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天和 第2章

作者:落雨声 标签: 古代架空

  这一劈,足以让人吓出一身冷汗。

  吓归吓,他握剑的手却一丝不抖。

  可手不抖,不代表他会运剑,他的剑招丝毫没有章法可言,看上去似乎只是潦草学过些皮毛。几招过下,才勉强讨巧寻着缝隙刺中了对方那只力大无穷的手。

  接着顺着巧劲向上轻挑,血顺势而涌,那人拿刀的手脱了力,大刀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见同伴失手,埋伏在树林中的人也不再沉着气了,挥着刀一拥而上!

  林师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虽然他没有天真地以为黑衣杀手只有一个,但也没预料到会是十几人一拥而上的阵势,手持银光大砍刀,简直比镇中集市上抢特价鸡蛋的阿婆还要恐怖几分。

  林师边想着,一边挥剑打开几个砍向他的人,趁着空档向着林间的土路猛退几步。 突然右臂猛地一沉,一阵疼痛袭来,首先见了血。

  这人似乎没有和先前砍石头那人相媲美的大力,林师只觉得右手失了劲。他索性把剑往旁边一抛,往后撤了几步,稳住了身形。

  几个黑杀手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会自行缴械,不由得怔了一下。不过到底也是训练有素的,下一秒,几把锃亮的大刀一齐冲着林师的脑上劈去。

  眼看刀光携着疾风急冲而来。下一秒,林师左脚点地,衣袖翻飞。一个闪身,二指并拢在空中虚点几下。

  “去!”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随他手指移动的方向一起移动,快得让人看不清,紧接着着为首那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微风一吹,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死咒。

  咒术是天文道不外传的秘术。

  相传天文道主蒋子道精两法,一手咒法,一手剑法。此一脉咒术以棋为底,以子为刃,以一物为媒介。只要二指翻飞,捏决而成,甚至不需借物,便可刀剑一般杀人于无形之中,甚至比刀剑更快,更狠。

  只是…师父曾告诫过,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在人前使用。

  倘若用了,便要保证不留活口!

  “你们可以再来!”此处于偏僻的山林,林师至此后就没有其他人经过,于是他也不需再顾及其他。他一收袖,将手背在身后,“且看是你们刀快,还是我手快。”

  剩下几个黑衣人听罢,竟也毫不畏惧,再次提刀向他冲来。

  林师右脚后撤一步,眉头微蹙,正欲抬手提指,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心中不由一惊。

  眼看黑衣人已经扑了上来,突然一只箭从远处乘风顺势而来,擦着林师的耳边嗖地掠过!

  劲风扬起他耳边一缕长发。

  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被射来的箭矢直直贯穿,狠狠地定在了后面的树上,一口血喷涌而出,没了生气。

  情况陡变,却比刚刚愈加不善。林师来不及多想,顺势倒在那个被他放倒的杀手身边,打算装个样子,他伸出未伤的左手,朝那人背部一抹,悄无生息的隐去了施咒的痕迹。

  此时马蹄声已然赶到,骑马的,是一个身着锦袍,手里还提着弓箭的男子,弦上还搭着一支未发的箭。

  精弓玉袍,看样子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剩下两个黑衣人见这边来了帮手,自知自己大势已去,手上的刀猛地一转方向,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竟又是一群死士。

  这位路过拔刀相助的好心人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师,在他身上猛戳一通。林师胸口一热,吐出一口血来,喘了几口气。

  这点穴技术......

  应该和他的剑术处于同一水平。

  刘景珉没想到他这副表情,又见他一副更加虚弱的样子,盯着手指自我怀疑了几秒,片刻后不再多想,转身朝已经没了气息的死士身上一通摸。

  坐在地上的林师看着摸尸体的人,甚感疑惑:如今富家公子竟还有这种癖好?

第2章 一醉春 孙如卷

  “有这种癖好”的刘景珉当然不知道被他救下的这个人对他产生了怎样无端的遐想,他仔细地摸了一遍,终于在为首的死士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牌。

  玉牌有拇指般大小,形状呈是长方形,正中央雕着一颗小巧的松柏树,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刘景珉神色自若,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反而林师接过他递来的玉牌后,脸色蓦地一变,全身一僵。

  刘景珉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异常,问道:“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无事。”林师将玉牌还给他,站起身来,“冒昧一问,这个玉牌,是有何意?”

  “多一个物件,便是多一个渠道去调查这些人。”刘景珉坦然,歪头看向林师,玉牌在他手中抛上抛下。

  林师也不细问,抱拳行一礼,“多谢公子搭救,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刘文易。“

  “林长兮。”

  刘景珉见他右手见了红,白色的衣袍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似乎有些担心,道:“既然受了伤,便不好再骑马,不妨同我一道坐马车回镇上?”

  林师不想麻烦一位陌生人,婉言谢绝:“多谢好意,林某的伤并不严重,自行回去便可,不麻烦刘公子了。”

  刘景珉再三坚持:“若是丢你在这深山老林里,不知道又有什么危险,我安不下心。“顿了顿,又正直道,“小公子就别推脱了罢。”

  他如此坚持,林师也不便拂了他的好意,上了马车,同刘景珉一同向长渊镇方向驶去。

  ......

  车子在长渊镇最繁华的街市停了下来。

  这条街上有着整个长渊镇,乃至整个岭南地区最好的酒楼,有钱的达官贵人最爱沉醉于此。因此此处的酒自然也是价钱极高,林师望着这家名曰一醉春的酒楼,想着,恐怕自己一个月的用钱,也抵不上这里的一顿饭。

  此时此刻刘景珉正摇着扇子望着他,好像等着他出钱报答救命之恩似的。

  他已经把之前用的弓箭收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背在身后,现在正轻摇着一把折扇,装得斯文,与之前那带杀气的判若两人。

  他看向刘景珉的时候,刘景珉也在打量着他。

  一身白衣,没有其他颜色的点缀。一头乌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发带束成马尾,别着一只玉簪。而如今白袍上沾上了血迹,就如同一块美玉上沾了点点血斑,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刘景珉心想,一双晕开点红的桃花眼;左脸边细看有颗小痣,点在白皙皮肤上,亦在耳边的碎发下时隐时现。薄唇,嘴角时常带着笑,让那眉眼也弯弯的,乍一看温和让人亲近,可看久了,又让人觉得同他是有些距离的。

  良人如美玉,也许说的便是这般。

  林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于是率先打破沉默:“刘公子去医馆或回客栈,带我来这一醉春做什么?”刘景珉“唰”地将手中扇子合上,道:“林公子不知。这一醉春的主,既是会做生意的老板,又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此来让她为公子看一看,莫要伤到了筋骨。”

  “小伤而已,找一个小医馆便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林师失笑, “我一届小人物,哪劳烦得了孙姑娘为我出诊。”

  刘景珉一挑眉,奇道: “原来林公子也同孙姑娘认识?”

  林师与她倒不相识,也从未见过。只是自打他来了长渊镇,便听闻这孙姑娘的名字好些次,百姓口中的似乎是个热心肠的侠女,医术亦能为人所赞赏。反倒她这一醉春老板的身份,鲜有人提起。

  “孙老板的名声在外,整个长渊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下这样的无名小辈,怎会于孙老板相识。”林师摆摆手,答道,“倒是你,如此熟稔,看来与孙姑娘颇有交情。”

  “当年也算半个江湖人,与孙姑娘是旧识了。”刘景珉并不直答,只是笑笑,扇柄一撩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快些进去罢,莫耽误了疗伤的时辰。”

  二人说明了来意,不出片刻便有人前来,说孙姑娘于后院,请他们前去一会。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是一片清幽的院子,院中栽着梨花,春时正季,传来阵阵香气。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文易小公子。”清亮的声音先声传来。片刻,一位相貌清秀,眉间带妆的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

  女子在二人面前站住,歪头打量了一下,笑道:“想不到还带来了贵客。”

  “叨扰了。”林师向那女子微行一礼,“见过孙姑娘。”

  “无妨,”姑娘莞尔,一头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叮作响,“小女孙如卷,见过林公子。”

  其实林师的伤不重,再重也没有要专门请医师来瞧的地步。只是他凝血慢,伤口止得慢,血渍便浸在衣袍上,显得触目惊心。

  “并未大碍,”孙如卷把林师挽上去的袖口放下,“公子幸运,若是来一把宝刀,你这胳膊,怕是苏先生出诊,也保不住了。”

  林师双眼微睁:“苏先生?”

  “公子不知?”孙如卷亦诧异道,“苏子栾,苏先生,当年可是闻名天下的名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年我居于京城,曾有幸跟着苏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后来先生不知为何进宫做了太医,我便出了师,回了岭南故乡。”

  “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不久后苏大夫辞官隐退了。”她低下头,似是有些难过,“在此之后,世间便再无先生音讯。”

  苏先生,苏子栾。林师是知道的,或者说他是认识的。他小时常听师父提起,说他是当代圣手,后来入朝为太医属当值,全天下无人可与之较量。

  可当年人称的圣手神医,如今却不知身在何方。

  “抱歉,无意提起姑娘的伤心事。”林师愧疚道。

  “无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很多事我也已经淡忘去了。”孙如卷抬起头并不介意,莞尔,

  “我去里屋给你抓两副外敷的药,你快些去屋外头找文易吧,他大概要等不及了。”

  她笑起来尤是好看,更隐隐有一种异域的风情。

  “此番有劳姑娘了,“林师把头上的一把玉簪抽下。玉簪温润透光,一看便知是口良玉,林师双手递她,道:“初出山门,身上没什么钱财,这玉簪稍值些银两,聊表谢意,望姑娘莫要嫌弃。”

  ......

  林师扶墙走出屋门,刘景珉正靠着院墙把玩着一片从院中绿竹上摘下的竹叶,听闻他脚步声,将那树叶往嘴里一叼,背手问他:“如何?”

  问的自然是伤口。

  “无事,说了是小伤,还要劳烦一趟孙姑娘。”林师微笑,“她往后房抓药去了,我在此等候片刻,你若是有事,便先回罢。”

  “既然是我救了林公子,就要帮人帮到底。”刘景珉又掏出那把折扇摇晃起来,凑到林师眼前, “今天我得把你送回住处,不然心里怪不踏实的。”

  林师推辞:“小伤而已,何必如此劳烦。”

  “这有何麻烦?”刘景珉反问,“能见到美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刘景珉不知,林师将他话里的那声美人套在了孙如卷身上,心道,确实是个娟秀的美人姑娘。

  ......

  天色已经在这会儿功夫里彻底暗了下去,街边点起了灯笼。林师站在灯下,面颊映得有些泛红,他拱手道:“今日多谢刘公子搭救。”

  “以后叫某文易便好。”刘景珉摆摆手,大致意思是举手之劳而已,抱臂同他闲谈,“我还有一事想问。”

  林师“嗯”了一声:“何事?”

  “今日那山林鲜少有人去,公子前去以身犯险,是为何?”

  “....”林师罕见噎了一下,“今日在茶楼里闲坐,听旁人闲话徐老爷被人杀害之事,有人道他在此处目睹了徐富商遇害,我便想前去一探。”

  他有意隐去了天文道一事。

  “是。”刘景珉抱臂,悠悠道,“昨日徐府已经挂了白绢,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死,和你今日遇见的些个死士没什么干系,更像是他儿子干的。”

  “徐家之子?”林师蹙眉道,“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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