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 第69章

作者:烧稀饭 标签: 宫廷江湖 甜文 古代架空

  古鸿意叹口气,学着他的样子,屈起双腿,自己抱住自己,把头深深埋在膝盖。冷静片刻,又忍不住稍颔首,只露出眼睛来看他。

  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这个角度看他,眉眼温和,睡颜安稳,看久了,一团糟的心莫名沉静了些,古鸿意静静看着他,忽然点明了个念头:

  “平生第一次有人喜欢我。”古鸿意慢慢垂眼,“……他应该有点喜欢我的,哪怕是一点点也算数。”

  古鸿意翻着袖腕,快快夹出那张皱巴的字据,拢在心口,怕丢了似的。这是定心丸。

  他不安地咬着指尖,抽出另一手展开纸卷,伏在上面重读一遍,确认一遍,指尖才慢慢从虎牙撕咬中抽离。

  他早受惯了世人攻讦。

  自记事起,整个盗帮就被江湖盟主斥为异端,盗圣公羊弃为避风头远走天山,而小师弟衰兰送客手继承平沙雁的衣钵,继续在汴京作乱。

  黧黑的眼睛亮了亮,“天下第一个喜欢我的人。”眉心缓缓抬起,望着他舒舒畅畅笑了。

  那个人合着眼帘,徒留床边人抱着膝头微笑,一对酒窝盛满了深深浅浅的月光。

  夜很静,清亮的、雄浑的、苍老的笑声缓缓从身后渡来。

  他冷笑一声,可望一眼白行玉垂下的羽睫,又霎时敛起肃穆,化成一片委屈,“师兄师叔在笑话我。”

  漂亮深邃的眉眼,看着白行玉时,其间一山复一山轻轻化开。

  白大侠睡去了,并不能帮小衰兰撑腰。

第56章 小白醒了

  月色落潮, 日光涨潮,他的面颊晦明交错。

  古鸿意这样看了一整夜。

  日头升高,把后背晒得很烫。

  古鸿意耸动肩头, 重新找回麻木的四肢, 撑着手肘慢慢站起身。

  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长发, 古鸿意收回手,才转身出了西厢房。

  庭院中,师兄师叔围成一个圈,抱着胳膊, 都玩味地盯着他。

  袖玲珑哼笑一声, 挑眉逗他,

  “哭了一晚上?”

  毒药师揽着袖玲珑的肩头掩面忍笑。

  古鸿意哽了一刹, 偏过头静静道:“反正我有老婆。”

  话音严肃。

  一道飞镖寒光刹那划过耳侧, 伴着袖玲珑的怒喝。“还没成亲呢!只是刚刚订亲!平沙二雁!”

  古鸿意不多作理会,闪开飞镖, 上前拉住毒药师的衣袖,眼眸沉沉,“师兄,他听见了么。”

  毒药师揉着他的头发, 饶是轻笑,“钟声响起前,他都听得见。”

  掌心下师弟倏忽松了一口气, 整个人舒开来, 怔怔点头。

  太好了。

  白行玉听见了所有的表白。

  他只是来不及回答。

  他不要再忧心, 忧心自己又不要他了, 或是自己趁他昏睡,把他扔在什么地方。

  *

  古鸿意挑起剑尖, 抬高残月的脸,“还你剑。”说着,便将残月的剑随手掷地,叮咚地响。

  残月匍匐着搂住失而复得的剑,紧紧依偎着剑身。又撩起眼皮看古鸿意,“我的令牌。”

  “那个已经当掉了。不过,我给你这个。”

  古鸿意抬起袖腕,两指翻出一块玉器,也是江湖通行令。

  此物正是赴剑门寻白幽人时,一黑衣人亲手赐给他的。

  古鸿意便将那通行令随手抛下,残月侧身一夺,合在手心端详,“倒不错,也是通行令。”

  残月忽然蹙眉,撩眼看古鸿意,斟酌道,“只是,你为何会有盟主的通行令。”

  盟主?

  那个让他去捉拿白幽人的黑衣侠客,是盟主吗?

  古鸿意冷眼盯那玉色令牌,却蹙眉,江湖联盟的通行令不都是一个样的么?

  残月将那令牌翻过,指尖叩一叩牌身,深深道,“此物乃苍山玉,梅一笑凭着绝世的剑谱坐拥盟主之位前,便随身携着苍山玉佩,似是亲人所赠。后来,才把它打磨成通行令。我是盟主的关门弟子,自然认得其中不同。”

  残月颔首,望着古鸿意冷哼一声,笑得张扬,“白幽人,你果然受盟主宠爱。他连贴身的玉佩都赠予你。”

  残月指尖抚摸着剑身,又喃喃,“锦水将双泪,也本该是我的剑!可盟主把它给了你……还亲自赐了名。我到底如何比不上你?”

  “你到底为何要背信弃义,窃了那剑谱?”残月竖眉喝道。

  话音未落,他便被霜寒十四州剑柄横着推倒于地,古鸿意声音降下,“莫须有。”

  肃穆有声。

  白行玉连剑都丢了,面具也丢了,身无长物,谈何窃取剑谱。

  何况他本是剑客,并非盗贼,轻功身法都不足以绕开固若金汤的防守,去偷走那剑谱。

  若非选一人去剑门窃剑谱,大概只有盗圣公羊弃那般身手能做到。

  古鸿意反问,“残月,那你又为何背叛师门?”残月怒道,“我无罪!有人构陷我!”

  古鸿意冷眼瞥他,提起剑尖抵住他的喉咙,

  “我亦然。同样的法子,在你我身上用了两次,而你我正是下一任盟主的人选,残月,你不觉得蹊跷么?你当真糊涂,还在苦苦质疑我。”

  残月直直抓住霜寒十四州的剑身,任凭掌心割破,黑血横流,却不愿输了气势,瞪目嘶吼,“可你确实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剑!凭什么?就凭你那个面具?呵……你也不过是借着父辈的荣光进的剑门……”

  父辈唯一的遗物……白瓷面具……

  残月冷笑,“锦水将双泪归了你后,我一直在等,盟主赐予我一把同样绝世的剑。我知道盟主和剑门有那剑谱,他们在炼一把剑。

  可那把剑尚未锻出,剑谱就失窃了!又是因为你……白幽人,两次,都是你夺走了我的剑,我如何没有怨?呃!……”

  霜寒十四州啸出奇古杀气,瞬间断了残月的言语,残月捂着涟涟血珠匍匐于地,不住喘息。

  古鸿意道,“你们,在锻剑。”

  残月咳出血来,“不错,是锻一把绝世的剑。”

  残月冷冷道,“白幽人,你笑什么?”

  自己竟当真笑出声了么?

  古鸿意敛神,一合手掌,

  “残月,记住那两个人情。你可以走了。”

  残月挑眉,“你是想让我教你如何拔酌骨引吧?”古鸿意点头应允,“不错,但需些时日再议。”

  残月又问,“那第二个人情呢?”

  “我自有安排。”古鸿意冷嗤一声,“残月,你先顾好自己,务必活到我需要第二个人情的那天。”

  *

  古鸿意将霜寒十四州别回腰间,转身回了西厢房,脚步很轻。

  轻到几乎是扑过去,把自己埋在床边。

  他抓起白行玉的手腕,衣袖松松垂下,青紫的淤痕烙印显露出来。

  古鸿意想抓紧他,自己的手却忍不住打颤,怕他丢,又怕他痛。

  他的手腕又薄又轻,正如他的双剑轻盈纷繁,高崖流水一样轻锐。这样一对青玉腕子,要被折下来,磨成剑柄么?

  “我看明白,你师门把你当个兵器养。”古鸿意凝视着他手臂隐隐的蓝青筋络,声音又轻又哑,“他们难不成要拿你的骨头锻成剑么。”

  说完,古鸿意仰面冷笑。

  “你的父辈,也是绝世的剑客么。不然,那个鬼剑门,怎么非要把儿时的你认回去。”古鸿意盯着他手臂上一团团疤痕,一阵失神。

  “把你认回去,又不照顾好你,甚至……像利用你似的。”

  这算什么师门。

  少时,古鸿意问过师父,为何要在千万人中选中自己这个小乞儿,他眼睛亮亮的,一叉腰,严肃问道,“难不成,我是大侠之后。”

  公羊弃把他的头发揉得很乱,温温柔柔说着,“你就一小乞丐呀。”公羊弃搓一把他皱巴起来的脸颊,又笑笑,“因为小衰兰一看就是咱们家的人。”

  公羊弃指了指瘦削高挑的平沙雁,又指了指长须美髯的袖玲珑,“师父眼明,咱们衰兰跟师兄一看就是亲师兄弟。”

  衰兰和师兄师叔们果然很投很投,很亲很亲。

  古鸿意如今回想入盗帮后的日子,最大的挫折竟是华山论剑惨败,险些丢了性命。

  这也怨他自己非要不自量力给白幽人下战书,怪不得师兄师叔。

  此外,要么跟着毒药师采药行医,要么跟着平沙雁飞檐走壁,要么盗帮集结,热热闹闹闯汴京,走洛城,游朝歌……

  细数过往,他并没吃过大苦头,更没见过血雨腥风、诡谲波澜的师门斗争。

  师兄师叔把衰兰保护得很好。

  亦或说,世上哪有那么多流血与斗争。

  生活就是慢慢悠悠的生活。江湖就是快快活活的江湖。

  师兄师叔天南海北恣意闯荡,带着一身尘土灰扑扑地钻进盗帮老巢那个小小的洞穴。

  等着醉得意烧一桌热腾腾好菜,温一桌陈年的好酒。

  等袖玲珑从房梁上翻身跃下,掏掏袖笼,变戏法似的亮出新奇的小玩意。

  等着所有人围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己此行的见闻。再齐声骂一句盟主,他又在追杀公羊弃!烦煞人也!

  他本觉得这是人生的常态。有剑,有酒,身后是温暖与稳定,加一点快意的奇遇。

  可白行玉过得是如何的日子呢。