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落梅边 第52章

　　虽说有些看不起顾南风嫁的这个乡下泥腿子，但心里的担忧到底是没了，顾清遥这会儿早没了来时的不安，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顾清遥变了态度，开始拉扯着他娘，准备直接走人，不用再去梅家村折腾，可他没想到，他娘竟然真的一副舍不得顾南风的样子，竟是不肯离开！

　　“娘！你干嘛啊？他个不孝子你还管他干嘛？走，我们回去了。”顾清遥要拉着顾母走，顾母却不肯，反而是看向了顾南风手里的东西，之后竟然哭了。

　　“南风，娘的错，娘给你买，给你买。”顾母说着就要拉着顾南风往回头，顾南风不想在这里耽误人家老板的生意，使劲儿甩开了顾母的手，便赶紧走了。

　　说来，两母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顾清遥提起，让他娘给顾南风买个东西去哄人。他还选了当年顾南风想要的发带，却不想，两人竟然在这里遇上了顾南风。

　　顾南风一走，顾母自然要追，顾南风既不想在人家店里耽误人家做生意，也不想到大街上给人看热闹，因此脚下步子生风跑的很快，可今日是赶集日热闹得很，来往的路人成了牵绊，他到底还是被顾母给追上了。

　　顾母一追上他，便又拖着他的手臂，一边哭一边同他说话。

　　“南风，阿娘当初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真的要赶你出家门，娘是想着你没有娘家可回，自然只能去刘家，娘是想给你个安身之所，你回了刘家才有好日子过啊。”顾母在顾南风没了音讯之时，确实是后悔的。

　　她想着顾南风是以为她不要他了，才会寒了心，这会儿便赶紧的和人解释了起来，她倒是不知道，她这么一解释，顾南风倒是真的寒心了。

　　因为，这和顾南风当初猜想一模一样，他娘确实是为了逼他回刘家，才会和他断了关系。

　　“顾婶子，麻烦别拉着我了，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你耽误我做事了！”周围已经投来了异样的眼光，顾南风一边扒拉着抓着他手臂的人，一边瞪身边的顾青山，他不明白，顾青山为什么不帮忙！

　　被瞪了的顾青山依旧没什么反应，顾南风只能一边走，一边到处看，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僻静的巷子，他实在是不想给人围观。

　　顾南风的一声‘顾婶子’让顾母直接哭出了声，好在顾南风要找的巷子也找到了，他赶紧的将人拖进去之后，黑着脸道：“你们到底想干嘛，明说吧！”

　　顾南风不相信，他娘真会想他，他娘怕是连他二姐不在何家村了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想他，他和他二姐在他娘心里，怕是连捡来的孩子都不如。

　　顾母是真的有些伤心，一向孝顺的儿子这般对她，她如何能不伤心？可她这会儿见了顾南风小指上那最是普通不过的银指环，理智也回来了。

　　她这儿子和算命的说的一样，这辈子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她现在只能指着老三了，也只能委屈他了。

　　“南风啊，你三哥的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反正他在刘家也不是一帆风顺，你三哥他也是个命苦的，一直姻缘不顺。娘就是想说，你们兄弟两个各有各的命，如今已然这样了，你就死心吧，你别再回去刘家了。

　　你眼下的日子虽然不好过，可日子是人过出来了，便是苦了点难了点，也得好好过啊。”顾母擦了擦眼泪，还想去抓顾南风的手，顾南风这回直接被气笑了。

　　虽然他原本就没有什么期待，可真会儿仍然觉得胸口闷得慌。

　　“滚。”

　　“南风？”顾母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这么和娘说话啊？”

　　“我不会和我娘这么说话，但你不是我娘，我为什么不能？”话落，顾南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眼里有着浓浓的恨意，他甚至动了手，狠狠将缠着他的人甩开，差点让人摔倒。

　　顾南风神志回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了大街上，可他刚回过神，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梅青山管他要钱。

　　“南风，给我十个铜板。”

　　“你没钱？”那方才买发带的钱哪来的？脑子还疑惑着，手里却已经在掏钱，顾南风把钱递出去之后，都还不知道梅青山想要干什么，他又听见梅青山喊他先去市场。

　　“不要乱转，直接去市场找大哥，找到大哥他们后和大哥一起等我，我办好了事儿就来找你们。”梅青山拿了钱便跑了，顾南风望着人背影，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能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去市场找人了。

　　梅青山拿着钱离开之后，也没干啥，只是找了几个乞丐，给人指了条发财的明路。

　　顾家两母子在顾南风走了之后，便开始相互埋怨！

　　顾清遥埋怨她娘多嘴多舌，干嘛要说他在刘家的事儿，让他丢人，而顾母则是觉得顾清遥太过绝情了，为什么不能对他弟弟好点儿，既然都到了这里，怎么不能去他弟弟家里坐坐，去认个路，将来好走动。

　　相互埋怨的两母子倒是不知道，她们早给人盯上了。

　　被人抢了银袋子的时候，两母子下意识的就要大叫，可她们一叫唤，来的人却更多了，四五个乞丐围着她们就打！

　　“瞧着人模狗样的，咋才这点银子？浪费小爷时间，盯了半天呢！打！给我狠狠地打！”

　　“衣服不错，扒了！鞋子好像也不错，脱掉！”

　　顾家母子终于敢抬头的时候，抢劫他们的乞丐早就跑的没有踪影了！

　　顾母扶着被打肿的脸，指着顾清遥埋怨！“若不是你自己没本事，硬要拉着我来求你弟弟，老娘怎么会给人打成这样？”

　　“你以为我想吗？我要去告官！那些人八成是那个姓梅的喊来的！他以前就对我下过黑手了！”顾母被打的脸都肿了，顾清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方才被人踩了手，这会儿手指疼的不行，而且他全身好像都被人踢了，整个身子都疼，就连肚子都疼，他现在连话都不想多说，因为他嘴巴也好疼！

　　顾清遥捂着肚子伸了手，准备让他娘拉他起身，不想他娘竟然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那泥腿子自己身上还没有二文钱的样子，哪里有钱喊人做事儿？你是为了害你弟弟什么都敢想啊！”

　　“阿娘！”顾清遥被气得要死！他没想到他娘竟然不信他！但他娘这么一说，他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那穷鬼确实是身上没有二文钱的样子，且那些臭乞丐好像说了，盯了他们许久了。

　　“真是倒霉！”顾清遥埋怨。

　　他娘更怨！冲人发火，“别废话了，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吧！”

　　她们这身上无衣，脚下无鞋的，丢都丢死人了！

第79章

　　梅青山去市场之后, 一会儿功夫就找到顾南风他们了，只是他刚刚过去，他大哥就拉着他狠狠给了他两下。

　　“你小子怎么欺负南风了？”梅大河用力在弟弟肩膀上锤了两下之后, 就叉着腰朝人问话，看他样子，好像还想再给梅青山两脚。

　　梅青山被他大哥打了, 却不看他大哥, 反而看向了顾南风, 可顾南风竟然不搭理他，他立马委屈巴巴地过去, 拉着人衣袖告饶。

　　“南风，我方才都是有原因的, 我给你解释。”梅青山嘴上说要解释, 可却压根儿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顾南风面无表情的看了人一眼之后，淡淡说道：“你很高兴？”

　　梅青山确实是很高兴,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他早就在心里将顾母暴打过无数次了, 可他明白，那些画面终归只能是他的想象，可如今想象成了现实，他哪里能不高兴。

　　便不是他亲自出手, 他也高兴得很。

　　梅青山脸上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淡淡笑意, 可顾南风这会儿却笑不出来。他没继续和梅青山说话, 只是伸手拉了人一把，将人推到马车旁边, 让人帮着梅大河卖菜，他自己倒是去了张哥儿那边, 帮着张哥儿卖豌豆了。

　　张哥儿应该是不常来街上卖东西，他今日带来的豌豆豆荚原本也不多，也就二三十斤罢了，可现在依旧还有半背篓，显然是没有卖出去多少。

　　豌豆要比一般的菜贵些，顾南风抬眼往旁边看了看，发现这里都是卖便宜菜的，便过去拿了个背篓，将马车上的蒜薹全放进了背篓里，准备和张哥儿另外找个地方卖，最好是能在猪肉铺子旁边。

　　“大哥，我和张哥儿去肉铺旁边，二哥，你就在这里帮大哥，我们若是卖完了就来找你们。”顾南风话落，背了蒜薹就准备走了，张哥儿从梅大河的那里听说过，知道顾南风卖东西很有一手，便赶紧的跟着去了。

　　两人走了之后，梅大河才赶紧的凑到弟弟身边问他。“你俩怎么回事？怎么南风垂头丧气的回来，你却像是捡钱了，到底怎么回事？”

　　梅青山方才正纠结呢，这天底下哪有乐于见到爹娘被打的孩子？即便做父母的再不好，子女不能不孝啊。他害怕同顾南风说了实话，顾南风会生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和人解释，如今人走了，他大哥问起来，他终于憋不住了。

　　“我们方才遇上顾家那两母子了，就是南风那个失心疯的娘和黑心肝的三哥。然后，我偷摸叫了人把他两给打了。”街上来往的人不少，梅青山这话说的小声，可再小声，也得是他哥听得见的声音。

　　他说的小心又小声，可一边的梅大河听了他这话之后，反应却是不小！

　　“你小子疯啦！”梅大河下意识的又狠狠给了弟弟一下，之后连脸都黑了！“那顾家是好招惹的吗？你没事儿给南风惹什么麻烦啊，咱老死不相往来不就得了，何必去招惹那两个没良心的，要是他们来找南风的麻烦怎么办？”

　　“惹不了！我有分寸！”挨着他大哥再近了一些，梅青山这才和人解释了起来。

　　原来，梅青山找的那几个乞丐他是认识的，他之前在镇上做工的时候碰上的。那几个乞丐就住在城外的一件破屋子里，那户人家建房子的时候，扩建了不少，占了原来那件破屋。那破屋里的乞丐被赶走的时候自然不甘心，因此被那户人家打的挺惨的，硬给人赶走的。

　　梅青山当时，瞧着他们可怜，给了他们一些吃的，才有了如今这些牵扯。

　　“要是可以，我倒是想亲手上，我这不就是害怕惹麻烦，所以找了别人吗。而且，我特意交代了他们，只管抢钱揍人就是了，其他的一概不要多说。再说了，他们又是大大方方露着脸去的，同一般拦路抢劫的没啥不同。”这事儿不说那两母子能不能想到他头上，便是猜到了他的头上，梅青山也不怕。

　　“反正他们没证据，这城中乞丐那么多，他们想把那几人就找出来就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找到我的头上，我根本不怕。”

　　“你呀你呀！”梅大河看着弟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叹了口气，想到那两母子挨打的样子，梅大河又嘿嘿笑了两声，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痛快。

　　“你小子真是胆子比天大！往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别忘了，你已经成亲了，多替南风考虑一下。大哥还是那句话，顾家那里，咱们能不能招惹就别招惹，两边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我知道了哥，以后不会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他们知道南风成亲了，不可能再回刘家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来。

　　将心里藏着的话说了之后，梅青山痛快多了，两兄弟开始专心的卖菜。两人吆喝开来之后，东西就好卖多了。梅家兄弟这边顺利了，顾南风他们那边也挺顺利的。

　　顾南风找了个猪肉铺子的位置，两人挨边上卖东西，他们卖的刚好是可以和猪肉一起炒才会更好吃的菜，托了猪肉铺子的福，也开始有了生意，且顾南风的蒜薹因着量少，一会儿就卖完了。

　　蒜薹这几日得卖上十几文一斤，比白米还贵，但因着这东西本来就少，且一年里只有这几天吃得着，倒是也不少人买。

　　蒜薹卖了将近两百文钱，装在钱袋子里鼓囊囊的，顾南风不敢放自己身边，害怕被人给抢了，便同张哥儿说了，他先把钱拿过去，给他大哥放着了，之后他就过来帮他卖豌豆。

　　顾南风走了之后，张哥儿看了眼自己的豌豆，也只剩下十来斤了，眼下时辰还早呢，今日应该能把东西卖完。

　　顾南风卖的蒜薹不便宜，这豌豆价格也高，要比白菜贵上不少，一斤也能卖个四五文钱。

　　张哥儿正算着他的豌豆能卖多少钱，又有客人上门，他便赶紧的招呼客人，这回的客人还是一对夫妻呢。

　　“这碗咋卖的啊？嫩不嫩啊？”妇人瞧着二十来岁，长了一脸的精明相。她在张哥儿的摊子前站定之后，就随手抓了一把在手里，一边剥皮，一边将豌豆往嘴里扔。

　　嫩豌豆和菜豆都是可以直接吃的，且味道还不错，有着淡淡的甜味却没有菜腥气，好些小孩儿就喜欢吃生的豌豆菜豆。

　　张哥儿原本就有些不善言辞，见那妇人抓了自己的豌豆吃，还以为她是要买，便赶紧的和人说了价格，还拿了称出来准备给人称重，哪成想那妇人嘴里说着贵了，却又下手抓了一把豌豆给她身边的丈夫。

　　“不贵的，都是这个价格，你觉得贵了的话，我可以少一点，四文吧，四文不贵了。”张哥儿的豌豆正是颗粒饱满却又水嫩嫩的时候，生吃炒着吃或是煮稀饭吃都好吃。

　　他觉得四文钱这人肯定会要了，哪知道那妇人听了，却依旧摇了摇头，准备走了，倒是那男的见妻子要走，就将手里的豌豆放了回去，可他放豌豆回去的时候，却快速的摸了一把张哥儿的脸。

　　张哥儿被摸一下子就愣住了，可他很快的就回过神，忍着委屈大声朝那妇人喊道：“你不是试吃，你吃了很多了，把我的豌豆还给我。”

　　“还给我。”张哥儿坚持让人把他的豌豆放下，那妇人许是没想到，一个瞧着瘦小软弱的哥儿，胆子还挺大，羞恼之下，她直接将手里的豌豆，朝着张哥儿脸上扔了过去。

　　“呸！几个破豌豆谁稀罕啊？”那妇人扔了豌豆开始叉腰骂人，她丈夫许是觉得丢人，推了她一下之后，小声说道：“你不稀罕你吃那么多？”

　　“你什么意思？”那男的不出声倒好，这一开腔算是惹祸了，那妇人开始不依不饶了起来！

　　“你到底替谁说话？谁才是你媳妇儿？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蹄子了？就一会儿子功夫也能勾了你的魂儿？”眨眼的功夫罢了，那妇人就闹上了，开始对着她丈夫撒泼。

　　她丈夫显然不想理她，还对着张哥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之后伸手抓着妻子的胳膊准备离开，可那妇人却不管不顾的踢打了起来，还借机将张哥儿的背篓抓手里，将他背篓里的豌豆撒的满地都是。

　　顾南风过来的时候，正好的看见那妇人在撒泼，张哥儿着急的捡着地上的豌豆，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过去，还没同张哥儿说上两句话呢，那两夫妻却像是闹够了准备要走了。

　　“不准走！”顾南风不管不顾的上前去，使劲儿的拖着那妇人的手臂，然后示意张哥儿赶紧过去，喊他大哥他们过来。

　　那妇人原本以为，张哥儿一个人好欺负，如今见来了帮手却是个哥儿，仍旧没有放在心上，可她听见顾南风喊人去喊‘大哥’，她才有些怕了，想要赶紧走了。

　　两人想走，可他们欺负了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走的？不说顾南风，便是一边儿看热闹的人，也有意的绊住了他们的脚步，阻止他们的离开。

　　梅家两兄弟过来的之后，那两人就更加的走不掉了。

　　张哥儿和人匆忙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大概和人说了，但隐去了他被那个男人摸了脸的事，可两兄弟只是看着满地的豌豆，就气得不行了。

　　他们一人帮着捡豌豆，一人去同那夫妻两个商议解决办法去了。

　　“和张哥儿赔礼道歉，把弄到地上的豌豆买了，如此两位觉得怎么样。”梅青山瞧着这两人也不像是官家人，只要不是官家人他们就不怕。

　　镇上的富户大多都是商籍，晏国农人地位高，他们便是有几个钱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梅青山轻声同人商量，不成想那妇人竟然一点不觉理亏和后悔，斜眼打量了梅青山一番之后，带着轻蔑的语气说道：“几个穷鬼到是会异想天开！我还没告他勾引我丈夫呢，还想让我买他的豌豆，做梦！”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你也不看看你那丈夫什么德行？一条腿没手指长，怕是搭着梯子才能爬上床，一张脸洒满了豆不说，还宽的能跑马！你自家的癞蛤蟆自己宝贝就行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长了一双绿豆眼？能和王八对上眼？！”

　　“你！你！”那妇人被气都脸都绿了，可仍不知道怎么反驳，不说那妇人了，连一边的梅青山和顾南风都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