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谷 不归谷 第50章
作者:明月上西楼
“管你睡哪儿。”楚不归说着往院外走去。
“你去哪儿?”
“吃饭。”
叶星河忙跟上,再不敢闹楚不归,怕他当真不让自己上床,这种事楚不归做得出来。
*
无忧谷外有个小镇子,约莫只有不到一千人,镇子里头酒肆药庐都有,供应了楚不归和叶星河平日的生活所需,有时候楚不归不想做饭,两人便会到镇子里的酒馆改善生活。
他们虽不在镇上居住,但是常去,又生的出众,老板已经认得他们,一见到他们,就热情地招呼上座,“二位公子,还是老样子?”
“对,多打两壶酒,再切点牛肉,我们一会儿带走。”楚不归放下几个铜板。
“好嘞。”老板对小二吆喝着,“两碗打卤面,两斤牛肉,两壶酒!”说罢并没有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二位公子,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们的。”
楚不归倒茶的手一顿,和叶星河互看一眼,信封上什么都没写,并不清楚是给他们之中的谁,叶星河准备去拿,楚不归按住他的手,拿起信封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常,方才拆开,看了两眼,递到叶星河手中,“是给你的。”
叶星河微愣,“给我的?”
两年过去,他们从未收到过任何书信,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了。
他低头看去,原来信是圣鹰教写来的,请他回去主持大局。当初那一战,圣鹰教损失惨重,纪无情失踪,叶星河重伤,教内无人主事,圣鹰教大乱,于是教中长老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叶星河的行踪,派人来请他回去。
叶星河自然是不会回去的,他一手捏碎了信件,随风扬去,对楚不归道:“我们吃饭。”
打卤面吃在嘴里毫无滋味,吃了这么久,叶星河也习惯了,他大口吃着,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不归同样也感觉到了,在酒馆的对面,站着三个人,一身黑袍,戴着兜帽,这样的打扮在小镇子格外引人注目。
叶星河和楚不归谁都没理,吃完东西,带着酒和牛肉往回走,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
直到走出镇子,叶星河才停住脚,他一把拔出剑,猛地朝后刺去,三人纷纷闪身退开,直直跪在了叶星河面前,“属下请少主回家!”
叶星河收了剑,冷冷看着他们,“这里才是我的家,回往何处?”
“少主,教中不能无主啊。”一个黑袍人趴跪在地上。
“那是你们的事,现在江湖与我无关,圣鹰教更与我无关。”叶星河说罢,拉着楚不归的手就走,三个黑袍人对视一眼,不敢再上前阻拦,只好目送着叶星河离开。
行至院中,叶星河依旧一言不发,楚不归扯扯他的衣袖,“星河,我们出去看看吧。”
“看什么?”叶星河问。
“江湖。”楚不归抬头望着无边的竹林,感受微风轻拂脸庞的惬意,静静开口,“当时我们走的太突然,许多事情并没有了结,我们该回去看看。”
他们隐居在此,然却并没有远离江湖,因果未了,总有纷争,今日是圣鹰教,明日不知还会有谁,那些曾经的故人,仇人,潇潇暮雨总关情,该去和他们道一声再见。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叶星河看向楚不归的眼睛。
楚不归亦看着他,眼中深情缱绻,“了却了世俗尘事,才能更好的在一起,一年后我们回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好,都听你的。”
*
风起,雨急,江湖从未停止。
二人先到了圣鹰教,这里是叶星河长大的地方,他的父亲纪无情在这里做下了许多事,他该有一个交代。
如今的圣鹰教已大不如前,和楚不归上次来的时候全然不同,一阵秋雨将枯败的树叶打落在地,无人清扫,教众寥寥,立在中间的圣鹰雕像也蒙上了一层灰,萧瑟不堪,叶星河一步步拾阶而上,从前的四大堂主已不在,听到消息的长老纷纷赶来迎接,高呼着:“恭迎少主!”
叶星河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少主,今日过来,是想代替我父亲做个交代。”
他没有在象征教主的椅子上坐下,而是立在一旁,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除了几个长老,其他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他微不可闻轻叹一声,“圣鹰教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与我父亲脱不了干系,如今圣鹰教已无从前的实力,也不再成为江湖的威胁,大家若还愿意留在教中,便以此为据,继续生活,只是以后切不可再行恶事,亦不要再涉江湖事,安稳度日即可,我想不会再有人为难;若不愿留下的,有更好的去处,请君自便,不算叛教。”
“少主,这怎么能行,我等盼着少主回来重振圣鹰教。”长老激动道。
叶星河摇摇头,挑了个最近的椅子坐下,长叹一声,“我对这些事已经没有兴趣,没办法帮你们重振教风,今后教中之事,由几位长老负责吧。”
“可是……”长老还欲再说,被叶星河打断,“不必多言,今日来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大家心中不满,对我父亲有怨,我可代我父亲领教。”
几位长老和教众面面相觑,交谈半晌,虽无可奈何,却也心知不能勉强,只好对着叶星河行了个大礼,齐声道:“少主心意已决,我等恭听教诲。”
叶星河在圣鹰教留了一日,将教中大小事宜安排妥当后,才和楚不归离开,看着下山的几千阶,两年前那场大战犹在眼前,楚不归不禁感叹,“希望他们能听你的话,让圣鹰教走正途。”
“他们本也不是什么不辨是非的坏人,今后在山上偏安一隅过日子,再好不过。”
离了圣鹰教,赶在天气冷起来之前到了天山,巍峨的天山耸立眼前,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隐在云雾深处,看不真切,叶星河和楚不归坐在山脚下的一间客栈喝酒,临窗而坐,透过窗户,刚好能看到天山山巅,叶星河静静喝着酒,听着店小二的禀报。
他们给了些钱,从店小二那里打听消息,店小二说飞花教教主已经闭关许久,飞花教内一切事务由大弟子董晴负责,他还说董晴时常带着飞花教的教众下山巡查,他们多亏了飞花教的庇护。
“不上去看看吗?”楚不归为叶星河续上一杯酒。
叶星河摇摇头,“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如不见的好。”
说罢,他问店家借了纸笔,书信一封,让店小二叫来巡逻的飞花教弟子,转交给教主,那飞花教弟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圆圆的脸蛋还未长开似的,透着天真的可爱,她歪着头问:“大师姐问我是谁送的信,我该怎么说呢?”
叶星河不答,楚不归笑道:“就说是挂念你们教主的人。”
“哦。”飞花教弟子揣着信,转身离开。
杯中酒已尽,远处夕阳落下来,洒下满山的金黄,想到凤南烟,叶星河不知该以什么情绪面对,她是他的至亲,他们却并不熟悉,见面不过三四次,从未一起吃过一顿饭,即便如此,凤南烟倒成了他心里,和楚不归一样重要的存在,不得不说,血脉真是个不容忽视的东西。
“走吧。”叶星河放下杯子,同楚不归迈出客栈,两人各牵着一匹马,并肩走在夕阳下。
墨羽山庄没有什么变化,从外面看去,依旧气派雅致,门漆如新,守卫森严,只是守门的护卫已经不认得楚不归,他自报家门,不多时,便有小厮出来迎他们入内。
庄内的一事一物和从前一样,亭台水榭,雕栏画栋,转眼物是人非,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上官义,而是上官云。
上官云翩翩公子,年岁在他脸上留下一丝沧桑,却不减风采,俊朗如昨。
他见到楚不归和叶星河,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见过礼后邀他们入座,吩咐丫鬟上了最好的碧螺春,此前种种,在上官云看来,上官义的死和楚不归脱不了关系,但他如今依旧能以礼相待,可见心性。
“许久不见,不知庄主近来可好。”楚不归道。
上官云客气道:“一切都好,有劳楚兄记挂。”
楚不归犹豫片刻,斟酌开口,“此前之事……”
上官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恩恩怨怨何时了,前尘旧事,不提也罢。”
“上官庄主君子如兰,令人钦佩。”楚不归抱拳,以茶代酒敬了上官云一杯,环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夫人可好?”
上官云眉间一顿,浮上愁云,他苦笑一声,缓缓道:“之前的事如月大受打击,她不愿与我分开,又因为我父亲的所作所为不能再同我一切生活,如今她住到城外的梅花庵里去了,每年孩子生辰和除夕,我会去接她回来。”
楚不归不料是这个情况,心中一痛,不觉叹息,之前的事若说对谁有伤害,那便是温如月,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长成他人妇,又在短时间内经历这么多变故,心里该是何等难受,楚不归垂下眼眸,不忍再想。
“楚兄若想去见她,我让小厮带路。”上官云道。
楚不归忙道:“不必了,亦不必告诉她我来过。”她大约不愿意再见自己,楚不归想。
上官云不置可否,而后问道:“楚兄和叶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叶星河道:“见过你们之后,我和他就回隐居之地,再不问江湖事了。”
“如此,倒真是令人羡慕。”上官云怔怔地说,眼中露出些向往,“若我们没有生在江湖之中,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一入江湖,半生蹉跎,江湖上的事从没有停歇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少要金盆洗手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愿从此后,不再事与愿违。
*
寒风骤起,第一场冬雪悄然而至。
叶星河和楚不归告别了江湖,回去的路上不再匆忙,反多了赏景的心思,他们一路边走边玩,将沿途的美食美酒吃了个遍。
这样安心宁静的生活,让人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
这天经过一个小镇,镇上最大的酒肆请了说书先生,叶星河和楚不归要了一壶酒,一碟瓜子,坐在廊下听得入神,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比他们这个江湖还要遥远,大家都拍手叫好,外头是洋洋洒洒的大雪,酒肆里头倒是热闹非凡。
在无人留意的街角,一人牵马行过,他穿着有些破旧的白袍,手中拿着一柄极细的剑,粗糙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发髻上插着一支青碧色发簪,看上去像是女子所用。
他看也未看酒肆人群一眼,面无表情朝远处走去。
雪越下越大,将街上人来人往的痕迹全都掩埋。
说书先生散了后,叶星河伸了个懒腰,看着外头鹅毛大雪,将身子挂在楚不归的身上,懒懒散散道:“今日在这里歇一晚吧,好冷。”
“好,我们要一壶酒,雪下对饮,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说:
阔别好久好久好久的番外,滑跪奉上。
写完之后没有检查,如果有错别字,明天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