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望阙台 第88章
作者:谢一淮
“我不该掐你的,二哥。”他很自责,“你还有哪里疼?我去找医官总行了。”
赵敛摇头,他继续趴下来:“你来了,我就不疼了,你不就是能治我百病的医官么?”
他还是在疼的,虽然刚还有心思逗谢承€€,可是闲下来了,他就疼得受不了了。他缓了很久,终于有精神说话了:“你在做什么呢,前阵子?”
“当然是在丰州跟着太尉平叛。”
“嗯,我知道你在丰州跟他平叛。”赵敛弓起背,疼得是龇牙咧嘴。他看见谢承€€担忧的神色了,又装可怜说,“我是问你有没有想我,有的吧?你要是说没有,我就又有地方疼了。”
谢承€€问:“哪儿又疼?”
赵敛捂住胸口:“心,我的心会疼。”
谢承€€被逗笑了:“心,你的心不长在胸口里?胸口疼了,心就不疼了?”
“心是心,胸口是胸口。”赵敛认真地说,“我的心长在你身上啦。”
“我以为你起来了能说什么好话呢,结果还是一点没改。”谢承€€故意板起脸,“你还说胡话,我马上找医官来治治你的嘴。”
赵敛再也不敢油嘴滑舌了,他求饶说:“我不说啦,我再也不说啦!”他说话带着喘,说一句能喘三句。他一喘,谢承€€就来揉他胸口了,正合他意。他把谢承€€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我的心跳得快么?”
“因为我在,你的心就跳得快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赵敛很惊讶,“昭昭,你真是我的心,我的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谢承€€抽出自己的手:“因为你一脱裤子,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赵敛哈哈大笑,笑得咳嗽不止:“你就同我一个人粗俗吗?什么屁什么脱裤子的,你也会和别人说吗?”
谢承€€知道赵敛又在试探了,但这也没什么好隐藏。他说:“这种粗俗话,只有你能听了。你别说话了,看你咳的。”
赵敛很满意,身上哪里都不痛啦。他拉着谢承€€的手说:“我就想和你说说话。你吃过了么?”
“还没呢。”
“你怎么不吃饭呢?”赵敛撑不住了,又趴下来,“你去吃饭吧,天都这么黑了,你饿着肚子怎么办呢?”
谢承€€说:“我不饿。”
赵敛歪着脑袋枕在枕头上:“就当是我饿了吧,你去拿点饭,我们一起吃。”
谢承€€有点儿舍不得走,他怕赵敛一会儿喊疼了没人理。他低头扯了很久袖子,说:“那你现在还有哪里疼?”
“哪儿都不疼,你去吃饭吧。”赵敛轻拍谢承€€的手背,“外面冷,你多披一件衣。”
“好。”谢承€€要走了,但赵敛还抓着他的手不放。他问,“还有什么要我做的?不给你揉胸口。”
赵敛轻轻说:“不揉胸口,亲我一口行不行?”
“不要脸。”谢承€€甩开他的手,“你睡一觉起来,嘴越来越坏了。”
赵敛笑着说:“你走吧,我和你说笑的。”
谢承€€也不走,他看上去有些沮丧呢,嘴巴微微撅着,似乎是有很难办的事。赵敛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就说:“我真不疼了,你刚才那么哄我,我怎么还会疼呢。”
“我怎么哄你了?”谢承€€不明白,“二哥,我什么都没说。”
“你陪我说话,不就是哄我?”赵敛闭上眼,“昭昭,你愿意陪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你陪我说一辈子话,我就高兴一辈子。”其实他出声都费劲,但他就是乐意和谢承€€说话,费多大劲都行。
谢承€€实在是太欣喜了,他盼着赵敛早点醒过来,自然也愿意和他说很多话。这回他不扭捏了,他和赵敛说:“我当然会陪你说一辈子话的,二哥。”
赵敛得意死了,真是死了都高兴。他哼哧哼哧地笑:“那你还不亲我一下?你亲我,我能好一半啦。”
谢承€€捂住赵敛的眼睛,低下头,轻轻在赵敛脸上亲了一下。
赵敛睁开眼,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谢承€€亲他了,他想着受伤了真好,说什么谢承€€就依什么。他甚至得寸进尺地问:“可以亲嘴巴吗?”
谢承€€眉头一皱:“不跟你说话了,我去拿饭了。”
“哎!”赵敛呜呜说,“我和你说笑的,你不要生我气。你不亲就不亲吧,你不亲的话,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我不会生你气的,我永远都不会生你气的。”谢承€€挪开手,赵敛的眼睛都红了,亮亮的,像被水洗过。这样的赵敛实在是惹人怜爱,谢承€€又在他另半边脸上亲了一口。
这回没有等赵敛说话了,他自己说:“一边一个,对称了。亲一次好一半,亲两次就都好了。”
赵敛真的觉得身上一点都不疼了。他盯着谢承€€的眼睛,乌黑的眼珠里倒映的全都是他。
“昭、昭昭。”
“怎么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赵敛忍不住说,“我想你眼里就我一个人。”
谢承€€沉默了很久:“事实上……”他想说,事实上我的眼里已经都是你了,但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了,他不能说这句话了。
他站直了,躲开赵敛炽热的目光:“我去给你拿饭了,你好好躺着。”
谢承€€才出去没一会儿,瑶前就回来了。
他才进来,看见赵敛醒了,高兴地连饭都拿不稳,跳过来说:“二哥醒了!”
“醒了。”瑶前高兴了,赵敛可不高兴。明明差一点谢承€€就要和他表明心意了,怎么瑶前偏偏这个时候来!他看瑶前手里拿了饭,问,“这是给谢同虚的吗?”
“是,他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我怕他饿。今天不是除夕吗?今天这顿不能少。他去哪里了?”
“他跑啦,他被你吓跑了!”赵敛把脸埋在被子里,再多埋怨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因为身上他开始疼了。他嚷嚷说,“疼死了,你快找医官给我抓点止疼的药来,我疼得想死。”
瑶前放下饭,过来看赵敛的伤口:“死什么死呀,都好起来了,比之前好太多。别开什么止疼的药了,吃多了脑子也浑了。阿郎之前来看过,已经让医官给你开了好药。”
赵敛嘟哝说:“原来他也在乎我的死活。”
“你看你说的,他怎么会不在乎你的死活呢?”瑶前把饭拿过来给赵敛,“谢同虚不在,你吃了吧。”
赵敛不吃,他把脸别过去,问:“我爹有跟谢同虚说什么吗?”
瑶前想了半晌:“你说是杀降的事,还是什么?”
“什么都有!”赵敛爬起来,“我爹没有跟他说我的坏话吧?其他人没有和他说吧?”
瑶前撇嘴:“不知道!我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谢同虚,他们要跟他说什么,我哪知道。”
赵敛急了,又急又害怕。他就担心谢承€€知道他的不好,怕别人添油加醋地说,到时候谢承€€不理他了怎么办?他慌得额头都冒汗:“他刚对我还挺好的,不至于是对我不好。”
“你还有心思管这个。不过我听说,谢同虚为了求阿郎饶了你,还跪下来了。周管军他们都很诧异呢,我也很惊讶。”瑶前摸着下巴思考,“二哥,他对你真是不错。”
“他跪下来求我爹?”赵敛浑身都有劲了,这下真是哪哪都不疼了,“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瑶前真后悔,因为这件事不说个八百遍,赵敛是不会罢休的。但幸好谢承€€及时回来了,他也没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他在赵敛耳边小声警告:“谢同虚都回来了,你还不消停!”
赵敛又软软地趴下来,哀声叫唤道:“真疼,疼死我啦。”
谢承€€刚好把饭放下来,听见赵敛痛苦呻吟,又开始心疼了。他远远地问:“要去找医官么?”
赵敛摇头:“不找,医官也要过年的。瑶前,你赶紧出去吃酒啊,今天过年。”
“是是是,今天过年,外头人团圆外头人的,你们团圆你们的。”瑶前把饭一丢,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二哥好了,也不需要我们管了,今儿起我就不给二哥煎药了。”
“谁要你煎!”赵敛挥手把他赶出去,“快出去!”
瑶前一走,赵敛就继续装可怜了,他皱着脸对谢承€€说:“昭昭,你再不来,我就疼死了。”
谢承€€很无奈:“你有空和旁人斗嘴,怎么不想着你还疼?”
“我时而疼时而不疼。”赵敛摇头晃脑地说,“你吃了吗?”
“没吃,我端来先给你吃。”谢承€€端着饭过来,“你能自己吃吗?”
那当然不能了,赵敛说自己手疼,想喂。谢承€€好像又要发火了,他赶紧把饭端在自己手里:“我自己吃,我又能自己吃了。”
谢承€€说:“吃完了,我去找医官再看看你。”他看赵敛额头上有凌乱的碎发,随手一拂,“饿吗?”
赵敛是有点饿,但他要谢承€€先吃。他把碗里好吃的都夹到谢承€€嘴边:“给你的,你吃吧。”
“你先吃吧,我不饿。”
“我也不饿,那我们一起不吃了。”
谢承€€叹了一口气,把赵敛递来的菜都吃了。赵敛又乐了:“好吃吗?别人喂你的,和你自己吃的,有什么区别?”
“别人喂的比自己吃的好吃呗。”谢承€€说,“你快吃吧,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瑶前这份也给你,我知道你吃得多。”
赵敛莫名觉得有点羞耻:“我吃得很少的,我比他们吃得少得多得多!”
谢承€€笑着看他:“二哥吃那么少,也能长这么高的个子?”
“那是天生的,我生下来就很长了。”赵敛把谢承€€的手抓上来,放在自己脸上,“昭昭,你的手很热,我的脸很冰。”
“我捂着你,你快吃吧。”
赵敛的心都烧起来了,脸也是。他是吃不下什么饭的,但硬是塞了很多。和谢承€€一起吃完了饭,他继续趴在床上乐呵呵笑。谢承€€问他笑什么,他说:“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谢承€€没说赵敛嘴坏了,他坐在赵敛榻边,想了很久才说:“二哥,你下次别再挨打了。”
赵敛紧张起来:“是我爹爹和你说什么了?”
“说什么?他倒是没说什么。”谢承€€总是愁眉不展,“这回打你打这么狠,我真怕你熬不过去。”
“别怕,有什么怕?天底下皮最厚的人就是我了。”赵敛轻轻触碰谢承€€的手腕,“我听瑶前说,你跪下来求我爹爹了?”
谢承€€把赵敛的手塞进被子:“天冷,手出来也会着凉。”
赵敛还是把手拿出来,继续覆在谢承€€的手背:“阿昭,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么?你为了我给别人下跪,不值当。”
“什么叫不值当呢,我觉得值当。”谢承€€捂着赵敛的手,“二哥,其实你好好的,我也就能好好的了。”
帐子里突然很安静,静得都能听见心跳声了。赵敛的心就跳得很快,他觉得就是现在:“昭昭,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能不能……”
还没说出口呢,门外响起赵仕谋的声音了。赵敛一个咬牙:怎么都在这个时候过来?
“太尉来了?”谢承€€起身赵仕谋作揖,“请太尉安。”
赵仕谋背着手进来了,和煦地问:“同虚吃过饭了么?那头叫着你呢,先过去吧,这儿有我在。”
谢承€€望了一眼赵敛,又看看赵仕谋:“二哥才醒过来。”
“我知道,所以我来看看。我有些话要和他说,你先出去吧。”
谢承€€只好走了。出帐子的时候,他还回头看赵敛,意思是希望他乖一点,不要再惹太尉不高兴了。
可怜的赵敛,眼睁睁看着谢承€€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表白的话又噎在嘴边。他开始烦起来了,烦得牙都吱吱作响。
赵仕谋沉下脸问他:“你醒了?”
“醒了。”赵敛也不行礼,把脸别过去生闷气。
“你倒气上了,躺了这么多天,自个儿没想明白?”赵仕谋上来弹他脑门,“坐起身来,我有话同你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