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折骨 第64章
作者:归来山
舍不得。
想要一直看着木朝生在自己眼前,在自己身侧,永无分离之时。
但他已经打开了笼子,已经隐忍了那么久,他将笼子打开了,将折断的翅骨修复完好了,只等着鸟儿飞走。
他可以接受的,也可以等待鸟儿回程的驻足,直到生命耗尽之时。
季萧未知道自己病得不轻,脑子已经乱了,难以控制自己身体,掩藏不住那些脆弱的情绪,一时间竟全然奔泻而出。
再多说一点,恐怕木朝生就要察觉了。
他不能让木朝生看到自己的弱点。
只要木朝生都看不见,外人便也看不见,他还能如往常那般沉着冷静,威慑着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
他再次合上眼,将眼中险些暴露的软弱藏起来,道:“去好好收拾一下,不必陪着朕。”
“陛下。”
木朝生没走,他想自己大概探清了对方的心思,如今亲眼所见,亲身陷在对方的爱欲之中,如何能不清楚。
季萧未不想让他瞧见,那边当做不曾看见好了。
他的手指摸索上去,与对方十指相扣,仗着季萧未生病,不清醒,公然撒谎道:“我舍不得,你陪陪我。”
一向冷淡的人难得弯了眼睛,他嗓子痛得厉害,说不出话了,只用尽力气回握过去。
作者有话说:
所以其实是老季离不开木木啊,想到死亡都觉得心里不舍,放不开手
晚安。
第66章 如何才能不爱木朝生
吴信然来过紫宸殿,说是探望陛下,但其心如何众人心知肚明,木朝生没让他迈进殿门一步,提着剑冷冷淡淡挡在门前,半句话都不曾说。
吴信然知道他根本不怕在宫中杀人,季萧未想尽办法也会保他,更何况如今已经定下了行程,只差一道召令,给他一个武将的身份,佩剑也便名正言顺了。
没什么话可说了。
将人赶出去之后木朝生又返回寝殿,那时季萧未已经睡下,他没到屏风后头去,只和阿南站在门边说话。
“陛下担心去路上会有埋伏,”阿南道,“金达莱营的执营信物已经给了小郎君,暗卫会陪同小郎君一同到阳城去。”
“那陛下怎么办?”
金达莱营其实没什么忠诚度,全靠着信物受主人指挥,信物在谁手中,便听谁的。
如今那道烙痕在木朝生身上,季萧未已经洗去了自己的刺青,将号令的权利给了他。
木朝生若带走晏城的势力,季萧未身边便只剩下阿南和几个贴身侍从了。
到时候若遇上刺客,他身体又每况愈下,恐怕阻挡不住。
木朝生神情平静,道:“金达莱营的人我不会带走,家国不可无主,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往后放。”
“小郎君€€€€”
“不必多言,便如此吧。”
木朝生将覆水收回剑鞘中,转了话题问:“林叔叔还未传回消息?”
阿南摇摇头。
他去找林若离的遗物,到现在杳无音信,也不知是否是放弃合作的意思。
季萧未倒也没真的将希望放在一个前朝的外姓王身上,他习惯了靠自己,从太子成为皇帝,从权利架空到逐渐握权,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自己。
林回若带不回枯骨的解药,那便不必再多等。
可木朝生与他出了分歧,他是个贪心的人,他想要活着,也想要季萧未活着。
要是林回没能找到解药,等战火平息,他便自己去找一找。
晚些时候季萧未退了烧,清醒了一会儿,但喉咙如同刀割火烧,不能言语。
他微微蹙眉,忍了半晌还是开了口,轻声问:“吴信然来过?”
“你听到了么?”木朝生凑上前来,“我以为那会儿你正睡着。”
“隐约有些印象,”季萧未抓着对方的手,垂眼看对方指上薄薄一层茧,说,“何日启程?”
“与姐姐说的是明日,但也是掩人耳目,或许今夜便要走了。”
木朝生伏在他榻前,像只舍不得主人的小狗,撒着娇蹭着对方的手,嘟囔道:“陛下病着,也不能送送我。”
季萧未合上眼,强忍着欲,没说话。
木朝生又接着道:“不过没关系,我会早些回来,到时候陛下要来接我。”
“小槿儿。”
季萧未忍不住道:“朕若是活不到€€€€”
“陛下可以,”木朝生不想听他说话,只顾着打断他,“生与死其实只是一念之间,只要你想活着。”
只要有过活下去的念头,哪怕只有一瞬,生长在荒漠的花也能扎根生存。
“无人离了谁便活不下去,这是陛下与我说的,”木朝生道,“陛下要以身作则。”
季萧未又闭了眼。
他快要忍不住了,快要抑制不住了。
情爱和不舍,他说了慌,他同木朝生说的那些,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想要放手,想要装作可以松手,但如今又感到自己一直在深渊欲海里沉浮,艰难地靠着木朝生,抓着他的手,以求些许喘息之机。
他曾经想要将木朝生从泥沼里拉出来,他以为自己是这般做的,而后才惊觉并非如此。
那朵盛开在枝头的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攀爬挣扎求生,一点一点走出地狱,去往人间。
反而是自己一直坠在深渊里,若有朝一日木朝生松了手,他便会彻底失去生机。
季萧未闭着眼,他的身体隐隐颤抖,片刻之后,那具柔软美好的身体伏下来,同他接吻。
木朝生吻他的唇瓣,不带任何欲望,只是觉得季萧未如今很需要,于是便吻了。
他只想要一句话。
只要季萧未说了那句话,他便能放心离开。
木朝生等了一会儿,没有暗示,也没有催促。
他抓着季萧未的手,等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瞧见对方长长叹了口气,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轻轻碰了碰,无声道:“朕,等你回来。”
这便是他想要的东西了。
木朝生怕他反悔,于是飞快应下,重复着,逼迫着对方,说:“一言为定,季萧未,你发个誓。”
“朕是皇帝,你竟直呼朕的名字。”
“快说。”
“……”
季萧未实在拗不过这胆大包天的小狗,却又觉得可爱可笑,忍不住轻轻笑起来,道:“朕发誓,若违背誓言,便少你两顿饭。”
木朝生:“……”
木朝生生气道:“换一个!”
“少你一顿饭。”
夜间微风习习,庭院花树纷然落着雨。
木朝生要趁夜离京,不能再久留了,否则若叫吴信然那方知晓行踪,只怕要在路上埋伏。
于是便同白丹秋收拾了行囊,备了车马,准备离开皇宫。
白丹秋回京之后不常回白府,东西都放在宫中,白枝玉便进宫替她收拾。
殿中烛光摇曳,白丹秋与木朝生从外头进来,瞧见男人在柔光下的侧影,目不斜视地,仔仔细细,犹如往常分别时一般为她折衣。
木朝生脚步顿了顿,忽然揪揪头发,又往外去了,道:“我还是去见见陛下。”
哥哥姐姐应当还有私语要说,不方便站在一旁凑热闹。
他走得很快,像是落荒而逃,气喘吁吁逃回紫宸殿。
季萧未睡过又醒了,耽搁了几日朝政,如今正披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木朝生道:“若身体疲累,还是再多休息几日吧。”
“不可以,”季萧未说,“朝堂上下始终盯着朕,不能示弱太久,否则会遭反噬。”
木朝生便没再说这件事了,只凑到对方身边坐下,像是要陷进对方怀抱里,粘着他,看他落笔。
他的视线始终那么直白炽热,好似看这个世间的万事万物都一视同仁,像噙着一团火,带着蓬勃的生机。
他身上总带着春意般的气息,同季萧未在一起时,显得对方周身的冷冽与死气愈发深沉,格格不入。
季萧未知道自己与木朝生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从性子到抉择,他只能做一块无情无欲的冰,又在旁人不知晓的时候,渴望着春意的热。
每当木朝生带着那团火贴身而上的时候,他所有的心神都会被夺取,哪怕不曾抬眼,哪怕外人看来他无比地冷漠,余光却总是落在对方身上。
木朝生只要站在视线的尽头处,他便能感受到那片灼烫到要融化一切的生机。
季萧未走神了片刻,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因为木朝生抓住了他的手指。
那么温热柔软的一双手,与他十指相扣着。
该如何才能不爱木朝生。
木朝生抬眸望着季萧未的眼睛,对方有一双深邃的如同黑夜一般的眼睛,烛光映在其间,像是星辰。
他从不觉得这样光明正大的对视是多么叫人羞怯到值得逃避的事,他就这么瞧着季萧未,指尖滑下去,将他手中的笔取走,揪住了他的手指。
距离贴近的那一瞬他却忽然偏了脑袋,抓着季萧未的手指,将他指上一枚玉戒摘下来,套在了自己手上。
木朝生弯着眼睛笑,他总是笑得那么轻佻又诱人,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