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笳月 兰秋笳月 第18章
作者:蔓荷桥影
贺裕有些抓狂。
这里是古兰时的地盘,所以他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难道真的只能等皇兄来救自己吗?
到时候需要多少筹码来换呢?
为了救自己而牺牲这些东西,值得吗?
他刚开始还觉得自己值得,但是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
贺裕很惜命,但是他更珍惜自己的皇兄,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
不能帮忙助力也就算了,至少不能拖后腿。
他想,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就算让他自尽,也不能让乌夜国占那么多便宜。
不能让皇兄为难。
贺裕感觉头有点疼,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大漠的夜凉得刺骨。
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银铃声。
他感觉自己的衣领紧了些许,好像有人给他掖了被褥。
“母后……”他喃喃道。
第20章 杀鸡儆猴
“大殿下,秋狄来犯。”
一个侍卫慌乱地递来了一封密报,额头上因密密麻麻的汗水而发亮。
古兰时本在案边看兵书,听到身边的动静,眉头下意识一蹙,伸过手接下了那封密报。
他匆匆瞥了一眼,目光如鹰:“秋狄国竟然派了那个蠢货。”
站在一边的大巫有些担忧道:“大殿下,秋狄屡次来犯,甚至……都死于他们之手,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南方的几只军队休养得还不错,应该能抗下这次反击。”
半年前乌夜国与齐国打了一场败仗,元气大伤,三月后秋狄国又落井下石,从南方偷袭乌夜国。此战过后,他们更是损失惨重,连古兰时的王兄都在这场大战中丢了性命。
“孤等的就是他们。”古兰时眼底晦暗,假装没有听见对方话语中故意省略的那个人,手指一掐,将那封密保放在油灯上燃了,发狠道,“大巫,劳烦你去点兵,今夜出征。”
大巫颔首:“是。”
他抬起头,看着古兰时的侧脸,犹豫道:“大殿下,此行不知归期,齐国的贺裕……如何安排?”
提到这个人,古兰时的眸子犹如刀锋横扫:“当然是留……”
不,等他一走,贺裕一定会想方设法逃走。
想起这人狡猾的双眼和故意示弱时候的可怜模样,古兰时心中没由来地感到烦躁:“把他一起带走。”
大巫对他这个决议感到诧异:“大殿下……”
“他对我们来说是牵制贺昭的利器,乌夜国此时腹背受敌,要是和秋狄开战,必须防着东边的齐国。”古兰时沉稳分析道,“贺裕是个狡猾的中原人,孤不亲自看着总是不放心。”
大巫会意:“届时,奴亲自帮殿下看着便是。”
“给他准备一个囚车。”古兰时还没有那么好心,特地为他备一辆马车,“尽快出发。”
“是。”……
大漠苦寒,只有呼啸的西北风。
明明才是秋天,夜晚就已经这么冷了。
贺裕缩在囚车中,啃着方才侍卫长发下来的烤地瓜。
他的嘴边有一圈黑糊糊的印记,大概是那个烤地瓜留下来的。
刚开始听说古兰时要离开郾城,他还以为自己有了逃跑的机会,谁知道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将他抓走了。
西域两国开战,他一个中原人跑到哪儿去都是送死。
他搓了搓手,心想着这样能暖和一些,却没想到用力太过,将手皮搓破了。
两边看守他的侍卫都用一种非常鄙夷的目光看他,其中一个见他这幅蠢样,故意踹了一脚囚车。
囚车左右摇晃,贺裕手没拿稳,那个烤地瓜滚落下来。
沾了一层厚厚的灰。
贺裕身子也没站稳,“噗”一下跪在囚车里,身上灰扑扑的。
他嘴唇翕动,抬眸将那两个侍卫的脸记了下来,然后不慌不慢地捡起地上沾了灰的烤地瓜,用手擦了擦。
不吃会饿,饿久了会死。
他可以去死,但是不能这么窝囊地死。
两个侍卫发出了几声怪异的笑,然后各自从自己战衣中的囊袋里掏出了一只烤鸡腿。
“喂,中原人。”其中喝道,“你跪着舔我们的马靴,可以得到两个鸡腿。”
贺裕闻着那股香味,嘴里难受得发酸。
他没能完全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大概能猜到,那些人是想要羞辱自己。
他充耳不闻,继续啃着自己的烤地瓜。
紧接着,他的囚车又被踹了一下。
这一次晃得他直接趴倒在地,手中的烤地瓜再一次滚落。更脏了。
贺裕木讷地趴在地上,听着那些人刺耳的笑声,手指慢慢扣进了囚车里铺放着的干草。
“你们在干什么?”
此时,身后响起一道清峻男声。
那两个侍卫有些慌乱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大巫。”
贺裕见到那个黑袍男人,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涣散的瞳孔渐渐凝聚回来,他动了动身子,感觉自己这个姿势有点难受。
“大殿下叫我来带你去他那儿,”大巫复杂地看了那被弄脏的烤地瓜一眼,那一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殿下那儿有新鲜的食物。”
贺裕现在身上脏兮兮的,看着有些可怜:“知道了。”
大巫给他开锁,将人引出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之后,把他带到了古兰时帐中。
帐门口正跪着那两个侍卫,二人已经脱去了战衣,背后还有几道藤鞭留下来的血迹。
贺裕看得触目惊心,戳了戳大巫的胳膊肘:“这是……”
“他们犯了军规,乌夜国将士不可私下虐待战俘。”大巫淡淡道,“他们早些年是国王手里的兵,有些不听话。杀鸡儆猴,一顿藤鞭已经是轻饶了他们。”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依着大殿下前两年的性子,这两个人大概连命都留不住。
若不是碰上南方打仗,他们可能就活不到现在了。
第21章 为他出气
有那么一瞬间,贺裕以为古兰时是在给自己出气。
原来是他多心了。
古兰时本来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次不过是整治不听话的士兵。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为自己出头。
自从那天伺候过古兰时一回,这人就再也没主动来找过自己。
他本来还以为古兰时对自己有意思,现在想想,那天不过是兴致上来之后的冲动而已。
泄欲的奴隶罢了,是男是女,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都不要紧。
贺裕蹑手蹑脚地拉开帐帘,闻到了一股异香。
很熟悉的气味,是当初他在宫宴中闻到的“血舞”的气味。
只见古兰时赤着上身,跪坐在矮桌边,正读着一封书信。
读完之后,立马放在油灯上燃尽。
贺裕能够看到他胸前隐隐约约的伤疤,深色的皮肤下盖着的或长或短的印记,宽厚的肩膀上还有一个尚未完全愈合的血洞。
他呼吸一滞,下一刻,对上了那双蓝绿色眼眸。
“古兰时……”他艰涩出声,“我来了。”
古兰时沉闷地“嗯”了一声。
“你不冷吗?”贺裕没话找话。
他愣愣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跪着还是继续站着。
古兰时拧眉,语气不太好:“你觉得这里冷吗?”
帐中温暖,还烧着碳,脱光衣衫也不会觉得冷。
这一会儿的时间,贺裕已经感受到自己后背上的密汗了。
“还好……”
“吃点东西。”古兰时面色不改,仿佛已经忘记这两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再过两个时辰我们便要上路了。”
贺裕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矮桌,上面堆放了各种各样的新鲜吃食,有羊奶,有牛肉,还有油饼。
他早就饿得肠子打结了。
“等着孤喂你吗?”古兰时冷冷出声道。
这一声吓得贺裕一哆嗦:“不用……”
他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摸起一块油饼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