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的小夫郎 天煞孤星的小夫郎 第11章
作者:茶查查
它嘤嘤叫着朝两人跑来,到脚边时顾兰时低头看一眼,要不是端着盆,都想把胖乎乎的二黑抱起来揉揉。
“兰哥儿。”
身后响起不大的声音,他转身回看,是双臂抱着木盆的梅哥儿,正小跑朝他俩这边来。
顾兰时停下在原地等待,直到梅哥儿近前。
二黑个头还小,见了生人最多能闻到小腿,它追着梅哥儿脚步闻了一阵才不再好奇。
三人往有树荫的地方走,白云飘走,太阳又露了出来。
“走快些,到树底下就好了。”顾兰时笑着说,同时步子明显大了。
他们离人群较远,干脆进了树林子里。河边石头很多,各自挑了个平坦的好捶打,顾兰时蹲在岸边,因穿着草鞋,河水晃动没过脚背也不怕湿了鞋子,他将没那么脏的衣裳浸在河里揉搓,问道:“你娘近来如何了?”
梅哥儿同样蹲着,比起顾兰时,他明显瘦弱些,衣裳的补丁也多,说道:“吃了几贴药好些了,前儿还打了半筐猪草背回家,也不敢让她多劳累。”
“慢慢养着就好了。”顾兰时拿过竹哥儿用棒槌打碎的野澡珠碎渣往衣裳里搓洗,渐渐就出了白沫子。
狗崽摇着尾巴转悠,月龄小比较黏人,不是前爪抬起扑在顾兰时后背,就是用冰凉凉湿润润的小鼻子去蹭竹哥儿露出来的小腿,时而又去咬两人衣摆和裤腿,独自玩耍也忙得不可开交。
梅哥儿姓李,家里人丁少,除了他以外,下头就一个五岁的汉子弟弟,尚未成人,只张着嘴要吃,算不得劳力,家中两三亩薄田全指望他爹一个干活,他娘又多病,常常要花钱吃药。
日子穷不打紧,偏偏摊上赵家兄弟那样的邻居,每每受些欺负,连家里的树稍微长得高大一点,赵家都要寻事生非,一定要把他家的树枝砍掉,赵家的树枝要是伸过院墙,他们却一点儿都不能动,否则人家要隔墙骂好几天,甚至泼粪过来。一家子老实人,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诸如此类的闲气受了不少,连梅哥儿性子也渐渐变得沉闷怯弱。
正是如此,顾兰时才带他走得远,万一碰见赵家媳妇夫郎来河边洗衣,梅哥儿肯定待不住,况且虽然路远了些,还是能看见下游人影的,没往林子深处走。
夏热时浸在河水里最是凉爽,竹哥儿脱了草鞋挽起裤管,站在浅水中挥起棒槌捣衣,顾兰时洗净手里的中衣,笑着说:“站一会儿就上来,腿脚太凉仔细夜里抽筋。”
话音刚落,察觉到林子里的动静,他微微侧头看去,树林深处有个又高又瘦的人影正走来,即便离得有点远,顾兰时也看清了是谁,心中一个突突,光顾着离村里人远些,忘了裴厌住在林子后头。
第15章
虽说裴厌看着不好相处,但只要别招惹,对方是不会多看村里人一眼的。
顾兰时同他打了好几次照面,都是这般,心里的顾虑渐渐打消,只是梅哥儿向来胆小,若和这等凶恶的汉子撞上,保不齐会惧怕,于是他转头看了眼梅哥儿。
果然,梅哥儿脸色畏惧,飞快从裴厌那边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而端着木盆的裴厌见这边有人,步伐直接停下,树林子离村里远,要多走些路,平常少有人过来,再者大伙儿洗衣时辰不定,便难以碰到,今日不巧,撞上几个年轻双儿,他眉头一皱,没有再往这边来,就近找了平坦的浅水处。
顾兰时松了口气,三人都没言语,但洗衣捶捣的动作不约而同加快,都想赶紧洗完赶紧走,不提裴厌这个人如何,到底是个汉子,虽有些距离,还是避避嫌为好。
他低头揉搓衣裳,心里免不了思索裴厌怎么到这里来洗衣,是了,后山那里虽说盖房屋的地方算平坦,但河边并不如此,水湍急乱石又多,能打水取水,洗衣却不方便。
狗崽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不远处有个生人,便竖起小耳朵小尾巴看一眼,屁颠屁颠想过去嗅闻。
顾兰时看出它意图,这么小一点,因它爱缠着人,在家走路时都得小心,生怕踩着,如此还敢到别人跟前去,万一被踩死可不好理论,他连忙喊道:“二黑!”
嘬嘬两声把小狗叫回来,他揪着二黑后脖子往腿这边藏,闹腾一小会儿算是打消了狗崽子对生人的好奇。
梅哥儿家里人少,衣裳也少些,因想着一起来的,即便心里惧怕洗完也没先走,反而帮着顾兰竹捣衣,这样就能快些。
即将洗完时,顾兰时本想转头看看竹哥儿这边,一抬眸连不远处的裴厌也进入视线。
裴厌一个人过活,洗衣做饭自然得他自己来,只是那木盆里却不是完整的衣裳,而是拆了线的布料。
不知为何,顾兰时越看那深青色的布料越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疑惑不已,于是多看了几眼。
恰好裴厌又从木盆里拿起一块布料,行动间显现出布料角落绣的一片竹纹。
这不正是林晋鹏那天穿的衣裳?
一时间,顾兰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林晋鹏和那个于青青没穿衣裳,当时情急,他没来得及细想,后来也不愿回想那等糟心人,只以为那两人本就失了礼法丢了脑子,要不然也不会干出无媒苟合的事来,张狂到连衣裳都不穿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知裴厌是如何拿到这身衣裳的,难不成,对方当时就在附近,可没看见有人啊。
他愣愣出神思索,连手里的衣裳也忘了。
倏然,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麻木冰冷,似乎对他的视线很不快。
顾兰时回过神,连忙移开眼睛,他一个未出阁的双儿,盯着人家汉子看终归是不妥的,十分失礼,于是垂下脑袋,耳朵微微有些发烫,也不敢言语,被人知道怕是要生出许多闲话。
好在,裴厌比他们洗得快,端着木盆走进林子深处,有葱郁树木遮挡,再看不见了。
河边蹲着的三个人明显慢下来,顾兰时看一眼低头喝水的二黑,突然就笑了。
竹哥儿哪里不知他在笑什么,也傻憨憨笑了下,摸摸鼻子说:“其实那个裴厌好像也没那么凶。”
“咱们又没惹他,何至于此,当真是多心了。”顾兰时笑道。
就连梅哥儿也小心点点头,看一眼裴厌离开的方向,说:“其实,上回他把赵家打了后,姓赵的一家子连门都不敢出,更别说找我们家事了,可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他说完又觉得不妥,这些心里话在家都得压着嗓子说,这会儿一高兴,竟出了口,连忙转头看向林子外面,要是被人听见告诉赵家人,他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兰时笑着说道:“放心,我们不跟人说,赵家那一起爱惹是生非的,村里多数人都不大理会。”
听了这话,梅哥儿忍不住点头,可不是呢,赵家也就欺负他们家人丁少,村里的大家姓氏连惹都不敢惹。
怕他多想那些糟心事,顾兰时安慰道:“你且宽心,如此不与人行善,有他们倒霉的一天,况且都倒了一次霉了。”
梅哥儿这才露出个笑容,帮着他俩把衣裳洗完,一起往家里走。
和梅哥儿分开后,顾兰时心思又回到那盆布料上,算起来,还是裴厌误打误撞帮了他,要不然怎么能把那对奸夫抓个正着,至于裴厌偷了林晋鹏衣服这件事,他抿抿唇,决心不和任何人说,藏在心里自己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多生事。
*
日子眨眼就溜走,热辣辣的夏天过去,迎来几场初秋的雨,山林渐渐有了黄意。雨水尚有残留,在地上草丛间聚成或大或小的水洼。
一大早,山林雾气还未彻底消散,就有农人踩着风吹雨打落下来的残叶走进林子。
顾兰时戴着斗笠背着竹筐,脚一深一浅行走,今天他和狗儿上山捡菌子和地皮菜,一下过雨这两样就多起来,村里来拾捡的人不少,不赶早就得往深山去。
经过稍矮的树枝或是树枝茂密的地方,不小心碰撞,便有冰凉雨水当头淋下来,好在他俩都戴了斗笠。
“兰时哥哥,这里,好多地皮菜。”狗儿在前面喊道,顾兰时快步走过去,果然看见黑绿一片。
他俩手都快,没一会儿就捡完了,顾兰时顺手把地皮菜里的树枝草叶摘出来,说道:“回去可得好好洗洗,宁愿这会儿多费工夫,不然吃的时候碜牙。”
“可不是。”狗儿应和道,刚上山就收获不少,他来了劲,背起竹筐继续往前找,无论菌子还是地皮菜都是新鲜的山货,能鲜着吃也能晒干吃,若找的多,除了留下自家吃用,还能到镇上去卖,多少都是钱。
“兴旺叔。”
瞧见不远处有人走来,看清脸后两人一前一后喊了人。
裴兴旺背个筐子,腰里别着烟杆子,听见问话略点点头,和后生小辈也没话说,随后朝另一边去了。
看见他,顾兰时想起裴厌,上回打照面还是在河边洗衣裳,平时和裴家没来往,只有听闲话的时候才想起裴厌这个人,况且上次不小心盯着人家出神,碰不到对他来说才好呢,省得臊眉耷眼的丢脸。
也别说他,村里其他人没事也不去后山那边,一个是怕惹上霉运,另一个是之前有几个顽性大的毛猴崽子想看看裴厌住的地方,还带了泥巴和弹弓,想要淘气玩耍,结果差点被院里扑出来的一条疯狗咬,吓得连滚带爬回了村,再不敢去,因畏惧裴厌名声,又没真咬到,他们家里人便也不去上门质问,只让躲着裴厌走。
正是这样,一整个小河村都不知道裴厌在后山花了几天工夫挖了个浅水坑,搬来石头铺在水底,引河水进去,形成一个水流平缓的石头池子,从此洗衣再不用往村子那边去,避开了人群。
初秋乍凉,山林寒意在太阳升起后渐渐消融,顾兰时鞋上手上不免沾了些湿泥,走着走着看见一洼还算清的水,于是和狗儿蹲下洗手,用帕子擦干后又拣了根树枝刮去鞋底一层烂泥,这才背起满载的竹筐下山。
他背着大半筐菌子满脸笑意,边走边说:“到家先把颠烂挤坏的菌子挑出来,用油炒着吃了,余下你看着,想留的话就留下晒干,要么,吃过饭就去镇上吆喝叫卖,趁新鲜。”
菌子不比别的,娇嫩,颠簸碰撞之下多少会有损伤。
狗儿同样高兴,道:“好,今天拿去卖,等明日,地里活眼下不紧,明日再来捡,到时晒干留着。”
他背上是快满的一筐地皮菜,虽然晒干后没多少,此时还是有些分量的,又说道:“地皮菜留一半家里吃,另一半也拿去卖。”
家里是苗秋莲和顾铁山当家做主,赚的钱自然要上交,不过苗秋莲并非那样苛刻的人,当初没分家时,会给儿子媳妇留些体己钱,至于没成家的几个小的,给他们留几文零花是常有的事,于是对赚钱一道他俩总是热衷的。
回到家已是晌午,菌子新鲜细嫩,用油炒熟有着浓郁香味,不认识的菌子顾兰时和狗儿没敢碰,都是吃惯了的几种,碗底竹哥儿和狗儿争着用馒头擦,吵吵嚷嚷闹了一阵。
饭后顾兰时打了井水淘洗地皮菜,将小树枝碎叶渣子还有沙土挑拣干净,和竹哥儿换了好几遍水,总算洗的干干净净,瞧着就水嫩,这样能好卖些,毕竟镇上的人可不傻,不干净人家会嫌弃,价钱都不好说呢。
他将要卖的一半捧进竹篮,等下狗儿好提了去镇上,剩下一半自家吃的,想起上回吃地皮菜包子被细沙硌了牙,他有点不放心,于是又往盆里舀了几瓢水。
手刚伸进水里,他二哥顾兰河提了小篮子从院门外进来。
“二哥哥。”顾兰时边洗边问:“拿了什么?”
“早上和你二嫂捡了些菌子,送些过来,前几日和你二嫂回娘家,带了几个咸鸭蛋,你们也尝尝。”顾兰河和顾兰生是最像的,毕竟两兄弟,他比大哥顾兰生偏瘦些,同样高鼻深目,晒得也都黑,相貌说不上多俊俏,周正是有的,人看着也干净精神。
顾兰时点点头,道:“竹哥儿,去把东西放了。”
“好。”竹哥儿提着小篮上灶房放东西。
“地皮菜捡了不少,我今天上山迟,没碰见几个。”顾兰河在木盆前蹲下,顺手拨弄看了几眼。
顾兰时笑道:“今儿运气好,弄了快满一筐子,等下给你抓些,多着呢。”
又指着篮子说:“这里的,等下狗儿说要去卖。”
顾兰河便说:“正好,我也去镇上卖菌子。”
他起身往堂屋走,问道:“爹在后院?”
顾兰时继续洗地皮菜,说:“嗯,在后头喂猪呢。”
于是顾兰河脚步朝过道那边移,他今天过来不止送东西,前几天和李月回娘家时,听李家那边提起村里有个年轻汉子,于是留了心,特地打听了一下,这不今天先跟他爹娘通通气,说道说道,毕竟顾兰时已经十五了,有好的得赶早定下,一个夏天过去,林晋鹏那事算是了了,再没心病,趁早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理。
第16章
半下午,顾兰时背着一筐猪草,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院里狗崽在嚎,不知和谁学的,仰起小脑袋狼叫,只是声音实在稚嫩。
他笑着跨进院门,打断了二黑呜呜长鸣,小狗崽摇着尾巴迎上来,欢快极了。
“娘?”前头没人,院门又开着,他朝堂屋里喊,听见苗秋莲在后院答应了一声。
他背着竹筐往后院走,看样子竹哥儿和狗儿还没回来,二黑小跑着跟上了他脚步。
苗秋莲蹲在鸡圈前剁几片烂菜叶子,扔进搅拌好的一盆谷糠麦麸中,听见动静回头看一眼,又端着食盆起身,走进鸡圈倒在长槽里,一群大鸡小鸡飞快围过来吃食。
顾兰时将竹筐放在地上,揉了揉肩膀问道:“我爹呢?”
“你爹砍柴去了,刚下过雨,地里全是湿泥,想着没啥事,就上山去了。”苗秋莲把食盆靠在篱笆上,把鸡圈门关好,又去喂旁边的鸭子和大鹅,问道:“狗儿和竹哥儿还没回来?”
“没,刚进门时也没看见路上有人。”顾兰时拎起竹筐往猪圈那边走,还没到跟前就听见老猪急得哼哼叫。
喂完牲口,惦记着前头没人,苗秋莲就没让顾兰时铲粪扫地,自己拿了铁锨忙碌。
顾兰时带着二黑回到前院,也是时候做晚饭了,他挖了棵大叶菜,挎掉几片老叶子,见狗崽子一直闻地上的老菜叶,于是给它掰了一片脆嫩的,果然就见二黑不挑,两个毛绒绒的小前爪按住菜叶,直接上嘴啃。
他看得心喜,伸手揉了揉二黑小脑袋,狗崽儿没有护食,十分乖巧。
饭还没做好,顾兰时往灶底添了一把柴火,刚起身就听到竹哥儿和狗儿的声音,他拍拍手上木头渣子走出来,站在院里问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