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望阙台 第237章
作者:谢一淮
“投石之人参透了官家心思,官家自从佟刘叛乱后就尤其信天,鲤鱼成行都能改元,龙凤齐舞还得了。”曹规全对此非常不屑,甚至怀疑这就是皇后一手策划。谁敢拿皇后和官家相提并论?除了皇后自己,再无别人了。
“皇后这是撕破脸了,看来我们的步子得走得再快一点。”
李€€寅迫不及待地将祥瑞昭告天下,甚至大封辛氏子弟,以表对天意的尊崇。
建国寺出了一块祥石,立刻被认为是“祥地”,信佛的、不信佛的,都来拜寺。辛明彰见此,和李€€寅提议大修建国寺,还说要亲自到建国寺烧香诵经。李€€寅自然是很高兴的,决定和辛明彰一同前往,共谢神佛上苍。
帝后出行,盛况空前,仪仗队绵延数里不绝,€€州更是挂满了彩缎灯笼,比上元还要热闹。这一回,辛明彰没有再戴遮人面的帷帽,也不坐像牢笼一样的舆。她就是要站在太阳底下,让百姓都看清她的模样。
警跸之外,百姓无不崇拜,纷纷将皇后的模样牢记在脑子里。还有不少女子对皇后大拜,口呼:“皇后千岁。”
辛明彰俱微笑回应,和颜悦色,很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到了建国寺里,她虔诚拜过每一尊佛,又到孝奉堂祭拜已故臣子。她要让开国以来的所有名臣都知晓她的功绩,让其后代认可她,尊她、敬她。
走过这一遍,她的名声应可以传遍大周,受千万人景仰了。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祥瑞”。
李€€寅始终跟着她,随她上香,随她默念。拜完一切,他问:“皇后还要去何处?”
辛明彰说:“我想见见出祥瑞的莲花池。”便又往池边去。
建国寺是依山建,寮房多在山上。
山中静谧,三月花开遍,满山全是花树。有一枝海棠从外面戳进窗子,海棠花下,谢承€€正与延慧下棋。
延慧虽献祥瑞,却好清净,见不得黄盖御伞,上回叫他入宫,已是让他不安数日了。
“还是在这里下棋最自在。”他说。
谢承€€笑笑:“下棋讲究心静,这时候你的心也不静了?”
延慧思考着棋,落了一子,说:“是外面太喧嚣,沿风飘过来,不静了。”他见谢承€€迟迟不能落棋,笑说,“怎么,你的心也不静了?”
谢承€€拨开扰人的海棠,起身把窗子合上,却见山下排的两列禁军。
大约官家和皇后要到寮房来,否则怎么会有禁军呢?他有些不安,推海棠出去,锁了窗,才问:“皇后要来寮房里?”
“许是来看莲花池的。”
“他们若要进来,我就不好呆了。有没有哪里能躲一躲的?”
延慧拨子,冷静说:“他们不会进来的,你放心吧,有我在外面替你挡,你哪儿都不用去。”
谢承€€好久都不落子了,他坐不安,几次三番地掀窗户往外看。
“你不信我?”延慧无奈说,“我和你下棋下这么多日,你却也不信我。”
谢承€€说:“事关我身家性命,我是有些害怕的。况且你一向不爱凑这些热闹,搬块石头去禁内,已经很为难你了。”
延慧说:“不要紧的,我并不为难。”
“其实人心如同佛法,参透佛法需要一生,参透人心也如此。”谢承€€终于能下一子了,舒心起来,“身在佛家,能完全不闻耳边世道,并不是容易事。”
“你们这些官人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我却不喜欢。直来直往,说明白了,或许能让我们更信任彼此。”延慧堵住了谢承€€棋子的去路,“算不算是输了?”
“算是。”
延慧叫谢承€€认真看棋局,打趣说:“你好几天不回家,赵官人不找你?”
“不找,因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是策反我?”
谢承€€弄棋轻笑:“你又不是我的敌人,用得着策反吗?”
延慧说:“我知道你的为难处,我也有我的为难处。出家人,沾染这些政治,是不是有些不好?”
“可教门总是要与政治牵连上的。盛、衰,都是要朝廷说了才算。官家用得上,就是圣教;用不上,那就要排到一边,看旁的教兴盛。如今官家用得上,为何不把握住呢?反正荣与兴,是永远不会便宜旁观者的。衰,就不好说了。”谢承€€把棋子收回去,听见山下声响,又忍不住往外看。
延慧拦住他:“官家皇后到了,你若开窗,不是白白叫人看去?”
“是。”谢承€€端坐,又准备下一局棋,不过延慧却不想下了。
“回头再下吧,等了结了事,我再和你一起下棋。”
谢承€€知道他是答应了,抓棋子的手渐松。他说:“那我就可以回家了。”
*
在李€€寅与辛明彰去过建国寺之后,延慧等僧人被特准自由出入宫禁。辛明彰有意兴盛佛教,左右撺掇着李€€寅发布诏令,而李€€寅沉迷在祥瑞中,竟没有发觉辛明彰的意图。
春日过,夏日至。不光是天气燥,连人都开始燥了。一向明哲保身的李元澜实在不想看大势将去,按耐不住私下里会见崔伯钧。
嘉王府邸有一道小门在暗处,察觉不了,他便叫人喊崔伯钧过来。见了崔伯钧,他说:“现在皇后要做什么还不明显吗?什么祥瑞,什么神佛,都是她想控制朝堂而走的一步棋!你们怎能袖手旁观,怎么能让她如此顺利地做成了她想做的事?”
崔伯钧说:“三大王不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么?她如此放肆,将来官家察觉,决不会放过她。”
李元澜觉得崔伯钧是昏聩透顶了:“若官家发觉不出呢?若官家发觉了,却无力回天呢?你们究竟在等什么?等辛明彰大局已定?”
“三大王不要急。”
“不要急,不要急!”李元澜止不住地大口呼吸,“官家重病在身,好一日坏一日的,说病倒就病倒,说没就没了!你要我怎么不急?难道你打算灵前再动摇太子吗?太子成婚越久,就越不能成事!”
崔伯钧知道李元澜急了,竭力安慰他,说:“我们自然有太子的把柄,但都是些小毛病,恐不能伤及内里。”
“什么叫伤及内里?能伤及内里的,只能是他谋权篡位的证据!不然,怎么能伤及内里?官家现在还以为太子乖巧懂事,只是不够聪慧,尚能为君。你有把柄不用,迟疑不定,又如何能轻易撼动太子?”
李元澜急得不能坐下,在堂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恰好天气热,他头上的汗一阵阵往外跑,心、身,都先是被火烤了。他久久不能平静,问道:“你说的太子的把柄,是什么把柄?”
崔伯钧说:“好色、不恭,愚钝、不聪。”
“那就应该都告诉官家!要一直告诉、一直告诉,要时时刻刻都和官家说太子愚钝不恭!”李元澜怒地拍掌,“我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辛明彰造势如此,怎能平复?”
见李元澜如此着急,崔伯钧也不好说什么了。他道:“三大王放心,我回头就和相公商量,也许是该改变计策了。”
第218章 六七 天降祥瑞(三)
李晔临纳了寇从英为太子妃后,每天都过着“非人”的日子。
以前在凤仪阁里,除了上朝,他每日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他都能做主。可现在好了,在太子妃的督促下,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都不由自己。
他觉得自己娶的不是妻,是娘。娘娘就是每天都逼着他读书、写字,但好歹允许他睡懒觉、吃吃喝喝,寇从英是比娘娘狠多了!
他常坐在东宫的院子里望呆,一望就是一日。寇从英来规劝他读书,他根本不搭理,甚至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寇从英性子刚烈,太子摆脸色,她也不屑待见,转头不准东宫的侍女接近太子。
那还得了,原本李晔临就等着晚上和侍女们撒欢,这下侍女都不过来了,他还怎么撒欢呢?登时两眼一黑晕过去,好半天都醒不过来。
李晔临做梦都是在和女人玩,色眯眯的,伸手就要去摸什么,却听一声哀嚎:“殿下……”他迷糊地睁开眼,一看是个小黄门,呸道,“怎么是你?你好端端的凑我床头干什么?”
小黄门说:“天黑了,殿下还没吃晚饭,饿不饿?”
“不饿。”李晔临气都气饱了,还能饿?他卷着被子翻身,说,“小红呢?昨天她伺候我伺候得好,你还叫她来。”
“殿下,东宫的侍女都被太子妃叫走了,臣找不到小红。”
李晔临蓦地起身:“那女人真把她们都带走了?欺我太甚!”
小黄门说:“臣帮殿下去要人吧,太子妃不会不准的。”
“不要不要,我看到她就烦,你也别找她去。”
李晔临又躺下,就想着小红曼妙的身姿,馋得口水爽淌。他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黄门,问:“你叫什么?”
“我叫杨思恭。”
“杨思恭?”其实李晔临转眼就把名字给忘了,但他看着杨思恭白皙的脸,嫩得像水一样;又听他细腻的嗓音,柔柔的,好像和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勾着指头叫杨思恭过来,问:“你会唱歌么?”
杨思恭说:“臣不会。”
“可我想要你会。”李晔临一把拉住杨思恭的手腕,命令道,“唱歌给我听,唱给我听!”
杨思恭吓坏了,抽着手要躲,可是李晔临掐住他的手指不准他躲。
“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你全家!”
“殿下!”杨思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淌,“臣是男人,怎么能……”
“男人?男人有的,你可没有,怎么能说是男人?”李晔临下床抱着杨思恭就啃,还说,“要怪就怪太子妃,是她把小红带走了!没有小红,我只能找你了。”
杨思恭屈辱地要推太子,可又畏惧太子的身份。他浑身抖着,恳求说:“放过我吧,太子殿下,我替你去找小红来还不成吗?”
“不成,不成。”李晔临急不可耐地把杨思恭推倒在床。
屋子里的烛光在飘,杨思恭小而低的啜泣声传遍屋子。
外面有路过的小黄门,听见声音都吓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有人说:“和太子妃说吧,若不说,我们怎么能担待?”
便匆匆传给太子妃。
东宫晚上可热闹了,寇从英叫侍女们举着火把围住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出。她就站在门口,忍受里面不堪入耳的声音,狠觉羞愧!
都这样了,李晔临还是恍若未闻,叫唤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他似乎就是在叫嚣,就是在放肆。
小红在寇从英边上站着,听见李晔临的声音,不禁大哭。
寇从英问:“你哭什么?”
小红说:“殿下也是如此逼我。”
“可恶!”寇从英大怒,立即叫黄门去传皇后来。
今夜没有月亮,天色比往日要黑得多。辛明彰在凤仪阁里看张元熹传来的密信,正欲回复,却听高奉吉慌张来报:“圣人,太子殿下在东宫逼/奸内侍,太子妃叫您快些过去!”
“什么?!”辛明彰大惊,连手里的纸条都摔到地上。她忙把字条烧掉,匆匆往东宫去。
从前李晔临就在凤仪阁闯祸,仗着有辛明彰在,告发不到官家那里。可现在李晔临不在凤仪阁了,皇太子宫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泄密?
辛明彰越想越觉得愤怒,净给她惹事!她赶到皇太子宫,来不及听内侍宫女说什么“万福”,冲到李晔临所在的屋子就要咒骂。
李晔临当然还没停下,他是万万想不到娘娘会来的。可怜杨思恭,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气都喘不上来,血从屁股缝里往外流,染了半床被子。
“你怎么不唱歌?”李晔临恼了,掐着杨思恭的脖子发怒,“你不唱歌,我就要杀你全家!”
杨思恭眼神涣散了,他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折磨,幼时阉割都没有今日痛苦。
他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却仍在求饶:“放过我吧……殿下。”
李晔临扬手就要掌掴杨思恭,但屋门突然开了。一阵风越过屏风往他身上涌,还没看清楚来人,他就被狠狠呼了一巴掌。
“混账!混账!”辛明彰揪着李晔临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床上拖拽下来,猛地推在地上,“你在做什么?!才好了多少日子,你又开始做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