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渡 江不渡 第5章

作者:煤那个球 标签: 古代架空

  就连吃饭的时候,江少栩都要抱着筷子碗和纪正庭挤坐在同一个板凳上。他们师兄弟两个都是高个子,非得这么挨一块儿坐着,俩人腿都伸不直,胳膊也老打架。

  江少栩一贯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这个,扒饭扒得倍儿香。纪正庭则是从小到大都带着这么个毛毛躁躁的小师弟,早是习惯了,眉目淡然,夹菜都让着师弟先。

  代华坐在两人正对面,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晃了一下,饭没吃下两口,便扔了筷子,回屋去了。

  杜如喜坐在桌子另一侧,其实饭菜也没吃上几口,但守礼守规矩,撂了筷子还是在桌上作陪,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也不多言,就安安静静地笑看江少栩鼓着腮帮子夹菜吃,看纪正庭把他喜欢吃的菜挪到他面前去,再看他吃噎了拿胳膊杵纪正庭,纪正庭动作熟练地摸茶杯出来给他倒水喝。

  最后,江少栩打着饱嗝吃光了所有盘子里的菜,纪正庭喊小二结了账,三个人起身上楼各自回房。

  纪正庭的一号房离楼梯最近,他冲杜如喜点头示了下意,便开门进了屋。

  江少栩本来抬脚就要跟着进的,杜如喜走在他身后,状若无意地和他搭了句话:“江大哥,你和纪大哥的关系似乎很好啊,你们认识很久了?”

  “啊?”江少栩的注意力被这么一勾,立马就忘记想干嘛了,脚下一拐,就跟着杜如喜一道儿走了,“啊对,我们同门么,进山就待一块儿了。”他还搁心里算了一把,“认识十二三年了吧。”

  “十多年,那的确很久了。”杜如喜笑吟吟的,“怪不得你们亲厚得仿佛亲兄弟一般。”他眼皮子落了落,像是随口说道,“不过就是是亲兄弟,也少有吃住都整日在一起的。”

  “哦,现在这不是情况特殊些。”江少栩蹭了蹭鼻子,没啥心眼子,和自个儿小弟那真是想啥说啥,“我不盯紧了,代华那臭小子不得钻了空子。”

  “你是说,代华他……”杜如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代华心仪纪大哥,他们两个,看上去倒也般配得很。”

  “我呸。”江少栩眉毛一下子皱起来,“他想得美。”

  两个人这时正好走到三四号房的房门口,杜如喜回过身,似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江少栩:“江大哥是不太看好他们两个吗?”

  江少栩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代华那个臭小子也配。”

  “你这么抵触纪大哥和代华在一起,是有什么缘由吗?”杜如喜歪了歪头,神情显得很困惑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来,暗自试探道,“既然代华不配,那你觉得,谁和纪大哥更相配?”

  谁和纪正庭更相配……

  江少栩愣了一愣,在心里把这道问题问了两遍,然后看着杜如喜,紧接着又是一怔,眼睛瞪圆了,张了嘴却没说出话来。

  江少栩一向是有话就说的直爽性子,这会儿却明显欲言又止了,神色像是有些无措,脸蛋儿还给憋红了。

  杜如喜看着他的反应,本该是如往常一般,将情绪藏得好好的,这回却露出一丝破绽来,眉心下意识皱了起来。

第14章

  江少栩一个做人家大哥的,被自己的小弟皱着眉毛盯了一眼,没生出被冒犯的心,反倒是自个儿跟那儿心虚起来。

  他心虚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惦记人家亲姐来着……

  这冷不丁被问到谁和纪正庭最相配,江少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师姐杜南玉。他师姐样貌又好,医术又高,和纪正庭勉强也能算是一块儿长大的,称一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吧。俩人杵一块儿,一个清冷一个寡言,也、也挺般配的吧。

  总而言之,他就觉着他师姐和纪正庭挺合适。

  但这话他就是搁心里瞎琢磨两下,没法说出嘴的。他这人虽说性子是糙了些,可也不至于缺心眼,也知道有关姑娘清白的事儿不能胡乱说,更何况是当着人家弟弟的面儿。

  想说的说不出,他这一下子就词穷了,偏偏自己又玩不来顾左右而言他的那一套,整个人就卡壳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没接出话来,脸还给憋红了。

  杜如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到他面容尴尬,神色里透着一丝慌里慌张,还闹了个大红脸,就颇有一种暗藏了多年的小心思,忽然被戳中要害的感觉,有点儿憨羞的劲儿。而且,再一联想到他之前和纪正庭相处时,自然流露出的那种亲昵感……

  杜如喜心中一动,暗想,江少栩……莫不是对纪正庭,抱有什么超出师门兄弟的异样情谊吧?

  这个猜想一浮上心头,杜如喜顿时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快。

  这股不痛快的感觉并不强烈,非要形容一下,大抵就像是路上偶然遇到了一只同路的大型野犬,野犬生得高大威猛,可实际上很亲人,也给摸,毛茸茸的摸起来还很顺手,遇到拦路的也会凶悍护主。可一转眼,他才发现这野犬其实跟谁都亲,跟谁都近,长得一副流浪在外的潦草模样,实际上却似乎是有主人的家犬。

  说来说去,左右也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只不过模样长在了杜如喜的喜好上,又傻乎乎的很好摆弄,所以便故意亲近起来。心里没主的就随便逗上一逗,心里有主了也没什么所谓,懒得惹麻烦就离得远点儿便是。

  杜如喜是一个惯会掌握情绪的人,眉头皱完很快就舒展开来,那点儿不快也是一闪而逝。他没再多理会憋不出话的江少栩,道了声晚安便回房去了。

  他离开药谷,这一趟远门有很多要事要办,他这几日都在暗自筹谋打点,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闲事。

  话说是是这么说,可第二天一大早,他有事要出行,回身关门时,一侧眼,余光便看到不远处,江少栩挺大的个子抱着个胳膊守在纪正庭的房门外,神情还颇为专注,正一脸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八号房。

  那一股不痛快的感觉又从边边角角的罅隙里生出来,杜如喜面无表情地瞥了江少栩一眼,一扭头,准备绕个道儿,从另一侧的露台下楼。

  他人都走到露台口了,心里那股烦人的不快感,却是越压抑越旺盛。

  他这年也不过是一十八岁,再是胸有城府,也远不如日后那般心机深沉,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脚下一顿,转身回了头。

  “江大哥,早上好啊。”杜如喜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装作一副偶然路过的模样,“怎么站在门口了?纪大哥一大早就出去了吗?”

  “啊,是。”江少栩挠挠下巴,“他没在屋。”

  纪正庭是没在屋,关键江少栩不知道代华是不是也没在屋里。就这两天,有他在中间阻拦,代华一共和纪正庭说不上两句话,作不出妖来,明显是消停不少。可江少栩总觉得那少年鬼心眼儿多得都能冒泡儿,指不定私下里琢磨什么新招儿呢。

  “这样啊,江大哥……”杜如喜面露犹豫,试探着问,“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位老前辈,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怕路上会有耽搁,误了见面的时辰,你可以陪我一同前往吗?我心里踏实些。”

  “成啊。”江少栩一听这个,那肯定义不容辞啊,立马就支棱起来了,“走,大哥陪你去。”

第15章

  这一趟出门,杜如喜本该是赴一位前辈的约,约见的地点是在某座茶楼的顶层隔间里。可到了时辰,前辈没有如约出现,房间里除了洗手煮茶的杜如喜,还有他安插在暗处的密探。

  “少主,您之前打点过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密探道,“剩下的事,按您的吩咐,我这就去处理。”

  “嗯。”杜如喜不紧不慢地温着茶,“药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密探道:“药老仍在闭关,他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已经换成了咱们的人。”

  “好。”杜如喜看了看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再抬起眼,“按计划行事。”

  密探行了一礼,将身上的暗袍一翻,一晃眼间,已扮作一位花白胡子的古稀老人。

  杜如喜立刻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刚好停留在隔间窗口的位置,笑脸相送:“葛老前辈,今日之日,还望前辈多多相助,晚辈日后必当相报。”

  “葛老前辈”捋了一把白须胡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送走了密探扮成的老前辈,杜如喜却不急离开,又坐回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茶楼之下,在“葛老前辈”离开的路上,果不其然,有盯梢的人尾随而去。

  杜如喜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一切。

  药谷的历代主人都姓杜,上上任是他爷爷,上一任是他爹,谷主的位置一代一代传到他这里,他继承了少主的名号,可惜却是徒有其名,药谷里真正掌握权力的,是资历最老、根基最深的药老。

  他想摆脱药老的控制,就得掘其根,削其骨,一步一步地实行他的计划。

  这一年的杜如喜还羽翼未丰,势单力薄,他需要寻求外援,以利谋利。有的人在他身上押了注,有的人选择冷眼旁观,他手中的棋子不够多,能用得上的全都要物尽其用。药老多猜忌,他就要学会将真的做成假的,假的做成真的。有时候成败的关键,不过是一个猜忌的苗头。

  不论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的尽头,要么死,要么赢。

  杜如喜闭起眼,思虑过深,觉得脑仁有些微微发涨。

  休憩的时间不过半刻,他再次睁开眼,密探假扮的老前辈已经走远了,负责跟踪的人也一并消失了,他坐在高处打量着楼下,眼睛一转,便扫见了不远处的江少栩。

  杜如喜进茶楼时,本来是给江少栩在大堂也安排了一个茶座的,但江少栩不爱喝茶,嫌茶楼里闷得慌,偏要在外头等。

  等人,他也不好好站着等,非得在树荫底下蹲着,旁边还躺了只翻着肚的流浪狗。

  杜如喜一进茶楼,一个半时辰都没出来,太阳在头顶上挪了窝,荫凉儿跟着太阳的反向跑,江少栩蹲一会儿,还得挪挪地方,省得挨晒。

  他一挪,一旁的流浪狗也跟着挪,一人一狗,处得还挺融洽。

  后来杜如喜站到他身前,他仰着脑袋闭着眼呢,面前的阳光被挡了一会儿他才察觉到,一睁眼,精神了:“完事儿了?”

  “久等了,江大哥。”杜如喜斯斯文文地笑了笑,想伸手来扶他。

  江少栩哪儿用他扶啊,自个儿就蹿起来了,蹲久了脚有点儿麻,还打了个踉跄。那条流浪狗让他惊了一下,翻起身来瞅瞅他,半懒不懒地抬爪子往一侧走了几步。

  杜如喜看着流浪狗笑了笑,看似无意地提起道:“说来,我原来曾喂过一只野狗,喂他时,他和你亲亲热热的,撵着你脚边恨不得天天围着你转,和你要好得很。”他瞧着江少栩,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谁知一转头,对着别人也是同样一般摇首摆尾的。”

  “野狗么,哪儿会认主。”江少栩被暗地里阴阳怪气了一番也浑然不知,还从袖兜里掏出野果子来给杜如喜吃,“我刚从树上摘的,酸酸甜甜的,也挺可口,你尝尝。”说完,才想起来刚摘的果子怕是不太干净,便又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才递过去。

  他那一天天上蹿下跳的,衣服也没见得多干净,杜如喜道了谢,接过去便直接收在了袖子里,此举多少是有些嫌弃的意思在里头,可江少栩全然察觉不到,还乐乐呵呵的:“这种果子,叶儿多的甜,你回头就专挑带叶梗子的摘,一准儿好吃。”

  两人在茶楼待了一下午,再一路溜溜达达地回客栈,进门时天儿都黑了。

  杜如喜觉得走路走得浑身风尘仆仆的,不舒坦,便去找小二要上门的热水去了。江少栩心里还惦记着自家师兄的清白呢,一回来就奔着房门看情况去了。

  结果他上了二楼,一抬眼,就看到代华鬼鬼祟祟地站在纪正庭房门外,手里还端着个碗。

  江少栩警惕心大起,大步流星赶过去,低头一看,代华手里捧着碗热汤。

  好家伙,看来出卖色相这一招在纪正庭身上不管用,代华这是明摆着开始来柔情似水那一套了。

  想献殷勤是吧。

  江少栩二话没说,过去就把汤端起来咕咚咕咚喝光了。

  代华平时多伶俐的一张嘴,这回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一双美目微微瞪大了,看着江少栩喉结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三两口便把一整碗全干了下去。

  “想送汤啊?”江少栩喝完一抹嘴,还咂了下舌,“现在没得送了。”

  说完把空碗往代华手里一塞,轰着他回了对门:“行了,没事别再这儿杵着了。”

  代华频频回头,却没说话,只是神情颇为微妙地看了他好几眼。

第16章

  当天晚上,江少栩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都没睡着,就觉得浑身燥,被子蹬了也没用,还是热得慌,而且他睡觉习惯光膀子,这时身上就一条薄薄的亵裤,已是脱无可脱了。

  但就是热。

  他躺下了又坐起来,直拿手扇风,热得简直要冒火,可伸手一抹脑门吧,是一滴汗也没出。

  这给他闹腾的,他向来都是沾枕头就呼呼大睡的体质,这会儿难得失一次眠,漫漫长夜就显得格外的难熬。

  他这实在是是熬不住了,还裹了外衫,专门跑楼下去打了盆凉水,回房里简单冲了个凉水澡,结果是越洗越躁动。

  关键还不单纯是热,他身体里还有股子难捱的劲儿,在他奇经八脉里胡乱冲撞。撞得他是精神抖擞的,这大晚上的,在那儿对着澡盆总想干点儿什么,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意思。

  可到底想干什么,他也形容不出,总之是消停不下来。

  江少栩胡乱拿毛巾擦了擦身,可这大晚上的,湿乎乎的头发总也晾不干,他就把毛巾一丢,盘腿儿一坐,催发了内力想蒸蒸水珠儿。结果更完蛋了,他那个难受的劲儿更甚,除此之外,还多了个心慌的毛病,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这回他总算是觉出不对了,这不是要闹什么病吧?

  江少栩平时壮得跟什么似的,身体倍儿皮实,很少生病,不过因为好动,又粗心,所以反而练功时受伤会多一些,每回都是找他杜师姐去给他处理的伤口。

  这会儿师姐不在身边,但师姐的弟弟在啊,江少栩多一茬儿都没琢磨,裹上衣服就去敲隔壁门了。

  杜如喜被他敲出来时,明显已经歇下了,身上穿着里衣,外衫披在肩上,平时束在脑后的长发此时都披散着,发尾软软地搭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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