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望阙台 第146章
作者：谢一淮
“指环没了。”谢承��哽咽了，“二哥，你的指环没了。”
赵敛推他额头：“坐好，我给你换药。”
“可是你送我的，我都有好好戴着。你送我的玉，送我的佛珠子。”
“别说话，你太吵了，谢昭。”
谢承��不说话了，手撑到身后去，意外摸到一道硬硬的东西。他趁赵敛不注意，拨开两层被褥，竟发现躺在被子里的流照君。
金光闪闪的长刀。
他倒抽一口气，生生把眼泪都憋回去了。
赵敛丝毫没注意到谢承��察觉了什么，以为谢承��害怕了，便引他继续说话：“我叫你别说话，你就真的不说话了？”
“我怕你讨厌我了。”谢承��说。
“我最怕你害怕我。我跟你说着玩儿的，要是真的讨厌你，我为什么把你捞到我家里来？你不要哭就行了。”赵敛找到自己之前买的新帕子了，来给谢承��擦眼泪，笑说，“谢大官人越活越回去了，遇到什么事就知道哭。你瞧我还得哄你是不是？”
谢承��低头，说：“你不愿意哄我，也可以的。这是谁的帕子？”
赵敛马上解释：“我的，我在街上买的。”
“哦。”
赵敛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后来才想起来，他为什么解释？于是马上板着脸：“怎么不哭了？”
谢承��又抹眼泪：“我哭了，你就会哄我吗？”
赵敛说不会，因为他觉得谢承��也不是真心在哭。
谢承��看着赵敛要给他敷药，说：“我换药之前，要用酒清洗伤口。”
赵敛说：“酒不好，用盐水最好。”他去找盐，兑成水端过来，“你用酒洗伤口的时候，有没有偷喝过？”
谢承��撒谎说：“没有。”
赵敛能看出来他骗人，没有揭穿，只说：“那就好。以前我可爱喝酒，现在不喝了。喝了酒，脑子就坏了，记不清事了，还是不喝酒最清醒。”
“我偶尔才喝的。”谢承��说话小声了，“我想你了，才喝。”
“那你也是偶尔才想我？”
“我经常想你。”谢承��要抱他，“我每天都想你，以后我再也不和你说违心话了。”
赵敛躲开他的拥抱，专心给他上药。
第131章 四十 非为鱼赐（四）
谢承��又要痛了，但今天没忍，稍一点痛就要叫，故意给赵敛听的。
赵敛确实是很心疼，用力都轻了：“我轻点儿，疼要叫我。”
“我比以前结实吗？”谢承��问。
“结实很多。”
谢承��说：“秦州风大，如果不结实，那就要被风吹跑了。”
赵敛不吭声。
谢承��又说：“秦州也很冷，冬天会冻疮。”
“那你冻了吗？”
“冻了，皮都裂开了，好疼。”谢承��把手给赵敛看，上面分明没有伤，可他还要说，“我最害怕冬天，背疼、手疼，哪儿都疼。”
赵敛过去看他的手，捂在手心里：“我这儿有好药，冬天用了就不生冻疮了。”
谢承��扭捏地说：“如果是二哥替我上，我会好过。”
他以为赵敛会顺着他说话，可谁知道赵敛回：“可我不是很想替你上。”
谢承��心咯噔一下，说：“我不是非要你帮我。”
他看赵敛一直不说话，就主动说，“我今天是同均州通判高适成喝酒的，他大约收了骆永诚的贿赂。我想，掌握了他，便是掌握了均州的文官。”
赵敛夸赞道：“很好啊。”
谢承��又说：“他会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你对他说什么了？”
谢承��把喝酒时的话说了一遍，赵敛听了，却不忙着说高适成，反而激他：“你把这些事儿都告诉我了，不怕我告诉别人？”
“我们不是答应过了吗？我永远放心你，你也可以永远放心我。”
“你推我上去，不怕我是在利用你吗？”
谢承��伸手腕过去：“我放心你，也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赵敛笑道：“你信我也就罢了，可不能被别人骗到。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军营，你不要说我们见过。而且，我不会利用你。”
屋子安静了，谢承��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他还觉得不甘心，今天就非要得出个结果来。生也好，死也罢，都见到面了，还能不把话说明白吗？他心里有亏欠，并不敢多强硬，于是再次示软道：“二哥应该别来无恙吧？”
赵敛反问：“你觉得呢？”
谢承��低头把手上的指环转了一圈又一圈，装柔弱说：“我欠你的，我会还上的，二……二郎。”
赵敛把谢承��推到到床里去睡，又脱了外衫，躺在谢承��边上，问：“欠我什么？”
谢承��胡编乱造，脑子里跳出来三个字：“欠你情。”
“你热吗？”赵敛觉得有点热，拿扇子来给谢承��扇风，“说到哪儿了？”
谢承��说：“说到欠你情了。”
“哦，”赵敛想起来了，“欠什么情？你怎么还？”
谢承��继续说：“就是欠那种情，我做牛做马给你还，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我摘去？”赵敛看谢承��额头冒冷汗了，脸色也极其难看，不敢再吓唬他，便说，“我不要月亮，也不要你还。”
“你什么都不要，我就还不清了，二郎。”
赵敛为谢承��擦汗，才发觉他叫自己“二郎”，就问：“你怎么不喊我二哥？”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我叫你二哥。”谢承��如是说。
“难道我就喜欢你叫我二郎？”赵敛扇扇子的手停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讨厌什么？”
“讨厌我？”
赵敛笑了：“不是，我说我讨厌你怎么叫我。”
谢承��真有些弄不明白赵敛的心思，反正就周旋：“二郎不行，二哥也不行，”他看赵敛飘忽不定的眼神，试探说，“我去死了，你就行了。”
“你说不过我就要死？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还我？”
谢承��干脆说：“我卖身给你，能不能还？”
赵敛无言了，躺在谢承��边上：“不能。”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真的想不到。我可以还你，下辈子还你，下辈子也能还你。”谢承��故意哽咽，“二哥，二郎，二公子，我就是想你不恼我，我还清你，而已。”
赵敛丝毫没察觉什么：“你说要还我，可又这么随意。我怎么信你？”
“我卖身给你。”谢承��又说。
赵敛语塞地发笑：“除了卖身，没有了？”
“除了卖身，还能有别的？我总得还你。”
赵敛皱起眉：“我要你叫我哥哥，能不能？”
谢承��一愣：“能。”但他就是不叫。
赵敛还在辛苦地为谢承��扇扇子，没等来一声“哥哥”，忍无可忍道：“谢大官人，难道我活该给你扇扇子吗？你总是问我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答案的问题。我要你还，还给你扇什么扇子？还背你，还给你上药，好替你更衣，我是贱还是蠢？生疏了叫我二郎，说卖身要还我，你欠别人的，是不是也卖身还？”
“不是。”谢承��马上去抢赵敛手上的扇子，没抢过来。他说，“我给你扇。”
“我要你给我扇扇子了？我问你欠别人的，是不是也卖身还？！”
谢承��惊一下：“我不欠别人的……”
“谢同虚，我生气的是你欠没欠别人吗？我生气的是你说卖身，什么都要卖身还，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赵敛觉得自己发脾气了，拿扇子拍自己嘴巴，“对不起，我没有想对你生气。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哭，更不喜欢你低声下气地求谁。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会，将来更不会。我都跟你躺在一起了，你还在问我要不要还我？我怎么这么贱，我讨厌你还跟你躺一起？”
谢承��咽了一口唾沫：“哥哥，好哥哥，你又生我的气了。”
赵敛受用得没憋住，笑了一声，随后忙板起脸：“不想听你说了，困了。”他闭上眼，“睡吧，明天再说，等你酒醒再说。”
谢承��没说话了。他等赵敛呼吸均匀了，伸手去拿赵敛手上的扇子，却被他察觉：“做什么？”
“我给你扇风，怕你热。”
赵敛都被气笑了：“我不要你替我扇扇子，我不热！”
谢承��说：“可是你头上都是汗。”
“那是被你气的！”赵敛睡都睡不着，把扇子丢一边，坐起身来说，“我什么都不要，也不要你求我。”
谢承��也坐起来，这会儿没心思周旋了。他想着赵敛这张嘴，回头看，居然发现赵敛微散里衣中冒出来一只挂着绳子的指环。
这不是当年他们做定情信物的指环吗？摸不到，原来是被他挂在脖子上了。
一个流照君，一个指环，要是不喜欢了，为什么还留着？当了，卖了，丢了，都好，偏偏是藏着收着。
他盯着指环看，就是笃定赵敛对他余情未了。他问：“那你到底要什么？”
赵敛以为他还在抓着还不还的事儿，有些恼地说：“我说了我什么都不……”
话没说完，谢承��就扑上来，攫住他的嘴唇就咬。
赵敛也是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承��扑在床上。本来他就憋着燥，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会儿谢承��来吻他，他还能憋住吗？什么卖不卖身、什么生不生气，都管不着了。
谢承��吻他吻得粗鲁，从前也没这样粗鲁过。耐心是没有的，只有无尽的索取与报复。他嘴里有落尘的酒香，全染到赵敛嘴里了。
赵敛不甘示弱，激烈地吻回去，就是不准谢承��主导他，就是想压着谢承��。
“赵二，”谢承��松开赵敛的嘴唇，低声骂道，“你不要脸。”
“我什么时候不要脸了？不是你亲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