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53章

作者:孟还 标签: 古代架空

  “你答应了我大哥何事,是不是同我成亲?”

  “是。”

  “你……你可知,你若顶着陆拾遗的身份同我成亲,可能以后就再也换不过来了,你甘愿做别人?你可想好了?”

  瞧燕迟神情,似乎压根想不到季怀真会同意。

  而季怀真却满脸麻木,无所谓地看着他。

  “想好如何,想不好又如何,如今我是谁,真的重要?”

  见他神情恹恹,语调中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燕迟一怔,皱眉道:“你怎么了?”

  “你关心我?”季怀真反问,心中陡然一股怒气。

  他此时一看燕迟,就会想起他爱慕的陆拾遗,想起自己已两手空空,被人算计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陆拾遗所赐。

  思及至此,那忍了一整天的愤恨与委屈再忍耐不得,季怀真一看燕迟,忍不住疾言厉色道:“我顶着陆拾遗的名字与你成亲有何不好?我与你大哥说好了,成亲之后,他送我回上京,我将陆拾遗换回来,届时他已嫁于你做夷戎王子妃,你总算能与心上人团聚了。”

  “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又为什么要牵扯别人?我从未想过利用此事让陆拾遗来敕勒川,季怀真,我现在不说旁人,就说我和你!”

  季怀真冷笑一声。

  “就说你我?如何就说你我!我什么都没了,没有家,没有国,就连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我也都没有!我现在究竟是谁?是陆拾遗还是季怀真!我落得今日下场,都是你心上人害的!你若想就谈你我,好啊,你去杀了陆拾遗替我出气,你舍得吗?”季怀真看着燕迟,双眼发红,愤然质问道:“若舍不得,如何只谈你我?!你叫我如何甘心!”

  帐内一片沉寂,只余季怀真火冒三丈时的粗重喘息。

  邪火一出,那股心灰意冷又卷土重来。

  他心想:他冲燕迟发脾气做什么。

  时至今日,他当了那头被卸磨的驴,又和燕迟有什么关系。

  他当然不愿顶着陆拾遗的身份同燕迟成亲,只是凭他一人,还无法在瀛禾眼皮子底下逃出敕勒川,说不定哪天就会被瀛禾杀掉。

  他答应成亲,只是为了拖延时日,又或者在回京路上,想办法联系上苍梧山上待命的一千亲卫,逃回恭州。

  以此寥度此生,再不掀风浪,只求姐姐与外甥平平安安。

  ——他季怀真,认命了,也认输了。

  季怀真心乱如麻,可燕迟神色早已冷下。二人相顾无言,最终季怀真疲惫道:“你若不愿同我成亲,不成就是。”

  燕迟冷冷看向他:“我若不同你成亲,明日一早,我大哥就会将你杀掉,他有的是办法将陆拾遗带回来,无所谓就是多费些功夫,让他以后顶着你的身份活下去罢了,你觉得我大哥会在乎?”

  季怀真静了半晌,忍不住反问道:“让你大哥杀了我,又有什么不好?省得你自己动手了。”

  燕迟一怔,目光懵懂一瞬,继而缓过神来,看向季怀真。

  季怀真恨自己不争气动了真心,燕迟又何尝不恨?

  他恨自己受他诓骗,直至身份败露之时,还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一见大哥要杀他,又比谁都着急。

  燕迟不信季怀真不明白,既明白,还要说这样的话来激他。

  他红着眼一看季怀真,再开口,声音竟哑了:“我若真能狠的下心,下的去手,绝不劳烦我大哥。”

  此话一出,季怀真突然自嘲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罢了,又不是没成过亲,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做不得真,第二次自然也做不得。我再与你成此亲,他日陆拾遗来你夷戎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我看你如意算盘打得响,根本不是惜我性命。”

  燕迟一怔,先是恼怒,继而神情冷淡下来,对季怀真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就当是这样好了,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见我父王,尽早定下婚期。”

  走之前,他回身一看季怀真,满脸冷静,却满眼失望。

  “季怀真,我什么时候才能从你嘴里听见一句真话。”

  燕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季怀真无所谓地站在原地,嗤笑一声。

  他听到乌兰等候在外,期待又欣喜地喊了声小燕殿下。他似是惦记着自己这样喊,便也要学他,非得用这样一个称呼去证明,这齐人也没什么与众不同。

  “小燕殿下,我知道他是谁,他是陆拾遗,他和瀛禾殿下早就认识,他们二人还……有次他与我阿父议事,是我听到的!”

  燕迟脚步一顿,认真地看着乌兰道:“你叫我什么?”

  那看向乌兰的眼神中,已隐隐有警告意味。

  乌兰满脸尴尬地低下头。

  燕迟没再理他,抬脚步入自己营帐。

  季怀真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时才有睡意,随即却被大军开拔的号角声吵醒。

  只见营帐百米外的开阔平原上,三万夷戎大军列队整齐,整装待发,点将台之上站着三人,瀛禾与燕迟自不必说,而另外一人,季怀真却是没见过。

  那人满头编发,一袭靛蓝色长袍,腰间坠着柄骨刀,只是他满脸女相,神情阴郁,被身旁的瀛禾衬得极为瘦弱,季怀真乍一看,还以为这人是瀛禾的小妾。

  号角声起,战马嘶鸣,瀛禾令旗一挥,三万大军开拔,齐齐向南行进。

  季怀真心生疑惑,据他所知,夷戎正休养生息,近一年未有大型战事,眼见要开春,正是储存战资的好时机,这三万大军又是要开往何地?

  正要再探,却从燕迟营帐处听到一两声奶狗呜咽。

  季怀真闻声寻去,冷不丁后腰被什么东西一撞,回头一看,一头半人高的孤狼正龇牙咧嘴,拿那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

  正是燕迟的弱弱!

  这一眼吓得季怀真面如土色,双腿打颤,人往帐上一贴,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喊道:“燕迟!拓跋燕迟!来管管你养的畜生!”

  弱弱再次靠近,嘴里腥臭味道已隐约可闻,却是拿狼头又一拱季怀真后腰,似乎是要把他引去什么地方。

  见这畜生并无咬自己的意思,季怀真渐渐大胆,被弱弱推着往前,脚下踢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头未满月,刚睁眼的小狼崽。

  季怀真嘴角一抽,对这种又软又小的东西最是厌烦,只想溜之大吉,这时背后却传来一声怒喝。

  “住手!”

  回头一看,竟又是乌兰那个阴魂不散的。

  “这是燕迟殿下的狼,你不要动!我去喊燕迟殿下来。”

  若说是旁人,恐怕也就被唬住了,可季怀真是谁,当即冷笑一声,弯腰将狼崽抱起,抱起还不够,偏要示威似的当着乌兰的面摩挲两下狼头,亲昵地拿额头一碰小狼鼻子:“便是动了,你又拿我如何?我这几日心里不爽快,你别惹我。”

  弱弱见季怀真抱起小狼,随即转身离去。

  乌兰气急败坏,伸手去夺,就在这时,燕迟已回来,还以为乌兰又要去招惹季怀真,当即呵斥道:“乌兰!”

  他赶来一看,瞧见季怀真怀里抱着的东西,面色一变:“弱弱送来的?你抱它做什么!”

  季怀真冷笑一声,把那呜咽着找奶吃的狼崽往燕迟怀里一塞,不客气道:“你当我愿意抱?一身骚味。”

  可谁知那狼崽就认季怀真,挣扎往他那边扭,乌兰在旁边愤声道:“殿下!”

  燕迟依然冷脸相待,对乌兰道:“你阿父在四处找你。”

  乌兰一听,一脸心虚见鬼的表情,不敢不应父亲命令,只好不甘不愿地走了。燕迟又抱着那狼崽晃了晃,小东西的头愣是支棱着往季怀真那处看,燕迟无奈叹气,只让季怀真跟他到帐中去。

  “抱便抱了,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是你的狼将我拱到这崽子身边。”

  “幼崽不好养活,我从前就养死过一只。应当是冬天找不到吃的,弱弱才将它送来。”燕迟摇头道,“你不碰还好,你一碰,它身上沾了你的味道,弱弱便不会再要了。”

  他把狼崽往地上一搁,又与季怀真往后站,只见那狼崽四肢费力支起,晃晃悠悠,抬眼一瞧,憨憨地往季怀真那边爬去。

  季怀真面无表情,抬脚把它扒拉到一边。

  小狼崽被嫌弃了也不在意,呜呜直叫,往季怀真鞋上一趴,不动弹了。低头一看,见它全身灰色,唯独脑门正中间一簇白毛,如同披麻戴孝般,季怀真嘴角一抽,心想当真晦气。

  他不再理那狼,交给燕迟去烦恼,不情不愿道:“今日去见你父王,你可要交代我些什么?”

  燕迟看他一眼,摇头。

  “那便找个人过来,为我更衣束发,不论你要我当陆拾遗,还是要我当季怀真,代表的都是我们大齐,在你们夷戎大可汗和一班臣子面前,自然不可缺了礼数。”

  此话一出,却见燕迟神色微妙,颇为复杂地看了季怀真一眼。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父王说……今日是家宴,就你我三人。”

  季怀真也愣了。

  直至来到王帐前,才明白这句“家宴”是什么意思。

  敕勒川上住着大大小小十九部,每部皆有一名可汗管理族中事宜,直至后来规模壮大,各部摩擦不断,才由一人起头主事,共同推举出一命大可汗,掌十九部兵权邦交,地位好比大齐天子。

  而燕迟与瀛禾的父亲苏合可汗,是一刀一枪,在马背上打出的皇权。

  近年来两方势力此消彼长,怕是大齐皇帝来了,见到这位草原大可汗也要礼让三分,若非西有鞑靼牵制,怕是早就一举南下,将大齐收入囊中。

  季怀真说不紧张,那自然是骗人,连瀛禾都能轻易认出自己是假冒的,他又有何把握不会在燕迟的父亲面前露馅?

  燕迟站在王帐前, 回头看了眼季怀真,突然道:“我说什么,你跟着应就是。”

  帐帘一掀,眼前站着的男人,却是和季怀真的想象大相径庭。

  这人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听见动静一回头,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钉在季怀真身上。若不是两鬓微微斑白,单就精神样貌,不像燕迟的父亲,反倒像他和瀛禾的大哥——当真丰神俊朗。

  单就这张脸,确实有资格骗住叶红玉。

第58章

  苏合可汗转身,朝季怀真微微一笑。

  见他视线落在季怀真身前的狼牙吊坠上,燕迟方才低声喊了句父王。

  “怎么又喊父王?不是交代过你,没有外人的时候,喊爹就行。”

  这人哈哈一笑,错身一让,请二人入座。

  案上已备好酒菜,竟都是齐人独有的菜式,再一看王帐内,守卫已被提前秉退,至此,季怀真才明白燕迟为何说是家宴。

  “陆大人,请。”

  季怀真不敢造次,正要以大齐臣子礼数行礼,刚唤了句大可汗,这人却手一摆,笑道:“燕迟没告诉你这是家宴?即是家宴,就不必行邦交礼节,更不必喊我大可汗,你若愿意,就跟燕迟一样,喊我句爹便可。”

  燕迟不悦地看向苏合可汗。

  季怀真也神色微妙,这声爹,无论如何是喊不出口,他长这样大,就没喊过什么人爹,就连对季庭业,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喊父亲。

  更何况他与燕迟只是假成亲,便是喊,这声爹也得由陆拾遗来喊,才名正言顺。

  一顿家宴气氛诡谲,便是再美味,也有些食不下咽。

  燕迟对着他爹,神情冷淡,爱答不理,倒是这苏合可汗,热脸贴着亲儿的冷屁股,又是布菜,又是嘘寒问暖,哪怕只换来燕迟一个“嗯”字,也依然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