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千里送 退婚千里送 第38章
作者:大生生
“跟母后辞别,出宫找圆礼。”
国君顾盼了一下左右,期艾道:“莫叫皇后知道。”
徐偈转身离开的身形一顿。
他看了国君一眼,福至心灵般,又重新坐回了椅中。
在国君诧异的目光中,他将袖一卷,冲太医道:“再解开。”
太医当先把目光求助到国君身上。
国君莫名道:“刚包好解开作甚?”
徐偈一扬眉,“我有妻子。”
“然后呢?”
“有人疼,不必藏。”
国君一口气登时噎在胸口,见徐偈得意洋洋摘了白布,那张牙舞爪的伤口好似专在眼前晃,心中愈发郁塞起来。
徐偈将袖一放,长身而立。
“父皇,我不去母后宫中了,您自己可把您干的事儿藏好了。”
徐偈扫了眼皇后宫殿的方向,神清气爽地走了。
他满面春风归了府,拿胳膊往章圆礼的胳膊一放,章圆礼掉了泪,发了怒,也不顾约好的出门玩耍,卷起袖子要进宫。徐偈将抱住,将门一关,陪圆礼一并骂了一回老子,而后将圆礼抱进榻上。
徐偈臂上那伤宛若巍峨泰山,将章圆礼老老实实压得不敢动弹。腿也不好踹,手也不好推,半推半就叫徐偈入了门,翻过来覆过去来回折腾,膝盖都跪得通红,只为徐偈一句“胳膊使不上劲。”
最后哑了嗓,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接旨都是徐偈替他接的。
那旨非别的旨,便是任命章圆礼为白衣司镇北将军的旨。
于是章圆礼在床上当上了小将军。
章小将军很快投入了自己的新工作。
立司,开衙,建府,“白衣司”三个大字明晃晃挂匾正门。
章圆礼有主意,达官贵族之子一律不受,只自寒门贫户、流民乞儿中选拔,不出一月,招来千名苦命孩子,于校场习起了武。
半月一小校,一月一大校,千余人很快刷成五百人、二百人、百十人,章圆礼新授玄色虎纹服,并一把快剑,一柄春阴细雨针,一套易容妆奁,第一批白衣将士正式入编。
百名孩童,年岁皆七八岁左右,脱了胎,换了骨,迅速磨砺成刚毅男儿。
章小将军着黑衣,束高发,黑色腰带将细腰一束,立于其间,眼中的寒光比宝剑更甚。
这百十个小将,白日是下属,是将士,夜晚是徒弟,是孩子。吃穿用度,章圆礼一一过问,有几个惊梦的,哭泣的,章圆礼挨个疏导,尽力关怀。
时间长了,一帮小子们也处出了感情,一个叫李晓琼的,镇日目光倾慕地黏在章圆礼身上,还一个叫钱羿的,竟敢央章圆礼给他讲故事。
烦得章圆礼生生动了继续刷人的心。
章圆礼被百十个孩子缠得头痛,全然忘了当初要和徐偈争谁做主,踹了五十个丢给徐偈。其中就有那撒娇精钱羿。
徐偈面对章圆礼若和风细雨,转脸就成玉面修罗,那五十个孩子在徐偈手下过得痛不欲生,本领蹭蹭涨,望章圆礼的弟子如狼视羊,恨不得啖肉替之,重回章圆礼羽翼之下。
就这样,以钱羿为首的徐偈一派本领高出一截,将李晓琼等人踩在脚下。李晓琼羞愧难当,主动请辞,求章圆礼将他除名白衣,只望能当牛做马,随侍章圆礼左右。
章圆礼怒火中烧,先发作徐偈一通,将五十只狼崽收回,重新丢他五十只绵羊,而后奋发图强,教习愈发严苛,绝不允许自己这边再次败落。
好景不长,章圆礼自己斗得正酣,虞国在数度预热之下,正式立徐偈为储君。徐偈当上太子,两人搬了住处,章圆礼齐王府还尚未新鲜够,便又住进了更加轩丽的太子东宫。章圆礼适应东宫居所倒在其次,倒是徐偈内政缠身,事物冗杂,能勉力陪章圆礼已属不易,白衣这边再无暇插手。大权重新归章圆礼独揽,百十个生龙活虎调皮捣蛋的孩子岂是常人能生受?章圆礼累得直念郎君。
手头的事物忙了,给家里的信也就少了,寄给母国的信件一封少似一封,对故国的思念也一天浅似一天。远在千里的长公主盼了半月的书信,在无甚音讯后,反而放下心来,对丈夫笑:“没信好,忘了咱们才好,说明他在那边过得极好。”
章圆礼亲娘都没顾上写信,倒抽空忙闲,给他师父去了一封信。
内容无他,只将大虞创立白衣司事宜,原原本本,平平直直,如数告知。
信笺被送往千里外的断剑山庄,章圆礼的师父李怀义读罢,沉吟片刻,忽而遣退弟子,将李云霄一人招至内室。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聪明圆礼给师父写信啦!
第36章
李怀义将将信陈于李云霄面前,问道:“你怎么看?”
李云霄捧着信读罢,想了半晌,忽而拱手一揖,“父亲,我们断剑山庄也可如此,我欲效仿师兄,报效君上!”
李怀义坐在上首,沉吟着看他半晌,只“哦?”了一声。
李云霄当即屈膝跪地,仰脸道:“父亲你教我本领,若只让我困于山林,我不甘心!晋国各地风土,无人比我们断剑山庄熟识,江湖诡谲技艺,无人比我们断剑山庄精通!我大好男儿,一身本领,若不能提携玉龙为君而死,此生有憾!”
“有无私心?”
“没有私心!”
望着李云霄满目炽光,李怀义面沉如水,冷声道:“我踏出房门之前,你若道不出别的原因,便消此蠢念,永不复提!”说罢一刻不留,转身便走。
李云霄看着李怀义离开的身形,心念急转,在李云霄推门那一刻,忽而转身喊道:“为章圆礼,为制衡!”
李怀义将门掩紧,转过身,将目光沉甸甸压向李云霄。
李云霄跪在地上,梗着脖,硬着头皮大声道:“圣人见微知著,睹始知终,一叶便可知秋。师兄所立白衣司目前虽仅百人,可若成气候,虞国实力顿增。其夫君虞国太子,极善谋略,他夫妻合力,或许将来可以一国之力独抗大梁。”说到这,李云霄心下一戚,偷瞄了眼李怀义。
李怀义却将眼一眯,“继续。”
“梁国若灭,我们与虞国……便……没有敌人了。”李云霄只觉口中干涩,心下狂跳,他舔了舔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时两国相邻,势均力敌,便是友,一强一弱,便是敌……我希望晋国强盛,我……不想与师兄为敌。”
他看向李怀义,见李怀义沉吟不语,料想自己已然猜中父亲心思,眼中当即淬出了光,“我虽为匹夫,可亦盼两国相安,今日投身君王,将来纵是敌非友,我也无愧于心!”
谁知李怀义竟目光愈冷,若冰,喝道:“还有吗!”
见李云霄呆立,李怀义转身便走。
大门推开的那一瞬,日光兜头洒下,光尘霎时扑进,浮光掠影间,李云霄忽而站了起来。
“爹!那封信!”
李怀义自光下转过头来。
“师兄、师兄亦是此意!”
李怀义看了他良久。
忽而一笑,从光下走入影中,“宦海浮沉,苦多甜少,爹来陪你。”
“其他叔伯兄弟€€€€”
“遣散。”
李云霄望了过来,眸中暗光涌动。
“江湖人,江湖老,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断剑山庄。”李怀义说道。
半月后,显赫一时的断剑山庄一夜消失,李怀义散尽家财,门徒飘零。
与此同时,晋国成立密探组织,名为“绣衣”,首领姓李。
一月后,章圆礼收到了李怀义的来信,他将信读罢,末了,笑了笑。
恰巧徐偈推门而入,章圆礼将信收进袖中,徐偈便笑了,“又来家信了?写了什么?”
章圆礼瞪他一眼,“我的家信,不给你看。”
“只要不是我的坏话,不看也罢。”他挨着章圆礼坐下,在他肩上捏了捏,“最近主持白衣累不累?”
“累啊……”章圆礼抱怨,“七八岁的孩子,闹起来真够头痛。”
徐偈皱眉道:“那个叫钱羿的,又缠着你了?”
“那倒没有,”章圆礼眼珠子一转,“你吓唬他了?”
“天天缠着你给他讲故事,成什么样子。”
章圆礼笑着戳他头一下,“你怎么连七岁孩子的醋都吃?不过啊,那个叫钱羿的确实有天赋,我瞧着将来差不了,当然,别的孩子也都很好。”
徐偈点点头,“前几日我去查看,瞧他们都学有小成,将来必堪大用,能有这样的成绩,是圆礼的功劳。”
章圆礼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会儿,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瞧着他们可堪大用,可我与他们相处久了,想到将来他们肩负的责任,或可遇到的危险,又于心不忍。今日李晓琼用剑划伤了手臂,不说疼,只悄悄掉泪,我发现时,血已染红了袖管。我问他为何不告诉我,他却说这点小苦都吃不了,如何令我满意?可我心里,并没有要他吃苦忍痛的意思。”
徐偈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用你提醒,从他入白衣的那一天起,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责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不仅他们,便是你我,若家国有需,亦当以身报国,这是所有男儿之责,何须怜悯嗟叹呢?”
章圆礼又瞪他一眼,“好大的口气,百姓求温饱,孩童企怀抱,图的不过是眼前事,怎么就得给你们徐家捐躯了?”
徐偈揽着他笑了,“朝阳王好犀利的话,朝阳王是我们大虞请来的贵客,的确不该给我们徐家捐躯。”
章圆礼却突然把徐偈的胳膊放了下来,“你是不是看到我的信了?”
徐偈微微一怔,有些失笑,“圆礼,你好敏锐。”
“你知道信里的内容了?”
徐偈看向他,“李师父的来信,并不难猜。白衣脱胎于断剑山庄,李师父来信,要么是圆礼学艺不精,向师父请教,要么便是圆礼有些体己话,想要跟师父说了。我的圆礼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学艺不精呢?”
章圆礼沉默片刻,“我这么做,你不介意?”
徐偈目光澄澈,“圆礼,你是晋国人,我不能一面要求你为我们大虞操劳,一面不允你挂念母国。”
章圆礼微微移开眼,“……我以为你会介意。”
徐偈握上他的手,“大虞与晋国是盟国,你是两国的福星,不要把这层身份当成你的负担。大虞与晋国比之强梁,实在可称弱小,若图将来,只有自强,若生提防盟国之心,不必强梁来犯,我们早已自溃。所以我从未提过要你为白衣之事保密,你不该为此事焦心。”
章圆礼垂下眸,“我只是把我创立白衣的事情告诉了师父,至于师父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徐偈低头看他,“为什么不明示李师父?”
“因为你不知道江湖有多自在,若师父志不在此,却因我命令踏入宦海,我会成为整个断剑山庄的罪人。我那封信,只把我训导弟子之事告诉了师父,若师父志在山林,那不过就是一封讨教信;但若师父愿意为晋国做些什么,他会懂我的意思。”
徐偈轻轻吻了吻章圆礼的额头,“圆礼好一颗七巧玲珑心。”
章圆礼长睫微微一颤,握紧徐偈的手,“徐偈,我身在你们国家,为你们国家每做一事,我心甘愿,但夜深人静时,却也对母国生愧。”
“圆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会不会就不这么焦心了?”
章圆礼茫然看向他。
“在离开晋国之前,我与你的皇帝表哥偷偷做了个约定。”徐偈的目光温柔地看向他,“以二十年为期,各自图强,二十年后,共伐梁国。”
章圆礼惊讶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