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57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就在他与谢文昕在殿内查阅奏章商讨要事时,忽然传入的急报让二人不由一惊,此事虽算意料之内,但当此事真正发生时,二人一时也只落得你我相觑。

  如今坐在车内的谢宁想到这里,太阳穴两侧宛如被锤敲打着一般,他无奈两指落在眉间按揉,却始终久久不能舒缓。

  当驴车从留芳门而出时,谢宁有一瞬间便要改道至沅陵侯府。

  王桓与谢宁那江畔一夜泯恩仇后,王桓却依然没有搬回谢宁府上,而是回到自己沅陵侯府,只是偶尔登门。

  侯府重开,之前一直没回去不过是因为殷成凤让王桓安心养病而一人承下了所有事宜,但作为王家独子,就算王桓早已回绝了为他重新加官晋侯一事,对家中之事始终要承担责任。

  谢宁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中缘由,于理,他知道自己该清楚理解,但于情,他却忍不住对其想念。

  有些事情若从未发生,便不会对其狂妄而思,甘之如饴,不过心思末梢不经意带过情景之尾,都如轻羽扫过心堂,握拳难耐,并非画饼便可充饥,望梅便可只渴。

  但谢宁近来也是事多繁忙,虽说二人同在一城,却落得同城而不见。

  今晚发生之事事发突然,而谢宁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去询问王桓此事该当如何。

  但晚风掀起车帘,带着水汽的月光落在谢宁面前时,谢宁却忽然清醒,不由得苦涩一笑,如今也是深夜,何苦再去扰人清梦。

  至此便也再无想法,一路归家至门口,刚从车上而下,早已在门前久候多时的元生便急忙上前。

  谢宁也不是第一天晚归,见元生如此模样,过去一年里多经无妄的他不由得立刻提起心弦,还未等元生开口,便迎上前去。

  可他却没料到元生是焦急道:“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二公子在里头候了您一晚上了,也不愿先行休息...”

  元生话未说完,眼前早已没有了谢宁身影。

  谢宁疾步过院,两旁的家仆见其行色匆匆甚至不敢上前行礼,只好在两侧微微颔首示意。

  元生也紧跟着谢宁身后,只是谢宁刚跨过门槛,屋内一直端坐在桌后的王桓忽然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进来。

  而这时另一个婢子刚好端着汤肴走到门外,元生便想着先把汤送进去再离开,却没想王桓此时已经从里头走到门边,将羹汤一手拿过,另一手将门关上,同时温声道:“行了,这里有我便是,你们都下去吧。”

  谢宁刚跨过门槛,王桓从他身边行过之际他便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门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桓将汤放在桌上后,见谢宁始终没有进屋,嘴角笑了笑,便转身来到谢宁跟前,边伸手解开他衣襟想要帮他将朝服卸下,边道:“怎么?见到我有这么吃惊吗?”

  谁知王桓话音刚落,谢宁却忽然双手如爪般紧紧扣在王桓双臂上,然后二人转身,二话不说便将王桓猛地摁在门后墙边上,然后不等王桓反应过来,谢宁已经猝不及防地吻在王桓唇上。

  事发一刻王桓心中猛然怔住,但谢宁的攻势完全不让人有思考余地。

  王桓自问这些日子里也并非没有对如此风月之事无所眷念,所以他不但没有躲避,反而伸手落在谢宁后背,将其轻抱。

  一番唇齿后,谢宁才得以冷静下来。

  他额头沉重地抵在王桓额上,疲倦地合上了眼,许久后,他才声音沙哑道:“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王桓微微抬头,落在谢宁背后的手缓缓移到他后脑,又将谢宁下颌落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轻轻将其揽住,温声道:“侯府上还有许多事情要担待,若是你想,我多些过来便是...”

  “就几日...”谢宁却蓦地烦躁不安地打断道,“就陪我几日...我只是想离开前多见你几日...”

  王桓本轻抚在谢宁脑后的手忽然停下了,谢宁这时也慢慢站起,王桓少有地沉声道:“你与文...陛下说了?”

  谢宁眸上掠过了一丝微惊,但片刻后他又瞬间理解,边转身往屋里走去,边说:“还没,本想明日再去寻你问你想法,没想你竟来了。”

  王桓亦跟在其身后,谁知谢宁走出两步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盯着近在咫尺的王桓的双眼,问道:“你是为此事而来?”

  王桓知其所意,轻轻摇了摇头,笑着绕过谢宁便就往桌边走去,边走边笑道:“不过是凑巧罢了,小王爷对我于你之情原是这般不相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你念你,便至此地,有事无事,无扰吾至。”

  王桓说着,从桌上将那碗汤拿到唇边探了探,见还有余温,便拿着端着走到谢宁跟前,又道:“今晚定是没有好好用膳了,如此又是深夜,想你也是饿过饥而不想吃食了,好歹喝点汤,暖一下胃吧。”

  谢宁本想伸手就推开,可见王桓丝毫不让,无果,便只好拿过碗仰头喝下,然后绕道桌后坐下,抬头觑了王桓一眼,沉重地说:“你都知道了?”

  还不等王桓回答,谢宁却冷笑一声,又道:“也是,这也算是大事了,说不定你知道的比宫里还早。”

  “谢高钰要进犯,必先从二国交界的汶州下手,此事并无意外,”王桓这时亦走到谢宁身边坐下,谢宁默契地转身背对着王桓,王桓边取下谢宁银冠边说,“正如那日河畔我与你说的,中原之内除去四境,还有些许小国,之所以称其小,一为地小,二为国弱。谢高钰早已蠢蠢欲动,此人山匪出身,狡诈却无足谋,对汶州出手进犯,一来确实是有想要占其地之意,但更多的是要对京中示威,彰显其心其强。当日入京,他早已深谙皇帝年幼不堪世事,如此一举目的便是要引起惊慌,慌而致乱,再在人心薄弱时大举进犯京城,攻占皇都。”

  “如此一来,我们更应该在此时将其镇压,辍其锐气?”谢宁皱眉询问。

  “是,”王桓亦冷静道,“为何谢高钰明知汶州王会求助京师,却依然固执而行?”

  “轻敌,”谢宁沉声答,“他对京中现今军备熟悉,想到陛下未必敢出兵相助,就算出兵,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没错,”王桓这时已经将谢宁头发放下,他取过一支拇指大小的药樽,往掌心倒出两滴,然后轻轻按揉在谢宁太阳穴,边继续道,“但如我方才所言,谢高钰此行志不在占取汶州,而是向朝廷示威,此乃至莽至愚之举,他不会动用其所有兵马,而且只此时此刻他亦还未至汶州城内,比起当年关羽引水倒灌攻占樊城之急迫,我们尚且还有余地,所以就算如今京中兵弱,只要运筹帷幄,一样是可以迎刃而解。”

  自王桓将拇指落在太阳穴,谢宁便合上双眼,沉思片刻后,他才略有担忧地说:“你的意思,此行我确实应去。”

  “知行,”王桓这时心里叹了一声,才温声继续道,“你父亲十六从军,十八称帅,之后跟随先帝东征西闯才平定八方,我父亲十六便随营而帐,茹毛饮血,却始终帐内指点江山,你我安平盛世而生,锦衣玉食,未曾见过风起云涌,如今世乱将起,更是报国之时。”

  “如此道理我心中自是知道,我亦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谢宁忽然从旁抓住王桓的手,然后缓缓转身,目光紧紧勾在王桓脸上,道,“如我一去,你定在家中等我。”

  “这是自然,”王桓轻笑,“你不必担忧,此次出行,封贺都尉为车骑大将军相随相行。贺奉昌是早年便跟在王爷身边出征,其谋略胆识皆为四境之首,虽京中士兵散乱,但贺都尉自己麾下的骑兵绝非浪得虚名,只要谨慎小心,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王桓说话声音轻而宛,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谢宁始终看着王桓,少顷后却将头埋在了王桓肩膀前。

  王桓笑了笑,伸手轻轻拍在谢宁后背,道:“这几日辛苦了,来,我服侍你更衣,明日早朝之上定是一番长战,今晚早睡些。”

  没多久,烛灯倾灭,只留帐外门后一二,二人平躺而卧。

  王桓刚转身替谢宁将被子拉上,谢宁却忽然翻身将王桓按于身下。

  谢宁如墨般的长发散落在王桓脸侧,目光落在王桓眸上,片刻后才道:“我离开后,不得喝酒,不服骨翠,不至春熙,不...”

  谢宁话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二人几乎是脸贴着脸,王桓的鼻息扫在谢宁脸上,谢宁心跳是越发加速,王桓见其脸颊渐发微红,便笑着道:“不什么?”

  王桓话未落尽,谢宁已经吻至唇上,片刻后沉声道:“不止念想。”

  帐外红光夹月色,帐内薄衣倦郎襟。

  次日天未亮谢宁就醒来,见着王桓面对自己侧躺着还未醒来,看着如此凉薄的一张脸竟看得出神,许久不愿移开视线。

  半晌之后,谢宁才依依不舍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而下,却在刚要站起时,手便被王桓拉住。

  王桓双眼还未完全睁开,迷迷糊糊地便说道:“行不于色,静观其变,等你回来。”

  说完,手又疲惫地落在床上,谢宁回过神来后将被子往他身上拢好,在他耳边轻说:“难得好睡,再睡会儿吧。”

  谢宁刚转身,王桓便缓缓睁开了双眼,沉冷目光一直追随在谢宁渐渐模糊的背影之后。

  谢宁打开房门,对着一直候在廊下的元生冷声道:“更衣。”

  作者有话说:

  唔,那个,小可爱们,就,昨天那章啊,就,我第一次写,摸不清阿晋的锁文边缘,就,一直在,试探着...

  不过,相信我,后面的会好的...

  啊,还有就是,嗯,关于二公子的病,再过几章,也会讲的...

  (虽然是有存稿的,但是,因为这段时间三次元出了些事情,然后,情绪上也有点崩,所以,如果之后请假了,不要以为我弃了,我没有,就是跑去凉粥星球上面去冷静一下而已,马上又会是一个元气满满的我

  (爱你萌

  (加油加油加油,我们都要一起加油

第七十四章

  ◎城墙远眺,数不尽相忘江湖◎

  八月十三, 微雨,雾浓。

  早朝之上,谢高钰大举进犯汶州, 已近兵临城下之事在文武百官中炸开了锅。文臣只知对其一番批判控诉却从未提出任何实际建议,武官只道你我争先恐后要嚷嚷要为国除敌, 却从未见有任何一人站到堂中自荐带兵出征。

  谢文昕在正座之上也被堂下纷扰吵得头昏脑胀,只有陈圳还有一二老态龙钟的旧臣脸上是忧容却寡断, 始终未言一字。

  而谢宁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堂上众生色相, 心中只觉讽刺。

  盛世京城, 偌大朝堂,如此境内遭患却只落得老朽沉默, 众臣喧哗, 华而不实, 简直不知所谓。

  一炷香时间过后,依然没有一人上前来说出一句话,就在谢文昕早已手扶额边时, 谢宁忽然二步上前来到殿中, 双手紧握笏板颔首行礼。

  堂下顿时安静下来, 谢文昕亦意外地抬头看着谢宁, 眉间却忍不住微微皱起。

  百官震惊, 除去陈圳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就连站其身侧的孟至源与司空李匪樵也忍不住相互对视。

  这时谢宁沉声便道:“臣愿领军出征。”

  四下哗然, 谢文昕脸定定地看着朝堂正中央身着朝服正颔首凛然而话的谢宁,不知为何, 他忽然觉得如此皇兄, 却如陌生。

  当年牵着自己手在无疆园中玩闹, 当年眼噙泪水在跪在自己面前求得对他人宽恕,当年为了一人而散漫而活,好像这些通通过往,在如今为求请战的谢宁身上,都不过是昨夜浮生。

  但眼前亦无他法,即日谢文昕便立刻封谢宁为镇北将军,授其帅印,都尉贺奉昌军师冯晋随行,定于中秋之后九月十六即刻从京中出兵,直至江上汶州,镇压山东淋北大军。

  九月十五,月圆夜凉。

  谢宁明日便踏上征程,家中并无过分铺张设宴,只是谢辽蓁蓁还有谢宁三人简单晚饭,但晚饭之中却仍是比平日沉重。

  饭席过后,谢辽将谢宁叫至书房。

  谢辽站在书架之后的盔甲架边,伸手轻轻抚在甲上,沙声道:“这幅铁甲,从我十四随父出征,便一直相伴相行,这些年里,多少次替我挡下刀枪,多少次救我于水火,早就是如亲兄弟一般。”

  谢辽语气故做轻松,但脸上满满的褶皱却始终不能掩盖其神色凝重,谢宁站在谢辽身后,脸色也铁沉,目光随着谢辽的手也落在那副铁甲上。

  铁甲上虽划痕纵横交错,但因这些年里谢辽与简氏日夜小心呵护时常擦拭,时间越久竟是越发的明亮。

  “我在你这般年纪,早已是随着铁马长军,走遍了四境黄沙。想当年我与先帝戎马金戈,生死早已置于身外,心中只愿保家护国,天下安宁。”谢辽越说越激动,颤抖着转过身来时,谢宁立刻走上前去想要搀扶。

  谢辽却连连摆手,走道案前坐下,谢宁在桌侧也坐下后,谢辽才长叹一声,又道:“是多少勇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你们今日京中长安,不见战场...”

  “父亲...”谢宁的目光一直凝如尘土落在桌面,“前有无畏者身先士卒,才换安平盛世百子无忧。儿子明白父亲之意,初次迎战,虽并非险战,但初出茅庐,不敢掉以轻心,家门荣,国梁耀,定铭记在心,不负恩泽。”

  谢宁一番话字句坚定,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只是片刻后谢辽却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谢宁,又道:“为父并非给你压力,但始终带着定国大将军的荣耀。等你此战归来,为父便会让你承爵,日后江山,终是落在你们这一辈的手上,无问生死,忠君护国,这是我们淮南谢氏永远的责任。”

  谢辽虽话中颤抖,但并非因为担忧害怕,更多的是对谢宁如今终于可以独当一面的欣慰与激动。

  家训始终刻于心底,这一席话他也藏在心中多年,过去这些年里谢宁的混混度日,谢辽心中只落得淮南谢氏后继无人的悲叹,可近来见谢宁越发的有他当年的锐气,他心中哪里不无感触。

  之后二人并无过多谈话,谢宁在家后宗祠为简氏上香后,又与谢蓁蓁道别一二,便往城北军营而去。

  从小到大,这是谢蓁蓁第一次在谢宁走出家门后却追了出去,站在廊下看着谢宁借着月光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心里是无端想起了当年那个只知道摇着自己手,奶声奶气央求让他出门的小知行。

  九月十五,月圆而亮,军营中亦灯火通明,王桓和贺奉昌早已在屋内而候。

  谢宁走到门外时,正好听到里面二人正在谈话,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示意随从先行下去。

  只听王桓冷声而道:“以贺将军之见,此次出征,可有胜算?”

  贺奉昌坚定道:“谢高钰虽来势汹汹,但其有勇无谋,此次进攻汶州更是操之过急,没有准备充分,只要抓其漏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战是胜券在握,甚至可以以少胜多,以省消耗。”

  “好,”贺奉昌话音刚落,王桓便立刻道,“无论如何,还请贺将军...将殿下平安无事带回来...”

  “哈哈哈哈...”贺奉昌忽然大笑,“二公子,你如此便是太小看我们殿下了!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别看他这是第一次出战,到了场上还不知是谁...”

  谢宁没等贺奉昌说完便走进屋里,贺奉昌一见谢宁,便又笑着道:“你看你看,这一说曹操的,曹操便到了!殿下,方才二公子还在担心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