍得辛苦,肩膀内扣着,全身颤抖,受不了地一口咬住燕迟肩膀。

  一声再也忍不住的闷哼,从季怀真咬紧的牙缝中泄出。

  院中的假三喜脚步一顿,目光转向草垛,继而朝这边走来。在他身后,辛格日勒同度玛对视一眼,目光看向墙上挂着的猎刀,度玛则悄悄挪向放钢叉的地方。

  燕迟将季怀真松开,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去。

  他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反扣住刀柄,昏暗地窖中,一柄被擦拭的雪亮长刀悄然出鞘。

  那刀锋反射着从缝隙照进来的光,将燕迟俊美脸上的凛然杀意照得分毫毕现。

第21章

  季怀真见燕迟如临大敌,也不免跟着紧张起来,左看右看,一瘸一拐地捡起墙角的旧粪叉,满脸嫌弃。

  眼见那假三喜越走越近,燕迟手中半人高的长刀也已出鞘。

  千钧一发之际,院外一声俏皮呼喊,是辛格日勒与度玛的大女儿从外面回来了。

  “阿爹,阿娘,家里来客人了?”

  此女名唤蝴蝶,容貌俏丽,令人眼前一亮。假三喜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竟是不顾这边,盯着蝴蝶看,问辛格日勒这是谁。

  夫妻俩笑呵呵地揽着蝴蝶,将她送回屋中,说这是他们的女儿,过几日就要出嫁去邻村,今日是出门添置嫁妆去了。

  假三喜若有所思,此时,又一人从前院进来,冲他询问道:“大人,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假三喜摇头,竟是没发觉这边的地窖,燕迟悄悄松了口气,那柄被他磨得铮亮的刀归于鞘中。

  又有几人进来,将后院一通乱翻,见没有藏人,才悻悻离去,倒是那假三喜临走前,朝蝴蝶所在的屋舍看了一眼。

  他们一走,季怀真就有些坚持不住,将手中粪叉一丢,咳嗽的动静简直惊天动地。

  燕迟对辛格日勒一家道:“这地方你们不能再住了。”

  季怀真笑了笑,露出一丝狠毒,顺着自己胸口:“那有什么不能住的,找机会将刚才那人宰了就是,随便找个山头一丢便万事大吉,这样他们一家就不用搬走了。”

  燕迟冷哼一声:“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想要他的命。”

  这话倒不假。

  蝴蝶听见官兵离去动静,从屋中走出,抬头一看季怀真,呀了一声,指着他道:“大人,你吐血了!”

  燕迟赶忙回头看去。

  季怀真刚才用力咳嗽一番,旧伤复发,此时竟是嘴角溢血。他自己倒没多大感觉,就是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头有些晕,燕迟却无比紧张,又气又急,上前将季怀真打横抱起,匆匆放回屋中床上。季怀真说自己摸了粪叉想擦手,燕迟不搭理他,只将他往被窝中一塞,请度玛来为他号脉。

  燕迟一强势,季怀真就乖起来,见案上堆着一叠红布,隐约能看出是件嫁衣,最上面放着的竟是顶凤冠,转头对蝴蝶笑道:“你要成亲?恭喜恭喜。”

  蝴蝶幸灾乐祸:“不是我要成亲,是大人你要成亲,恭喜恭喜。”

  季怀真一愣,大惊,看看燕迟,又看看辛格日勒和度玛,登时明白了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满脸怪异道:“你们怎么想了这么个法子……”

  “没办法,现在全城戒严,进城不管,出城需得要衙门出示文书。”燕迟生硬道,“要么出嫁,要么出殡,你自己选吧。”

  这两者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情况却大不相同,要么坐着被人抬出去,要么躺着被人抬出去。

  出嫁就出嫁!

  季怀真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道:“……出嫁可以,反正也只是做做戏而已,但你得让我知道是要嫁给谁吧,我可清清白白……”

  他一怔,猛地止住话头,真是好险,差点说漏嘴。

  他季怀真莺莺燕燕无数,婚史却清清白白,不似陆拾遗那个倒霉的鳏夫,他可还没成过亲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燕迟,一番话说得暧昧,还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懂。

  季怀真在暗示撩拨他,令燕迟回忆起当时他那番能不能先成亲再亲热的请求。

  果然燕迟神色不自在起来,警告似的瞪了季怀真一眼。蝴蝶一看二人这样子就笑了,恶作剧似的拍季怀真肩膀,轻轻在他箭伤处一按,疼得季怀真直叫唤。

  再一看燕迟,果然有些急,被蝴蝶打趣似的看上一眼,担心又不甘心,只愤愤不平移开目光,嘀咕道:“活该。”

  “大人,你夫君的娘亲于我娘亲和她的夫君有恩,那我只好投桃报李,借出我的夫君给恩人夫君一用,让我夫君来接大人的亲,届时殿……小燕恩公就混在送亲队伍中,”蝴蝶狡黠一笑,“不过大人放心,拜堂一事还是本姑娘亲自来,只是找个机会,帮你二人出城罢了。”

  她一通夫君夫君的,不止把季怀真跟燕迟都说晕了,还将她爹辛格日勒气得不轻,嘟囔着女大不中留,气得出去喂牲畜。

  季怀真哦了声,看向燕迟:“原来不是同你成亲啊,为什么不是你?”

  燕迟受不了了,起身离开,扔下句他不愿意,出去帮辛格日勒喂牲畜去了。

  蝴蝶道:“我怎么瞧着殿……小燕恩公愿意的很。”

  季怀真笑了笑,没吭声,倒是想起假三喜临走前看蝴蝶的那一眼,若有所思。他问蝴蝶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蝴蝶答道:“他们怕你脚没恢复好,定在五天后,可今天这样一闹,还不知会不会提前。”

  季怀真哼笑一声,心道杀个杂碎还用等上五天?三天足以。

  五天后,辛格日勒以送亲名义,去官府拿到出城文书,他的妻子度玛又为二人备好吃食,只待燕迟混进接亲队伍中时交予他。

  额外五天功夫养下来,季怀真腿脚虽没好利索,起码下地走路是不要人扶了,一大早便被蝴蝶喊起,做戏做全套。一身大红喜服套上,蝴蝶亲自为他束发,将自己的凤冠给季怀真戴上,以防出城时受到官兵盘查。届时季怀真把头一低,给人看个大概蒙混过关。

  那凤冠甫一压在头顶,季怀真没个准备,直压得他脖子痛,惊讶道:“怎么这样沉?”

  蝴蝶道:“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呢,重一些怎么了,大人你就忍一忍吧。”

  季怀真想起什么,突然笑道:“有个道士说过,我这辈子要成三次亲。”

  蝴蝶心想,那可真是要将她家小燕殿下给气死了。

  季怀真自己都不当回事,只当听了个笑话,听罢就算了。他站起身,朝镜中看了一眼,只觉陌生无比,他衣裳多,多名贵的都有,可从未穿过喜服,忍不住展臂去看,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季晚侠出嫁的时候,凤冠也是这样沉吗?

  他突然转身朝蝴蝶一揖,凤冠上的步摇叮铃作响,他郑重其事道:“多谢蝴蝶姑娘救命之恩。”

  蝴蝶一笑,心安理得地将这一揖受了。

  季怀真正要自己盖盖头,房门却被人推开,是燕迟进来了。

  二人转身朝他看去,四目相对间,燕迟看着季怀真一呆,下意识将他从头看到脚,又猛地移开目光,语无伦次道:“……我来和你交待些事情。”

  蝴蝶咦了一声,道:“小燕恩公脸红什么?”

  眼见燕迟就要恼羞成怒,蝴蝶又笑嘻嘻地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燕迟更加不自在,就是不肯看季怀真一眼,磨蹭着上前,只低头盯着他的红鞋。

  “今天你把盖头盖好,就坐在轿中,旁的事情不用管,出城之后得先到蝴蝶的夫家去,到时候度玛会为我们准备好马匹和吃食,马车太招眼,我骑马带你去汶阳。”

  抬头一看季怀真,见他心不在焉,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把盖头给我盖上。”

  季怀真答非所问,轻描淡写,将盖头往燕迟怀里一丢,又去看梳妆台上摆着的物件,看了半天,没研究明白,就看胭脂怪红的,拿指腹沾了些抹到嘴上。

  他维持着弯腰照镜的姿势,回头看着燕迟:“像那么回事吗?”

  鬓边的珍珠步摇跟着他转头的动作晃动,互相碰撞,发出阵脆响,听的燕迟一阵恍惚。

  燕迟低头,手足无措地抱着红艳艳的盖头,满脑子却是季怀真嘴上那一抹水红。

  这样想着,那抹水红飘至跟前,燕迟后退一步,季怀真又逼近,反复几次,退无可退,季怀真干脆一把搂住燕迟的脖子,那步摇上的珍珠流苏又随着他仰头的动作铺在头发上。他唇红齿白,偏的看向人的眼神中带着捉弄人的笑意。

  明明是女子打扮,季怀真却英气难掩,不像新娘,像个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郎。

  燕迟哑声道:“你做什么?”

  “让你给我盖盖头啊,我自己又看不到,盖歪了露馅怎么办?”

  “我刚才说的你可有听到?”

  季怀真逼近,快要和燕迟额头贴着额头,他低声道:“早听到了,你啰嗦什么,紧张什么,不是不想搭理我么?”

  他不等燕迟反驳训斥,又低低叹了口气。

  明明作践人心意的是他,这口气叹的倒颇有几分倒打一耙的意味,就好像燕迟欺负他,他还要纡尊降贵来哄人一样。

  “我早已习惯尔虞我诈,排除异己,或许在你看来是不择手段了些,可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过得是如履薄冰的日子,若手段仁慈一点,怕是今日你就见不到我了。”

  季怀真抬眸看着燕迟。

  “我不讲道理,我心狠手辣,可唯独一点,若谁真心待我好,谁有恩于我,将我的安危放在他的安危前,我必定偿还,要人,还是要心,我都愿意给,也给得起。”

  “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起码别躲着我,你不同我说话,我心里难受。”

  燕迟不吭声了,沉默一瞬,将大红盖头展开,正中央以金线绣了个喜字,不知是什么布料,又软又香,燕迟心想,戴上这个还能看见路吗?他不想牵着他。

  季怀真乖巧闭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却是怎么看怎么坏,不像等人来盖盖头,倒像是在等待别的什么。

  满眼红色铺天盖地,轻轻落在季怀真头上。

  燕迟没牵他的手,而是抓着他的胳膊,将他一路领到花轿上坐好。

  唢呐一响,花轿上路——

  燕迟换上跟其他人一样的衣服,混在送亲队伍中,他怕太过招眼,一直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